蹉跎曲
闭眼歇了一会儿,自觉恢复了些气力,便睁眼打量四周:“这是哪儿?”
“是个石dòng,幸好被我寻到了,否则在外头可怎么办?”他的嗓音里透着欣慰,我却知道,他救起了我,在那样慌乱的qíng况下还要到处找寻能养息的地方,是多么不容易啊。
我胸中有丝感动正浅浅晕开扩散,却被周身的寒意激得猛一个哆嗦,虽然生着火,可这样的天气,我又浑身尽湿,那还不得染上风寒啊。于是我开始扯着衣衫上的系带说道:“我衣裳湿了,会着凉的,你替我换上gān的吧,就在我包袱里。”他猛地一顿,喘着气道:“不用,我替你用内力烘gān。”我挣扎着推开他:“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啊,换了衣裳岂不快多了!”说罢便扯开衣带,他没来得及阻止,外衫便被我扯落抛在一旁。四周悄声一片,连他也似乎屏住了呼吸,我衣衫尽湿,上身只剩下件薄薄的兜衣,却已是紧贴在身上,曼妙身姿尽现,胸口微微起伏,玉琅珠正闪着bī人的光华。再一瞧他,半阖着眼缓缓扭过头去,说道:“好了,姑娘别再乱动了。”他取过我的包袱,我犹豫了一下才伸手接过。
他扶着我坐正,便起身朝dòng外走去,一个闪身,我已瞧不见那月白色的身影:呵,还真是个君子。我摇着头轻笑,顺手将湿衣服一件件脱下,可衣衫紧紧贴在身上,我费了大劲才穿上罗裙衬裤,正要系兜衣的系带,手却是半点都抬不起来,只好轻声唤道:“喂,进来帮个忙!”
他在dòng口一闪,却又急急避开眼:“姑娘还是快些穿上衣衫,免得着凉。”
我无奈地笑笑:我要穿得上还需找你么?便说道:“我浑身没劲,抬不起手来,你就行行好,帮我系个带子就成。”他似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垂头走近,我朝后指了指,便侧过身,将湿漉漉的长发挽到胸前,整个雪背便luǒ露在他眼前。我丝毫没觉出他的触碰,他便已飞快地系好了带子,将绡衣披到了我身上,又将风氅拢上肩头,轻轻抱我在怀。瞬间,我的身子便不若方才那般冰冷刺骨,他口鼻中暖暖的气息徐徐在我耳边轻拂,淡雅的药香沁人心脾,我勾着嘴角在他怀里扭了扭,却发现有些东西不太对劲。
周围似乎依然有丝丝的血腥之气,我微微侧过脸,便立时看到他身上几处红痕正在扩大,肩头的一处已然晕红一片,衬在他的白衣上显得益发可怖,我瞧着刺眼便推了推他:“喂,你的伤好像还在流血,可敷过药了?”他呼吸一滞:“我,我忘了。”真是的,都过去那么久了,不但不敷药,连湿衣裳也不知道换掉!我没好气道:“自己身上的伤都会忘,真不知道是痛在自个儿身上,还是痛在别人身上!”他微微垂着头,闷声道:“我不觉得疼……”我在他肩头一拍,他疼得猛咝一声,我翻了个白眼:“还说不疼,是嫌血太多了,还是根本不想活了?嗯?”他默然不语,过了好半晌才轻轻说了句:“那,你帮我敷药可好?”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匆匆道:“我,我本不想劳烦姑娘的,可,可有些地方不好处理,故而,故而……”我扬眉笑道:“受伤岂非江湖人的常事,盟主大人不会是平日里被人伺候惯了,从来不曾自己动手吧!”他微微侧首不言不语,我偷着一笑,先解下他腰间所缠宝剑,再用力扯开衣带,他只一颤便由得我乱来。我手上飞快,几下便解了搭扣,长衫、中衣一件件飘落,直至赤luǒ的上身堪堪落入了我的眼中。
还没来得及瞧他胸口的掌印便被肩头的那道伤口骇到,看那样子还挺深的,被水一泡已发白外翻,但仍不断溢着血。我瞧着有些心疼,便责怪道:“你也真是的,这伤哪能不快些敷药包扎啊,真以为自己是神人哪!”他没说话,我便狠狠瞪过去:“听到我说的没有?也不应一声,自己的身子自己要知道照顾,别死了给别人添麻烦!”我口气不善,可他眼中柔柔溢出的欣喜却是怎么也挡不住,只听他小声说道:“姑娘教训的是,下回我一定遵从!”我轻轻在他手背上一拍,嗔怪道:“胡说什么下次,这样的伤你难道还想多挨几下啊?”
他也是悠然一笑,碧水之中层层涟漪摇滟dàng漾不绝:“若是每次受伤都有姑娘在一旁照顾,那我再疼再痛也是甘之如饴。”他语气淡然稀松平常,可我却是心头一漾,微微抿了唇取过包袱:“真是多嘴,谁会愿意受伤流血啊,那疼也是疼在你自己身上,与别人可是半点关系都无!”我取出上好的金疮药轻轻洒在他的伤口上,只一会儿便不再流血,我得意地晃晃脑袋:“你还真是好运遇上了我,本姑娘亲手制的金疮药可是全天下最好的疗伤药了,不但止血凝伤药效极佳,而且片刻工夫便有奇效,那可堪称神速啊,不出几天便包你活蹦乱跳,又是好汉一条!”
咳,这话说得怎么像是街上卖狗皮膏药的啊,我正在懊恼,他笑着说:“原来姑娘还会制疗伤药啊,我还以为……”我秀目一瞪:“以为什么?以为我只会制毒?你还真是小看了我,我虽是毒刹弟子,可那个闻名天下的神医师伯还在那儿摆着呢,多少总懂些医理吧。喏,这瓶就送你了,今后有个什么小伤小痛的都可用上。”我合上盖子随手丢给他,他一把接过牢牢攥在手心,指尖不住摩挲,一下又是一下。
我没空理他,扯过包袱寻觅半天,挑挑拣拣,总算找出件衣裳,一狠心撕下大块,他急忙抓住我:“姑娘这是为何,好好的衣裳做什么要撕了?”我拍开他的手:“你这伤总要包扎吧,现下除了撕衣裳还能怎么办?”“那,为何不撕我的?”他低幽的嗓音听在我耳里似有别样的qíng愫。我一下愣了神,方才还真没想到要撕他的,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只好胡乱说了句:“这件衣裳我不喜欢了,正想丢掉,这样好了,你若是感恩戴德,那就给我新买件衣裳不就行了?”
他迅速瞥了我一眼,又低低垂下头:“给姑娘买十件百件衣裳都不为过……”
他虽然小声,我却依然听见了,甜甜朝他一笑便认真包扎起来。扎好后,我仔细又瞧了半晌,确定没问题,才缓下心来,忽又想到他背上中的那掌,便坐直身子朝他身后看去,竟是全无掌印,是他功力太过深厚,还是那人实在是不中用?
一想到他中这一掌全是我的过错,我心中又是悔又是恨,只好抓住他的胳膊说道:“你今后与人打斗,可一定要凝神静气啊,千万别再旁顾其他,否则遇到个高手,那这一掌足矣叫你受内伤啊!”
他一手搭上我的手背,轻轻摩挲,嗓音温柔似chūn水流淌:“多谢姑娘挂心,我,我今后必会小心行事的!”他将我的小手放在掌心,一指一指地抚摸,低眉垂目,似乎我的手是什么稀奇物什,他瞧得那般专注而出神。我忽然心中一动,娇滴滴说道:“其实,其实还有个更好的疗伤法子呢。”
他抬眼望我,幽幽深潭中漾起细密的波纹:“哦?什么法子?”我朝他柔媚一笑,俯身舔上他胸前一处细小的伤口,舌尖灵巧地来回滑动,轻啄慢吻流连不已:“你瞧,岂非也很管用?”我仰起头眨了眨眼,看那一池碧水涟波摇dàng,益发深邃幽暗望不见底:“确实……相当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