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门[上]》完结
自柳穗儿来了昭阳殿,一开始,她还小心翼翼行事,生怕哪里犯了错儿。等发现五皇子性子并不严苛,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随意之后,她爱笑爱闹的性子便也日渐显了出来。闻牧本不是刻板之人,况且,半大不小的少年,多少都不会喜欢太肃静,因此,大多时候也都任着她嬉笑调闹。吴尚宫知道这是萧贵妃留给五皇子的人,只要不是太出格,对她的管束倒也不那么严厉。如此,有些时候,柳穗儿甚至敢和闻牧说些杂七杂八的玩笑话儿。
“官宦人家出来的,还比得上皇宫贵族家出来的不成?怎么不都是侍候主子的?”听了闻牧的话,柳穗儿一脸狡黠地答道。
“我倒忘了,这殿里论起嚼舌,没人比得了你。”闻牧轻笑,也不在意,“我只是奇怪平日这时候都不见你的,难得见你午后过来。”
“说得奴婢好像多偷懒一样,”柳穗儿小嘴一噘,正待说话,突然又“哎呀”一声叫了起来。
她捂着嘴,满脸紧张地看向闻牧,道:“都是主子找奴婢说话,害奴婢把正事儿都给忘了,刚才我端盘子进来的时候,在门口碰到娘娘打发过来的人。娘娘那儿传话过来,说让主子过去一趟,主子这一打岔,便把奴婢的话头带到天边儿去了。”
闻牧失笑,对着一副娇嗔表情的柳穗儿实在无话好讲,只能立起身,说道:“行了,你话传到了就不算失了职,便是主子打了岔,也没什么要紧的。”
柳穗儿还待说话,却听闻牧又问:“对了,你看到涵秀没有,让他过来侍候我去飞霞殿吧。”
柳穗儿听了,先歪头想了想,然后才睁着双明媚的大眼睛,好奇地看向闻牧,问道:“干嘛一定要小秀子服侍,别人不行吗?是不是小秀子伺候人,比旁人都好些呢?”
“你这话倒越发奇了,一向是他在跟前侍候的,不叫他还叫谁了?”闻牧也歪着头看她。
柳穗儿听了,柳眉一蹙,半晌才犹犹豫豫地说道:“可他……眼下不在啊。”
“不在?”闻牧有些奇怪,又定睛打量了眼柳穗儿,方问道,“他这时候能跑哪儿去?”
“那个……”没有回答闻牧的问话,柳穗儿的小脸却是缓缓低了下去。
“哪个?”闻牧眉头微皱,看着她低垂的脑袋,话语中已是带了些不耐烦,“少见你说话这么不利索的。”
“那个……”柳穗儿悄悄抬了头,却见闻牧一双眼睛仍直直盯着自己,只好撇撇嘴又说,“那个……中宫叫人过去领赏,说是其他几处的都已差不多领完了,二殿下动作快,这会子都亲自到中宫去谢恩了,就我们这处还没个信儿,奴婢跟常秀说了,所以常秀就带人去中宫领赏了。”
闻牧听了,微微皱了皱眉,正想说什么,忽又止住,随后,他便对柳穗儿说道:“涵秀不在,那你在跟前伺候也是一样,左右你也是娘娘那边过来的,跟我去见见娘娘也没事儿。”
柳穗儿听了,先是轻轻吐了吐舌头,然后方面色一整,躬身答道:“奴婢遵命!”
闻牧带着柳穗儿到了飞霞殿,却见萧贵妃正一脸怒容地坐在内间榻上,旁边的刘尚仪似在开解,另一边的红玉见跟着他来的不是常秀,先是一阵奇怪,回过神后,便又给他使了个眼色。
闻牧也是个聪明人儿,一看便知道萧贵妃这火儿发得不是一时半会儿了,便笑着上前,躬身施礼道:“牧儿给娘娘请安,娘娘可是气着牧儿来迟了?牧儿听到娘娘旨意,可差点儿就一路小跑过来了。”
萧贵妃见了闻牧,方才脸色稍霁,她朝闻牧招了招手,道:“快过来让母妃瞧瞧,偏你这么大了,还整天说这些个玩笑话儿。”
闻牧闻言,便上前倚着萧贵妃坐了。他双手搂了萧贵妃的一只胳膊,却是笑道:“这话倒不曾玩笑,知道娘娘这时辰叫孩儿过来,定有要事,况且几天没见娘娘,的确也是想着了,身随意动,这步子自然就比平时快了许多。”
萧贵妃听着,也笑了开,只说道:“偏只会来逗你母妃开心,你要真想着母妃,怎么这三五七天的都不见你过来。”
闻牧只把舌头一吐,做出一副苦不堪言的表情,“娘娘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天,父皇那儿盯我们功课盯得紧,还经常拿了些大臣们的折子来给我们做学,孩儿恨不能一个人做了两个人使,娘娘倒还拿话来挤兑孩儿。”
闻牧见萧贵妃听了这话,只把眉头微皱,便晓得贵妃今天这心事儿定又和皇上、皇子有关。不然,若在往日,贵妃听了皇上有考较他们功课,只会眉头舒展,满面笑意,哪会像今日这般,眉头紧锁,嘴角紧抿,甚至眉眼间还带了几分火气。
果然,随后他便听萧贵妃说道:“你父皇近日里新得了中宫皇子,自然要对你们多关注些。”
话里明显带着几分讽刺,没待闻牧答话,她又看向下首的柳穗儿,笑道:“柳穗儿丫头也有一阵子没见了,前些天儿还听人说,你父亲办事得力,又得了皇上赐赏,只怕你在这宫里,时间也呆不长了。”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道:“总归是个官宦人家的小姐,终是要出去的。只可惜了……五皇子身边,难得有个体贴人。”
听到萧贵妃这话,柳穗儿却是立时跪了下来,俯首说道:“能在娘娘、殿下跟前服侍,是奴婢的福分,便是父亲要奴婢回去,怕反是折了奴婢的福,奴婢万万不敢做此想法。奴婢只望能常侍娘娘、殿下身边,父亲那边,还望娘娘说项。”
垂目看了眼伏在地上的柳穗儿,萧贵妃先前一直蹙着的眉头方是有了点舒展,她笑道:“你能有这个心,也不枉太后当初夸你好,既你自己这么说了,那以后便好好服侍五皇子吧。若你什么时候想出去了,只和本宫说一声,本宫自会给你做主。”
顿了顿,她又道:“说来你也有些日子没过来了,你一向与绿裳交好,去找她玩去吧!”
听了这话,柳穗儿与站在刘尚仪下方的绿裳便一齐谢了恩,然后又携手出了内间。跟着,萧贵妃又把其他宫人都遣了下去,只留了刘尚仪在近前服侍。
第十六章
第16章
见周围人都下去了,萧贵妃这才对闻牧正色道:“你可知道母妃这会儿叫你过来所为何事?”
“是为四皇兄的事么?”闻牧歪头看了萧贵妃,虽是好奇的语气,却是眼底幽黑,不见丝毫波动。
贵妃叹了口气,只捉了他的手,道:“这便是了,你只一点就通。皇上这几个皇子之中,怕就数你的资质最好,只是当初母妃为了护你,硬是让你做了顽性,幸好你自己也争气,并未真的耽溺进去,私下里只比你那些个兄弟更发奋上进,只可惜如今……”
“娘娘说这些个做什么,”闻牧一口打断萧贵妃的话,“即便是以前多让父皇烦心,如今在父皇面前,牧儿也不比其他兄弟差了,娘娘为这种事情烦神,却是多想了。”
萧贵妃听了,不仅蹙眉未解,思虑反倒更重,她长叹了口气,而后对闻牧说道:“你也知道,母妃恩宠不比北边儿,尊贵不如皇后,如今皇后得了闻放,只怕比北边儿那头的还不好相与。原先朝上谈到立储的时候,只中宫反对的最是厉害,可如今她过继了老四,梅家那老头儿也只怕是立储立晚了,他手底下的人,连着几天上了折子。你皇奶奶原只说要静观其变,可就怕这变来得太快,都变得我们措手不及了。”
闻牧听了萧贵妃的担心,反是一把握住她的手,笑道:“皇奶奶既开了金口,娘娘又有什么不放心的。民间有句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有皇奶奶坐镇,再变也变不了我们的,娘娘只管放宽了心。况您自己不也常说,不求孩儿以后能有多大的宏功伟志,只求能平平安安封个王侯就够了么?”
萧贵妃听了,却是眉梢微挑,然后一把抽了手,跟着又拿手指在闻牧头戳了戳,佯怒道:“这会儿倒拿话来抵你母妃,说给外人听的你也记着!若只求你封个王侯将相,母妃这些年来辛辛苦苦倒是为了哪般?你前些年夜夜秉烛夜读、闻鸡起舞又是为了哪般?”
约莫是觉着自己语气略重了些,她收回手指,又逮了闻牧的手,道:“以前在亲王府的时候,你父皇前路未知,我们伏低做小不惹事,非但是自保,也算是不给你父皇添麻烦。母妃也知道这些年来委屈了你,但如今在这宫里,你若真只想外封个亲王,只怕就算你有这个心,旁人却都容不下你。”
闻牧听了,脸上却更是嬉笑:“娘娘既已伏低了这么多年,那再委屈些日子又有什么?如今四方未平、边疆未定,看父皇那意思,眼下怕是没有心思立储的。不然依了父皇的性子,怕不朝上早有动静了?现下里,朝廷上这般吵吵嚷嚷,最把这当戏瞧的怕就是父皇了。娘娘本应是最了解父皇的,如今却叫皇后娘娘扰乱了心思,忘了父皇的脾气,反要叫牧儿提醒。”
萧贵妃听了,回顾想想,果觉近些日子的事儿正应了儿子的话。不然,若依了皇上以往的性子,杀伐果断,东宫立与不立,这种事情定是早已下了决断的,但如今他却是任着底下一班子大臣在朝堂上起纷争,倒的确像是有几分在观察的意思。
想到这里,萧贵妃不由心下一惊,但随即却又暗自庆幸——幸得当日听了太后的话儿,只叫她兄长莫在朝堂上再提立储之事,便是这几日,也只在朝上做了中立的态度。
在立储的问题上,皇上虽未发话,可这宫里宫外的事儿,如今怕是都看在他眼里了。
想通了这个,萧贵妃不觉面上一宽,但话里语气却也没有多少喜意:“母妃的确是急了些,可这也是没办法的,北边儿那头,心思只怕比九尾狐狸还多些。以前在亲王府,她便是从贴身侍女一步步爬到了庶妃的位子上,就连东边和南边的,也吃了她不少暗亏,你当你父皇膝下仅你们几个皇子皇女只为着喜好娈……”
想想闻牧毕竟是未更事少年,萧贵妃话到嘴边,忽又收了回去,转而说道:“以前在府里头,出生没出生的,只怕叫她暗地里弄没了的还要多些,偏她还最得你父皇的宠,几次三番也没捉着她的狐狸尾巴。我原也只把她当了对头,为了防她,便是连你的聪慧也不敢叫显露出来。哪知道,向来默默无声的东边儿,这回却一下子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只怕,我们都把东边那头给看低了。”
萧贵妃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又道:“平日里只看东边的行止端正,不偏不倚,却原来都是收买人心了,也难怪王嫔和萧淑嫔都向着她。”
因中宫皇后的坤安殿在北、西、南三宫门的东边,故萧贵妃称中宫为东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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