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不识君
沐浴后的热气淡淡从男子的身体中散发出来,带着阳刚gān净的味道,格外好闻。
被她柔软的手劲撩拨得很是舒服,沈怿长臂一伸轻轻把她往近前揽了揽,懒洋洋地问:“想什么,这么出神?梁秋危的事?”
书辞抱着他的腰,“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我要砍肖云和之前,他嘴里说的那句话?”
——“你就不想知道你父亲究竟为何而死吗?!”
——“我在公主府待了那么久,哪些人和平阳公主走得近,我最清楚。梁秋危算什么东西?从一开始,他就根本没有参与到这件事里来。”
如果他那时的言语并非只是为了求生的借口,这其中又会有什么隐qíng?
“你说……肖云和,会不会真的知道些什么?”
沈怿挑起眉:“我说不好,不过就算他真的知道些什么,人也已经死了,是你当时自己不要听的。”
书辞无比懊悔:“你怎么不拦着我?”
“我敢吗?没准儿你转头刀尖就冲着我来了……”他啧啧两声,“真想让你看看你那会儿的表qíng。”
书辞龇了龇牙,扒了簪子想吓唬他,沈怿侧身避开的同时,顺便把她发簪给缴了,挑起眉:“三支了。”
“……这支好看!”
“咱们讲好的最多两支。”他背在身后,一副兴师问罪的表qíng,“说说吧,要怎么罚?”
“你先还给我,咱们再谈。”书辞绕到他侧面想去拿。
沈怿高高举起来,“晏寻送的?”
“哪儿跟哪儿啊,那支不是被你沉到池塘假山下了吗?”
她跳了两下没摸到,腰却蓦地被他搂住,书辞还没反应过来,屋内的灯忽然熄灭。
夏夜里的月亮得出奇,照得漫天星斗也随之黯然失色,稀稀疏疏的清辉从卷帘fèng隙里钻进来,满室弥漫着盛夏的燥热。
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然而桌椅摩擦的动静却在虫鸣中尤为突兀,不多时,有茶碗乒乒乓乓摔碎在地。
在枝摇叶晃的风声中,听到里面隐隐有人咬着牙:
“沈怿,这样不行……”
“这样真的不行!”
第86章 八六章
难得下了场雨, 把地面上那股暑气浇散了不少, 晒得有些发卷的树叶此刻已被洗刷得gāngān净净, 像是新绿初绽的模样,颇有几分jīng神。
趁着清晨凉慡,书辞把沈怿从chuáng上拽了起来,推推搡搡地拉他去给言则扫墓。
坟茔在城郊北面一处风水极好的地方, 四周有群山环绕,不远处还有溪水流淌,树木遮天蔽日, 走在小道上只觉一股yīn凉气息袭面而来, 很是舒服。
高远和紫玉提着东西在后面跟着,书辞挽着睡眼惺忪的沈怿在前面走。
昨夜闹得晚, 他并未睡饱,今天又起得太早,整个人没jīng打采的, 垂眼看到书辞神采奕奕的样子, 皱眉不解道:“你不困吗?”
“不困啊。”她答得理所当然。
“……”沈怿无力地笑了下,轻声道, “jīng神真好……”
说着gān脆把一小半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书辞虽觉得走路有点吃力, 但回眸见他眼睑低垂,一脸疲倦的样子,也就没多说什么,反而拿手探了探他额头……
山道的尽头, 日光透过繁茂的枝叶,温柔的落在那块半旧不新的石碑上,深刻的文字间还有未gān的晨露。
一缕青烟随着香烛缭绕盘旋,很快消失在了灿烂的晨曦中。
陈氏半蹲在言则的墓前,手里有没烧完的纸钱,那几碟才做好的菜肴平平整整地摆在香案边,被阳光洒上了一抹淡淡的金色。
书辞在不远处停住脚,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这一幕不深不浅的触动了一下。
“娘。”
陈氏闻声偏过头,见到是他们俩,于是含笑着站了起来。
日头自她鬓边清晰的白发上一闪而过,她立在那里,模样虽和从前没有太大变化,可是眉眼间的神色已经大不相同。
言则离世至今,她的心境从迷茫到绝望,最后终于慢慢接受了。
“来给你爹上香的?”她柔声问。
书辞也轻柔地颔首:“是啊。”
“好,好。”陈氏笑了笑,把脚边的篮子提起来,跨在臂弯,“那你们聊,我就先走了。”
“娘慢走。”
林间乍起的微风把满山坡的树木花糙都chuī得沙沙作响,书辞一直目送着陈氏的身影行远,才深吸了口气,命紫玉把准备好的香烛取出来。
在她以手遮掩着点火时,沈怿撩袍在那石碑前蹲下,手指轻拂过碑文,目光又在地面上扫了扫,忽然淡淡道:“她可能每天都有来。”
“嗯?”书辞刚举着香烛转过身,并未听清,“你说什么?”
“这里很gān净,想必时常有人打扫。”他收回手,“你娘来的次数肯定不少。”
“她和我爹爹,感qíng挺好的。”书辞把烛cha上,似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唇边不由微笑,“记得我爹刚做京卫那阵,不是得罪人,就是犯蠢出错,我娘恨铁不成钢,罚他拿大铜盆装水顶在脑袋上,我和我姐路过的时候就偷偷用水瓢给他舀一勺出来,后来被我娘发现了,就变成了我们仨一块儿站在廊下顶铜盆。”
沈怿听得一笑:“那画面听上去挺美的。”
她睇了一眼,“真让你顶着,可就不美了。”
岁月中的吉光片羽般在眼前划过,往昔历历在目,却熟悉又陌生。
时间的凝重往往让人心生叹息,可每当回忆时,总是感激多于苦涩的。
给言则上完了香,书辞便准备往碗口村去给梁秋危烧点纸钱,见沈怿没脾气似的看着她,忙拿手推了推,“走啦,怎么说也是你岳丈。”
后者认命地叹了口气:“你爹还真多。”
从城郊小山坡去碗口村的路上就不那么舒坦了,时近正午,天气由凉转热,还是大热,惶惶的太阳不及方才那么可爱了,灼热地炙烤着沿途的茶摊和水马驿。
一行人没滋没味地吃了顿午饭,开始沿着老路往山里走。
这算是故地重游,有几分追忆从前的味道,书辞显得比沈怿兴致要高,见到那间猎户留下的小木屋很是欣喜,还以为早就塌了。
“你先前隔了十年来它都还在,这才一年不见而已,塌不了的。”他抱着胳膊懒懒道,“命长着呢。”
走到那片芒糙地里,叶子已经被烤得焦huáng,她还是饶有兴味的样子,不时揪两把糙在手上甩着玩。
紫玉举着伞,满头大汗地给她遮太阳,愣是没瞧出这附近到底有什么值得让她家小姐如此高兴,漫山遍野不是荒山就是荒坟,青天白日也够吓人了。
梁秋危的荒冢很好找,因为附近立无字碑的只有这么一座,像是鹤立jī群一样,极其突兀,书辞正要上前去扫墓,那背后的杂糙堆里窸窸窣窣又冒出一阵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