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遮天,一手捶地
我想了想,“忘魂散?”
韩斐点了点头,“我查出了那药丸的出处和大概的作用,失忆两年后致死或不致死,那颗药丸是不致命的。”
我张口结舌:“是……宋郎生的药?我当时就知道了?”
韩斐笑了笑,“公主殿下,您素来jīng明的少有匹敌,驸马虽说冷漠孤寡,却是个一根筋的,做起亏心事蛛丝马迹露个明显,您岂会看不出?不过当时驸马还未对您下过毒,他似乎仍在犹豫,公主倒故意放了几次水,最后驸马似乎决意放弃,所以公主您当时十分的开心,还为他的寿辰四下张罗。我之所以断言您中的毒并非他所下,只因他的药丸早就被您给调包了,真正的毒药一直都是公主殿下您自己藏着。”
我松了一口气,又吸了一口气,“可,你说是太子又是怎么回事?”
“那时我发现同安堂的掌柜康临府中忽然多了几箱金子,数目与驸马付的那笔款差不离,就怀疑有其他人让他制作忘魂散,所以顺道一起查,毕竟公主您口碑不好树敌太多,说不定就是您的劲敌下的血本呢?虽然金子被抛光了无法确认是何处熔制,不过那装金子的木箱上的锁却瞅着手工眼熟,沿着这条线往下查,才值得这原来是专门给宫里当差的木匠所为。后来蛰伏的暗探禀过,与木匠来往极近的正是太子身边的成公公。所以,太子的嫌疑应当是最大的。”
我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道:“太可怕了。”
韩斐负手而立:“是啊,太子城府委实深了点。”
我道:“我说的是你。”
韩斐:“……”
“果断还是离你远一点比较好。”
“公主。”韩斐说,“请不要五十步笑百步。”
我长叹了口气,“那也只能说明太子买过忘魂散,不代表他药的就是我啊。”
韩斐道:“不是驸马,就只能是他了。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
我问:“什么?”
“康临啊。”韩斐似笑非笑,“他要制药不论多少都行,说不定他也是被公主伤害过的众男子之一,因为怀恨在心,所以下了毒手,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就……”
“喂,喂。”我截断他的话头,重新打量着他,“我说韩斐,我记得你第一次,啊,就是我失忆来的第一次在大厅上,驸马随便说你两句你就哑口无言了啊,我还一直以为你是那种天然呆的类型,怎么舌头也这般厉害……”
韩斐闻言整张脸垮了下来,道:“说到这个我就来气。为了掩饰我在府里的真实原因,遵守和公主的约定,只能假装无能为力被硬劫来做面首的姿态,谁知驸马还是看我不顺眼,说话明嘲暗讽意有所指。公主我同你说,驸马每次都喜欢用那种不着边际和莫名其妙的语言和行为让人蒙了头,别人觉得无语凝噎是觉得他内个……”说到这里韩斐用手指在脑袋上绕了一圈,“他还沾沾自喜认为自己言辞犀利无人能敌……”
我稍稍回忆了一下,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遂点头道:“原来你也受了驸马一肚子气……这样,本公主准许你在离开前找他一雪前耻,不过千万要防止他动手不动口,你也会说他不着边际啊。”
韩斐做出叹息的神qíng道:“公主知道了真相,还是执意依太子的意思让我去江浙做监察使?太子封面是要把我从公主的身边支开,而现在公主可以信任的人,可以动用的权势有多少连你自己也不知道,或已被抽空,所谓监国只剩一个空架子而已……”
“因为,你是个很适合的人选。”我不自然的笑了笑,“这样说,好像有点显得我太装了是吧,但是,江浙需要你,百姓需要你。”
韩斐眸子中闪着些什么。
“至于太子……如果下毒的人真是他,那么我中的就是必死之毒,命都保不住,架子空否又有什么gān系?”我把眉目舒展开,“但……我还是,愿意相信他没有对我下毒。”
韩斐蹙起眉:“公主不信我?”
我道:“我不能信任何人,说句不好听的,从宋郎生、太子、康临、周文瑜、你、甚至是太子身边的成公公,只要任何一个人说谎,就会有不同的结论。也许宋郎生是幕后cao作的人,也许康临根本不止做两个药丸,也许周文瑜就是太子派来误导我的,也许你是赵首辅康王爷他们派来离间我和太子的,还有可能成公公瞒着太子私下和其他权势勾结,不管是哪一种,都不会是对我有利的。”
韩斐思虑一番,跟着点头。
我忍俊不禁,“我可是在怀疑你啊。”
韩斐道:“公主确是言之成理,只要我问心无愧,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道:“是因为质疑你的人不是你最在乎的人吧?若是方雅臣呢?”
韩斐浑身震了一震,脸色有些青白,“公主……想起来了?”
我道:“那倒不是,就觉得你们两个人有点怪怪的,你要我保他平安,他不肯我提及你,我说,你们……该不会是……断袖吧?”
韩斐大惊失色,满脸通红道:“公主……你胡说些什么……我们不是,我和他只是普通……”
我打断道:“行了,看你反应我就明白了。”
“不是,我们真的只是……”
“从现在开始呢,你不再是公主府里的人了,我正式把你赶出去了。”我叹息摇首,“真是家门不幸啊……”
“……”
我转身离开,背对着他高挥了挥手,“回去收拾的时候记得你爹说清楚,他真是伤透了心,就是不知说了真相会不会更伤心……”
“……”
离开南苑后,我一路径直回到卧房里,锁上门,穿过幕帘,停在内寝屋的chuáng边。
chuáng的左右两侧是几案和橱柜,而chuáng头靠的是一堵石墙,墙上未刷漆料,由天然青玉石砖铺成,极之绚丽华贵。
我还一直以为,这是因为昔日的襄仪公主太过奢华无度。
我望着这堵玉墙百来块石砖,上上下下看进眼里。然后,伸手在某一处石砖前轻轻一推——触到机关的这块石砖应声缓缓移出,与记忆里丝毫不差,此乃中空之石,藏有贵重之物。
一块金制令牌与一个青铜虎符。
方才一瞬,我脑中想起的不仅仅是关于一些与太子有关的回忆,更想起了父皇的话。
前因后果还未理清,但记得那时父皇在御书房里支开内侍,给了看了我两样东西。
他说:“此令牌乃是明鉴司之令。”
“明鉴司?”
“朕做皇帝,成日坐在宫里批阅奏章,大多时候看到的都只是臣子愿意给他看的,独揽大权或是……粉饰太平,朕固然有可以信任的忠臣,只是国之利器不能予人,党派之争更要制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