蹉跎曲
周围已有些隐约的笑声,却在那员外颇具威严的瞪视下各个噤若寒蝉,他咳了几声才开口,语气已不若方才那般严厉:“小女年纪已不小了,却一直没有瞧得上眼的可心之人,老夫斟酌再三,决定抛绣球选亲,而小女好不容易答应了。这不,全城未婚的青年才俊都来了,可都抛了两次了,愣是没砸到个人,第一次是落入了枯井之中,第二次更是可恨,竟是掉进了猪圈!俗话说,事不过三,再砸不到人,我这老脸往哪儿搁啊,我那可怜的女儿也只好被人当作笑柄,一辈子嫁不掉了!”
他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我使劲咬着下唇不让自己笑出声来,侧脸一瞟杨严尘,也是嘴边凝笑,却比我文雅多了,我偷偷探过手,在他掌心一掐,他眼眸微转,更是柔光四溢,华彩不断。
却听那谢员外又道:“幸好这次老天开眼,终有收获,好不容易砸到个人,我可不能就这样放你们走了!”我眼珠溜溜一转,故意笑道:“那,我们一匹白鬃骏马,一个妙龄女子,一个柔弱书生,你选谁做你家小姐的夫婿?”那员外瞪圆了眼,用手一指:“自然是他了,我要马和女人有何用?老夫瞧这位公子,眉清目秀,气度不凡,倒也是上上之选,就他了!”我有些惊讶,不由问道:“你,你连他姓什名谁,家世来历都不知道,就这样给你女儿定下了?”他摇摇头道:“能有什么办法,左右不能再抛绣球了,只要是个男人就好。”
我目瞪口呆,如今还有这样找男人的么,他女儿莫不是丑得见不得人,还是缺胳膊少腿,快进棺材了?再者说杨严尘有什么好的,要姿色没姿色,要身板没身板,有哪一点入你眼了?
得,方才在城外还想着怎会有人肯把女儿嫁给他,这么快便有送上门的媳妇儿了,可真是,什么奇事都有!我偷偷瞟向杨严尘,他眼底漾着一种我浑然不懂的qíng绪,平静湖心之中只有些许涟漪浅浅漾开,又悠悠散去,我有些急了:到底愿不愿意啊,也不说一声,难得人家肯把女儿嫁给你。
我挪过去用力扯了扯他的衣角,他却一把抓住我的手,指尖在我掌心轻按,一下,又一下。他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我也捏了捏他的,一边用眼神询问,他眼中的波光一脉脉dàng漾开来,我似乎瞧见他微微摇了摇头。我瞬间定下心来:好,有个说法就行,我知道你好面子,不好拒绝,这黑脸就由我来扮吧。主意一定我轻了轻嗓子便道:“员外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可你女儿的绣球砸到的是我,要嫁也只能嫁我,怎能就这样不负责任地丢给别人?”谢员外一捋胡子蔑笑道:“你?你有本事娶我女儿么?再说,他和你骑在一匹马上,说不定绣球是先落到了他的身上,而被你抢过去了!”我张大嘴,不知说什么好了,qiáng词夺理还能到这份上?老天哪,这世上竟还有比我更不讲理的人。看来他想嫁女儿是想疯了,发了疯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啊,不行,我得想个办法叫他打消了这念头才行。我脑中思绪翻腾,忽然便有了个主意,柔柔望了杨严尘一眼轻声说道:“他,是我的相公,又怎能再娶你的女儿?”我声音虽轻,可相信整个厅堂上的人莫不全然听进了耳朵里,那员外一愣,上下打量了我几番,一脸轻松的模样:“姑娘你并未梳髻,怎就敢说已成了亲?岂非叫人笑掉大牙!”说罢朗声大笑起来,旋即堂上众人也跟着狂笑不已。哼,难道我就说不过你么?我甩开杨严尘的手,指着他忿忿道:“就算还未成亲,那也是定了亲的,你怎能让他做个忘恩负义之人,相信员外你定是希望女儿嫁个重qíng重义真心不殆的人吧,若他是个陈世美,抛妻弃家的,你女儿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谢员外听了面色一凛:“你说你们定了亲,有何证据?”我一咬牙:“你的管家见到我们的时候,我与他是不是共乘一骑?若是没有什么关系又怎能如此亲密?再说,我身上有他送的定qíng信物,是,是他娘留下传给儿媳的!我可取出给你瞧瞧,看你还不信!”那员外眼中厉光闪过:“哦?真有信物又怎样,老夫做的决定谁也改不了,更何况,你这所谓的夫君到现在还一句话都没说呢,你又怎知他不肯?”我恼怒地瞪了杨严尘一眼:你个死人,说句话会要你命啊!可偏偏他依旧面色平静,而眼底深深的笑影却赫然昭示了他此刻的好心qíng。好,你不说话是吗,那便由我胡诌了,到时你可别来找我麻烦!我深吸口气大声说道:“喂,你女儿想跟我抢相公,门儿都没有!本姑娘这般美貌,纵不敢称天下第一绝色,那第二第三第四第五总该轮得到吧。你女儿长得怎样啊,叫她出来让大伙儿瞧瞧,若能比过我,若能叫我相公点头,那我便放手,否则免谈!”那老头气得chuī胡子瞪眼,好半天才缓下来,只见他深深吸气道:“姑娘岂不知,娶妻光有美貌不行,还要有相当的家世地位和财力,姑娘有哪一样又能比过我谢家的?”我一滞:“好你个老儿,给你脸你不要脸,跟我比家世,我,我才懒得理你呢!只要我相公心里有我,管你女儿是皇家公主,还是天仙下凡,他也必不放在眼里,是吧,相公?”我一捏他的胳膊,看他眼里笑意融融,柔qíng百转,恍若五彩云霞自天边飘来,又像洌洌清泉从山间一路流淌而下。
下一刻,他终于有了动作,一手揽过我的腰往身边一带:“多谢员外好意,在下早已觅得良缘,又岂能耽误了小姐的终身呢?还望员外体谅。”那老头闻言愤然起身拂袖道:“哼,老夫给你脸面你偏偏不要,绣球砸到你,你便是我女儿的命定之人,我若是放过你,让你娶了别家女子,岂不枉在这世上活了四五十年!”
我不由怒从中来:人家不肯,你还要bī良为娼了!我叶小桐是谁,今日倒还不信弄不过你!便银牙一咬大声说道:“我与他已有了夫妻之实,他是非得娶我不可!”此言一出,堂上众人皆目瞪口呆,浑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一个未婚女子口中说出,腰间他的手也是一顿又一紧,我回眸瞧他,那眼里满满的是不赞成,却还有些别的,我却无暇再看。
我回头又道:“怎样,现在还要他娶你女儿么?难道你舍得让她做二房?”我说这话已是气势颇足:我就不信他要个这样不清不白的人做他的女婿!那老头果然闭口不言,一双眸子却狠狠盯了我,似乎要把我生吞活剥:“把他们带到客房,没我的允许,半步不准离开!”“是,老爷!”几个丫环小厮一拥而上,推推搡搡架了我们便走。我一惊:竟是要软禁我们,再一瞧杨严尘,却是半点不愁的模样:哼,你当然不愁啦,再不济也有个家财万贯的媳妇儿可娶,我却不同,方才说了那么多,没一句好听的,那员外一狠心把我杀了都有可能!我与他被分在了两处,离开时,他前呼后拥的像个富家公子,而我呢,直接被丢进了一间小屋,死死关上门,外面还立了好几个小厮,当我是犯人么?可再怎么说qíng,也无济于事,用过午膳,我绞着手在屋里踱来踱去:也不知他怎样了,会不会……想到这儿,我一把拉开门叫道:“我相公在哪儿,为何不让我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