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门[上]》完结
闻牧正待开口促狭,却被常秀一口打断了话,道:“鹦鹉是以有心算无心,猫儿是深得主人宠爱,谁胜谁负只在主人家怎么看。我瞧这故事里的三只动物都不是最后的赢家,说到底,他们都是为着主人喜欢,逗着主人高兴,讨着主人欢心,那个主人才是最得便宜的。”
常秀见闻牧盯着自己,生怕他提起刚才的事,只急急忙忙答道。完了,他又加了句:“谁听过猫和老鼠做朋友的,还有人家主人家,养猫养鹦鹉,还会养老鼠?说这故事的人定是自己瞎编的,一点都不合乎情理。”
闻牧听了,先是一愣,然后突然一把紧搂了常秀。常秀只觉着自己偎着的胸口一阵剧烈的震动,半晌才停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听耳边传来闻牧带着笑意的声音,道:“还是涵秀聪明,涵秀说的对,最得便宜的还是那个主人。至于说故事的人是不是瞎编的,我也不知道,反正也只是这么听一耳朵而已。”
故事说完,两人又都不出声了,只常秀这一夜,既惊又吓,既羞且恼,到了这会儿,心绪却是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下来。感觉身子越来越暖,慢慢地,这几日没睡好的瞌睡便全都笼了上来。闻牧听他呼吸逐渐悠长,知他也该困了,便也不再逗他说话,只将他搂得越发紧了起来。
第二十一章
三十日,百官宴。
大年三十的正午,皇帝与百官同庆已成烈朝惯例,这既象征着国家富强、四海安定,也代表了皇帝与民同乐,仁厚爱人。午宴过后,官员便开始了七日的年节休沐,直至初八开始回归日常,到了正月十四,又有元宵节休沐七日。整个正月,朝廷倒是有一半的时间是在假日里。
除夕夜里,已近亥时,乾泰宫前守门的小太监运和身子斜倚在门栏上,随口打了个哈欠。按着惯例,圣人今夜是要和皇后一起在来仪殿守岁的,来仪殿本为帝后成婚大礼之所,但当朝皇帝闻晟是成婚后登宝,这来仪殿自是没派上用场,这两年来,倒是成了帝后一起守岁之所。帝后除夕夜守岁,也是皇后不同于后宫其他嫔妃而享有的母仪天下、掌管后宫的威仪和荣耀之一。
运和自进宫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在除夕夜里当差,想到旁人这时都已围在一起热闹地过除夕,只自己一个孤零零地守着个空屋子,他不禁有些愤懑不平——要不是他没巴结好上头管事的首领太监周福全,这除夕夜里的鬼差事,怎么也轮不到他!
运和正在心里暗暗诅咒着分派他任务的大太监,忽听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赶紧打起精神站直了身子,却见一个明黄色的身影急促走了过来,还没等他回过神,那个身影已经从他面前一阵风般地刮了过去。
“奴婢给皇上请安!”待反应过来,运和吓得猛地跪到地上。跟着,皇上身后的御前大太监李吉宝也匆匆进了门,只是临进去时,还不忘给了运和一个横眼。
运和心里顿时有些纳闷,也不知道圣人今天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圣人除夕夜里不和皇后娘娘在一起,那可是极少见的——别不是皇后娘娘触怒龙颜了吧?
这么胡思乱想着,运和的心思忽又转到刚刚心里还在暗骂的周福全身上去了——除夕夜里当值,本就不是什么好差事,好在圣人不回来,这事儿倒也清闲。哪想今年这圣人又起了什么性子,竟是违了往年的规矩,要不是周福全安排的好差事,他能碰上这事儿?
再想到李吉宝刚才进门时给自己的一眼,运和不禁头皮微微发麻,李老公怕是在怪自己看门走了神,没有提前把门打开。自己怎么就撞在这个严厉的老公手上?
运和正在心里嘀嘀咕咕,突然听到一声咳嗽,他抬首望了,却是李大公公正站在门里看着他,只脸上表情绷得铁紧。
他先是一惊,随即赶紧点头哈腰地跑到李吉宝跟前,正待开口说话,却被李吉宝一把揪住了耳朵,道:“圣人宫里当值,你也敢三心二意,想吃板子了是吧?”
李吉宝虽然话上带火,声音却是不大,运和知是不能惊了里面的圣人,因此便是痛了,也不敢大叫,只低声告饶道:“不敢了……再不敢了,求公公放手,不然板子没挨上,小的这耳朵可就没了。”
“少在这里人模鬼样的,再有下次,当心咱家揭了你的皮!”
运和平日里也在乾泰宫当差,和李吉宝多少都混得有几分脸熟,李吉宝听他求饶,又用力拧了他耳朵一下,才放了手道:“今个夜里不用你在这儿当班了,你去把小棠子叫来替你吧!”
运和听了,却是一愣,他自然知道小棠子,那是个今年才入宫的小太监,平时也少在圣人跟前服侍,却不知李大公公今夜里怎么只叫他来当值。
运和还在发愣,旁边的李吉宝已是不耐,只推了他一把,道:“愣在这儿干吗?笨头笨脑的,还不快去!”
被推了个踉跄,运和不敢再做多想,只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李吉宝在门前站了片刻,便见运和领了个瘦瘦小小的身影匆匆走了过来。待两人走到跟前,他挥了挥手,对运和道:“你先下去吧,今晚不用你侍候了。”
运和见了,不敢多做停留,只又急急转身走了。
等运和走远,李吉宝才低头对那不过十来岁的小棠子说道:“圣人今日心情不好,你可给我放机灵点儿,待会儿进去,小心侍候了。”
见小棠子只颤颤巍巍地点了头,他便转身打头进了殿,那小棠子跟在他身后,也不出声。不多时,便见他又一人出了殿门。
李吉宝出来后也不离去,只面无表情地倚了殿门站着,待听见殿里传来些许响动,他才微微抿了抿嘴,然后又阖了眼,再不向周围张望一下。
除夕夜里,皇帝、皇后、其他有品级的嫔妃、还有所有的皇子皇女们都一齐聚在太后的华阳宫吃年宴。
因之前萧贵妃说过闻牧过于宠信常秀,而常秀在太后那里又记过一次名,加之他知道常秀冬夜畏寒,这年夜饭少说也得折腾到戌时。因此,出门的时候,闻牧便随手指了小太监如海跟他去了华阳宫,只把常秀留下来看殿。
昭阳殿不当值的人都凑一起玩儿去了,常秀因要等着闻牧回来,只一人在正厅里坐了守门。等得时间久了,想着主子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他不由地渐渐松懈了精神,竟是倚着桌子打起盹来。正当他昏昏欲睡的时候,忽听门口一阵响动,他微微睁眼,却是五皇子推门走了进来。
因着还在犯困,常秀只迷迷糊糊的习惯地站起身,然后走到闻牧跟前伸手便要解他身上的披风。没成想,披风没勾着,却只觉额头一阵湿漉,似有什么贴上了他的眉间。
一时没反应过来,常秀只直愣愣地看着闻牧渐渐远了的面孔,直到闻牧用手轻轻点了点他眉尖的红痣,又慢慢露出一抹饶有兴味的笑容望着他,他这才回味过来——自己方才竟是被五皇子亲了。
于是,常秀的双颊顿时红了起来,接着是额头,然后是颈项,等他能开口说话的时候,已是成了个真真正正的小红人儿了。
“主子……你……我……看见……旁人……”
常秀已是语无伦次,却不知是吓的还是羞的,半晌没能说出句完整的话来。发现五皇子只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他只恨不得立刻能学了老鼠找个地洞钻了下去,便是寻不着躲的地方,他也只把头低得几乎与胸口一般齐,再不敢抬头看主子。
常秀的一番动作,只把闻牧瞧得十分有趣,眼睛里的神采也显得越发兴意盎然。
“我如今才知道,原来我的贴身近侍竟是个小结巴。”闻牧见常秀立得跟个红色的木头人一般,知他一时半会儿还缓不过神,便自己动手解了身上的披风搁到旁边。
“大过年的,主子又来戏弄涵秀!”怔了好半天,常秀终于能开口说话了,但那声音却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闻牧低头贴近常秀脑袋,想听清他在说什么,却把他唬得直往后一跳,生怕这小祖宗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因是今晚喝了点酒,加上心情有些兴奋,回来的时候,闻牧的举止就不免有些孟浪起来。虽知道自己先前的动作有些过了,但见了常秀这番模样,闻牧又不由地撇撇嘴,道:“又不会吃了你,跑那么远干嘛?”
常秀却是不上当,跟得时间长了,他深知五皇子做事儿向来出人意表,有些时候,甚至可说是有点莽撞。经过五皇子刚才那番举动,他这会儿却是万不敢再随便上前了,于是,便只站在原地,抬了头,瞪大眼睛,却又小心翼翼地瞅着闻牧。
闻牧见了常秀这副模样,知他眼下定不敢再靠近自己,便径自走到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见小近侍仍不动弹,便问道:“不想知道你主子今晚为何回来得这么早,又为何这般高兴吗?”
常秀这才想起,闻牧这时候回来,的确不同于往年,去年除夕的年宴,可是闹到了亥时快过了才结束的。他偏头想了想,好半会儿,才开口问道:“是圣人要散的吗?”
因将心思放到其他事儿上去了,常秀一直紧绷的身子终于慢慢放松了下来,再不像先前那么僵硬,原本通红的小脸也随着思索而渐渐恢复了润白。只他还不敢靠近,仅在原地站着,看向闻牧。
闻牧却是露出一个极是古灵精怪的笑,然后说道:“今天中午的时候,父皇就已在百官宴上发了好一通火,直把下面的臣子们扫得个个抬不起头,有关联没关联的,全被批了一通,便是皇后娘娘,也没给她留面子。到了晚上,在太后的华阳宫,父皇不仅提前散了宴,最后更是没理皇后娘娘,只独自带着李吉宝走了。”
常秀听了,却是心下一奇,这大过年的,什么事儿倒能把圣人给惹火成这样?在这百官宴上,后宫唯一能在座的便只有皇后,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圣人便是再恼怒,但当众让皇后娘娘下不来台,却也是少有的过了火。况且,过年的喜庆日子,便是有什么事儿,世人也大都不愿生气冲了忌讳,如此,便愈发显得圣人这通火发作得厉害了。
常秀对当今皇上并不甚了解,对皇上最深的印象,便是他在当初登位之时,就屠戮了自己的几个兄弟,并且还牵连了许多朝廷官员,而他们柳家,就在这其中。
入宫至今,除了先前受训的多半年,之后,他虽一直跟在五皇子身边,但五皇子去见皇上,大多时候都不要他随侍,便是有几次跟着主子去了,也只是在大门外侯着。因此,他虽为皇子近侍,但到现在,却是连皇上的面儿都没见过,最多只远远瞧见过皇上那明黄色的身影。况且,即使是在皇上面前,他们这些奴才们又有哪个不是伏身下拜,不敢抬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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