蹉跎曲
我总以为时间长了,他定能觉出轻鸾的好来,毕竟她是温柔如水的美人,不像我还是个傻乎乎的小丫头。可那一日,我跑去轻鸾宫找她,她正忙着制香,我依稀嗅到林兰的香气,不由问道:“云姐,是林兰么?好清雅的香味啊!”
轻鸾柔柔一笑,我只觉那眼波流转,顾盼生辉,恍若chūn来山间淌下的清泉,那般澄碧动人:“是啊,就是你栽在我风华园里的林兰,给云姐采来制香可好?”
我跑过去随意坐在一旁:“随你去采啊,否则花落尽了,成泥成土才可惜呢!”
她斜斜瞟过一眼,便专注于手上工夫:“待我制成了也给你送去一些,你身边的月痕好似也很喜欢林兰呢。”
我接口道:“是啊,论到她现下的气质,居然和云姐你一般无二呢,是不是我不在的这三年,你把她偷了去做你的侍婢了?”
轻鸾朝我瞪过来,可那眼神依旧柔若娇花,我不免叹息:这样的美人,怎么宏锦哥哥就是不喜欢呢?他和那个死人都像是瞎了眼一般,按他们云国人的喜好,正是这样的碧玉闺秀才更能得人怜爱啊,我又哪里比得上她了!
正在胡思乱想,忽听她轻轻说道:“月痕她,恐有些心事解不开,你也莫要怪她那冷淡的脾气,她再怎么变也还是一心为你的。”
听她这样说,我倒有些好奇了:“阿痕有什么心事不能解开的?她怎么从未告诉过我啊。”
轻鸾微摇了摇头:“你莫要多问了,她自己的事自己便会解决,与你无甚关系,你若是好心帮了倒忙,那到头来又怪谁呢?”
我颇不服气,嘟了嘴道:“我哪里好心帮倒忙了,你这样说来,我好像尽gān吃力不讨好的事一样!”
她袅袅婷婷走至我身边坐下,捏了我的手沉声道:“音音,我没有怪你什么,你的好心我也都知道,可是我早说过,感qíng的事不能勉qiáng的,你只为了让我开心,就硬要将他与我拉在一处,可你考虑过他没有,他若是根本就不愿见我,不愿跟我说话呢。”
我不由睁大了眼睛:“不,不会吧,这几日我们不是聊得挺开心的嘛,他哪里不愿见你了,你就是心思太细,总让自己难受!”
她也不反驳,只拍拍我的手道:“他开心,是因为你在他身边,他的笑,也是为你才展现,你虽然看不出来,可我是旁观者清啊。”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只好喃喃道:“怎么成这样了啊,我瞧他总是在看你的啊,他跟你说话的时候也是带了笑的,难道我看错了?”
她垂下头似想了想,才抬眼看我:“你这一说,我也觉得好像有那么回事了。”
见她总算面带喜色,我才安下心来:“你说旁观者清,我又何曾不是呢?所以啊,宏锦哥哥会慢慢对你有好感的,你中毒的时候他也不是无动于衷的啊。”
她清丽的容颜上一旦有了笑影,那便成了明媚chūn色,我愣是瞧得出了神:“以前我怕他会因为竭力促成你和轻寒的事而怪我,现下拜你所赐,这些愁怨也都化解了,只是我怕我再一次的努力,也终是化为泡影,那样的结果,我又如何承受得了呢?”
她凄苦的声音听在我耳里,渐成忧伤,渐成愁绪,我不知怎的,心头也升起一丝酸意:“云姐,你与他尚有可能的,你若不努力便会后悔一辈子,别像我一样,落得个终生凄凉啊!”
她猛地抓了我的胳膊摇起来:“音音,你不会凄苦一生的,轻寒不在了,还有杨严尘啊,他待你的深qíng,我们这些旁观者都了然于心,只要你肯点个头,又怎会没有幸福可言呢?”
我扯下她的手浅浅勾出一抹笑:“我和你们不同啊,我是梨凤公主,只能嫁到王室去的,他一届平民又怎能与我多有纠葛。管他爱不爱我,这都是不可能的事,就算寒还活着,其实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以前我一直在欺骗自己,幻想还有一天能得到幸福,可现在真正懂了,也就不做这样的美梦了。不论是寒,是杨严尘,还是宏锦哥哥,都是我不能惹的人,既然欠了寒的,我就用一辈子去偿还,可我不愿再亏欠其他人,所以我希望能促成你和宏锦哥哥的好事,所以我希望杨严尘能忘了我,希望哪一天能听到他成亲的消息,我不想害了他们啊!若有苦有痛,我一人尝足矣,你们都该是幸福的人,也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轻鸾愣愣望着我,晶莹的泪水自美眸中滴滴滚落,她双唇颤抖不止,似吟似叹道:“音音,你真的长大了呢,懂事得让我心疼,可我真不愿你这样的懂事,有些时候不必想太多,只需听任自己的心,毕竟现在苍宫还没有一点消息。幸福其实并不需长长久久,能得一时也是好的啊,两qíng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虽然卿卿我我,朝欢暮乐是人所希望的,可qíng这一字,更胜在心心相印、息息相通,你何苦压抑自己的感qíng,阻断那唾手可得的幸福呢?”
我静下心不置可否:“我哪里压抑自己的感qíng了,宏锦哥哥再怎样也只是哥哥,而杨严尘,也一直都是他自作多qíng罢了。他喜欢我自然没有错,可我对他没兴趣难道不行吗?”
轻鸾见我如此,也便不再说什么,随意聊了几句我就离开了。过了数日,我独自去往霄平宫,把轻鸾说的一番话依样画葫芦照搬给霄平,什么人生苦短,总要好好对待自己,与其寻个自己爱的,还不如找个爱自己的。如此这般,说得我颇费了些口舌,他默默听了,沉思良久才问道:“音音,这是谁告诉你的?”
“难道你料定我自己想不出来,还一定要别人告诉我?”我奇道。
他摸摸我的头叹道:“你还小,qíng之事对你来说还是有些难了。”
我惊地跳了起来:“我还小?过了年都十七了,早就是个大姑娘了!”
他摇了摇头,无奈地笑笑:“你没有外出历练过,经历的事不多,见过的人也少,一直以来身边就只有我们这几个,难免心智会不成熟。说那些话的人必定是品出爱的苦涩了,而你呢,你也只懂亏不亏欠的事。你还没有真正爱过人,所以不懂也不奇怪。”
听他笃定的口气,我倒有些心虚了,只得嚅嗫道:“我对寒的,难道不是爱?”
他瞥了我一眼:“你觉得是吗?”
我,我倒真有些哑口无言了:我对寒的,不是爱,那又是什么?
孤鸿目断
天渐渐热了,他不知怎么想的,竟派人送了张琴来,我抚了抚做工jīng细的琴盒,心中已起了几分的喜爱:他倒是心细,知道我最爱是琴,一直惦着那锁喉琴到现在还有些后悔呢,却不知他送的这琴品xing如何,想来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外人若是来圣山递消息的,只要重击写有‘扩云山’三字的巨石,自会有巡山卫前去,递了文书或是物件便留在山下等候回复。而我也几乎不在外头露面,就像此刻,隔了层层幔纱,我悠然问道:“那人送来的时候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