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洲]天下白衣》完结
“你……”白冠奇还在犹豫,他看清楚叶拂衣只有一个人,他在赌,叶拂衣就算带着顾眷之两人也杀不出这重重包围。
叶拂衣抽了下嘴角,冷笑道:“白相爷,你知道出身沉沧的杀手一人可抵多少人马么?”
“你是沉沧的人?!”白冠奇惊惧,身子抖得更加厉害,而后他连连摇头,似乎不信:“不不不,沉沧现任主事是世乐的青龙王,你若是沉沧的人,怎么会阻止我杀顾眷之?!”
白冠奇转头看了一眼站在锦华宫前不知所措的年轻国主。白冠奇突然失了神,他想起十二年前,自己从锦华宫被前任国主轰出来的时候,裹在锦衣中的年幼皇子肉嘟嘟的小手捏了他已经显得枯槁的手,奶声奶气地对他说:“相爷您别生气,眷之去让父皇给相爷道歉去。”真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如今他长大了,依然什么都不明白。不对!白冠奇又忽然猛地摇头,跟着这个孩子他什么都得不到,什么抱负都施展不了,他已经蹉跎了大半生,不想人生最后一点希望葬送在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手里。
“白冠奇!”叶拂衣踩在白冠奇肩膀的脚加重了力道。
“你知道背叛沉沧的下场么?”白冠奇阴测测地笑了一声,抬头直视叶拂衣,并不在意此刻他的性命掌握在对方手中。
“你知道背叛沉沧的下场么?”白冠奇临死前的话语和神情深深刻在叶拂衣的脑海里。叶拂衣无论如何都忘不了。背叛的下场?叶拂衣是沉沧的人,自然知道会是何种下场。
死。
“吁——”骏马嘶鸣,前蹄高扬,骑在马背上的人连忙扯紧马缰,没让自己和身前的人从马背上摔落。
未等叶拂衣稳住身形,一道寒光仿佛劈开了天地间浓重的铅云,架在了叶拂衣的颈边,接着第二道寒光指向了叶拂衣身前的人。
瓢泼大雨中,女子幽蓝色的眼眸里只有凌冽寒光,如她手中的剑,不给人任何犹豫的机会。
“下马!”女子命令道。
叶拂衣只得按照女子的要求从马背上跳下,剑尖一直抵在他的下颚没有离开分毫。叶拂衣跳下马背后,伸手把马背上的另一个人带了下来。顾眷之疲惫地看了一眼用剑对着他的杀手。
“多谢。”顾眷之对叶拂衣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沉沧暗部蛇首芙玉,自刺杀炎崆靖烈侯顾眷之失败后,她一直都未出现在沉沧,甚至在沉沧内部传着芙玉已被顾茗澜处死的消息。
叶拂衣不曾想,芙玉非但没死,还被指派了任务。
“暌违许久,别来无恙。”叶拂衣凄然笑道。
芙玉冰冷的眼里划过一抹转瞬即逝的诧然,她没有开口,而是直直地盯着叶拂衣的身后,眼中渐渐浮起肃然之色。
叶拂衣感觉到身后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由远及近地传来,待那人走进,叶拂衣已猜到来人是谁。
“将军。”叶拂衣不得转身,只能背对着顾茗澜行礼。
顾茗澜一身黑色长袍,长袍上连着的兜帽将顾茗澜的容颜遮住上半,顾茗澜修长的手指弹在腰侧的剑鞘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一声一声地,就像扣在人的心脏上。
“叶拂衣,我曾跟你说过,不要因情误事。”顾茗澜伸手掀掉了头上的兜帽,露出俊朗的面容,他将目光锁在顾眷之身上,而后微微躬身向面色惨白的人行礼,“世乐御将军顾茗澜,见过东浔国主。”
顾眷之一夜亡国,逃亡多日,早已身心俱疲,如今又被顾茗澜气势所慑,只敢向顾茗澜微微颔首。
“其实我与国主也算是同族中人,”顾茗澜往顾眷之那里走了几步,与顾眷之面对面道,“国主怕是不知道吧。”
顾眷之低着头,嗫嚅道:“将军与顾允执为一脉,是主家之人。东浔顾氏不过一脉分支,不及将军尊贵。”
顾茗澜摇头:“世过千年,哪还有主家支脉一说。元国主登高一呼自称为帝,我不过阴袭祖德,得了世乐将军一职,论尊贵,国主乃君,顾茗澜乃臣,顾茗澜终究不及国主。”
顾眷之不善言辞,顾茗澜这么一说,他一时倒不知该如何接口。虽说是他们皆姓顾,但终究除了同姓外,再无任何瓜葛。东浔国灭,其中定有顾茗澜推波助澜,再攀扯这些久远到遥不可及的同族同姓,无非是自掘其短罢了。
顾茗澜见顾眷之低头不语,轻轻叹了一声,转头看着冷雨中,一直紧张望向这边的叶拂衣。
叶拂衣猛地一颤,顾茗澜的眼光锐利如剑,剜得他想避开,却又担心顾眷之而不得不与顾茗澜对视。
“想必你在东浔国做的事,国主应该都知道了。”顾茗澜淡淡地说,他感觉到身边的人抖了一下。
叶拂衣咬牙,从他杀死白冠奇那一刻开始,顾眷之就知道他到底是何人。沉沧,一个受命于世乐青龙王的暗杀组织,为世乐皇权离间诸国君臣,从诸国内部分化瓦解政权,窃取诸国情报。叶拂衣是沉沧的人,他来东浔国,来自己的身边,无非是因为他要分化东浔国君臣,为世乐出兵东浔国铺平道路,叶拂衣做到了,甚至成功的做到,而顾眷之至那一晚被白冠奇逼宫之时都未曾怀疑东浔国灭也有叶拂衣一份。
“将军,拂衣愧对王爷,愧对将军,愧对……”叶拂衣跪在地上,捏紧了拳头,昂首直视顾茗澜,“愧对对我真心之人,念将军看在拂衣促成东浔国……国灭,叶拂衣愿以一命换顾眷之一命。”
“朕不需要你救!”顾眷之猛地大吼,任剑锋擦破他的脖颈,他淋着冷雨,在雨中咆哮,“朕不需要你这个叛徒救!”
“叛徒?”顾茗澜眉梢微抬,伸手拍了下顾眷之颤抖瘦弱的肩膀,“他背叛了沉沧,对你来说也算叛徒么?”
“他背叛了你,出卖了我,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叛徒!”顾眷之拼尽力气大吼大叫,挥动着手臂,像个无助的孩子,泪眼朦胧,让人看得揪心。
叶拂衣清冷的面容崩了一半,他对着顾眷之绝望地摇头,却无法辩驳一个字。彻头彻尾的叛徒,顾眷之没有说错。
顾茗澜忽然对着拿剑抵着叶拂衣下颚的芙玉说:“芙玉,你背叛的还不算彻底。”
芙玉浑身一颤,垂头对顾茗澜行礼:“芙玉知错。”
“如果你不想变成彻头彻尾的叛徒,你知道该怎么做?”冰冷的雨中,顾茗澜露出一丝笑容来,他打了个响指,一匹白马从远处奔来。顾茗澜翻身上马,将雨中的几人一一打量,最后目光落在芙玉身上,顾茗澜淡淡地道:“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马缰轻轻一抖,白色骏马迈开四蹄飞奔而去,骑在马上的世乐御将军把掀开的兜帽重新遮在头上,挡住他的容貌。
芙玉望着顾茗澜远去的背影,剑锋一转,刺入自己的手腕。一剑入骨,断筋割脉,鲜血淋漓,这只手再也不能握剑。
“蛇首!”叶拂衣大惊。
芙玉对叶拂衣淡淡地笑了笑,完好的左手向着另一个沉沧杀手挥了下,那杀手得令,架在顾眷之脖颈处的剑锋收起,退到了一边。
“带着他快点走,不要再牵扯进这个乱世。”
芙玉把剑一点一点拔出,目光转向面露惧色的顾眷之道,“东浔国就算没有叶拂衣也会亡,乱世总不能一直乱下去。国主觉得,黎民百姓真的甘愿躲在一个危如累卵的国家里惶恐不安的度日么?”
顾眷之摇头,他不懂,但觉得不该。
“是的,这个乱世要到头了。”芙玉轻轻笑道,“乱世的终结总要有些人付出,总要有些人狠心地踩着累累白骨为天下一统。当年元始帝一统祖洲死了多少人,他最终却为天下人传颂千年。不论是东浔国,还是南浔国、炎崆国,他们终将成为祖洲一统道路上的牺牲者。这些牺牲不是不值得的,祖洲的战火燃烧了五百多年,是时候熄灭了。”
顾眷之还是不懂,芙玉说的他一点也不懂。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叶拂衣,希望他能解释给他听。叶拂衣与顾眷之目光相接,而后咧嘴笑了起来,叶拂衣知道芙玉的这些大道理顾眷之听不懂,顾眷之还是下意识地相信叶拂衣。叶拂衣从泥水里站起,将顾眷之揽在怀中,芙玉说的,他都懂,他可以慢慢告诉顾眷之,纵然怀中的人现在还推拒他的温柔。
“走吧,”芙玉让另一个杀手把她自己的马牵过来,“知道碧落岛么?”
叶拂衣点头。碧落海,传闻中的方外仙岛,上面隐居着诸多求仙问道之人。
“去那里。”芙玉笑,“我曾经很想与一个人一同去那里,可惜现在去不了了。你去看看,如果那里真是传说中的人间仙境,你就写封信过来给我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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