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章
靳白却未再有进一步的慌乱,反而镇定了下来,直面着司马逸的通天怒气,伤感而无奈地说:“我倒是希望他做那事前找我同谋,可惜……报恩寺的和尚说,李章断气七天躯体复软,和尚们怕他是妖孽复生,未及向我通报就将他火化。火起后天降大雨……,实在是,天不愿亡他。”
司马逸悚然睁大了眼睛,不能相信地瞪着靳白:“……当真如此?”
靳白惨然一笑:“他便是宁愿如此,也不肯求助于我。皇上还要以为,我是他的同伙吗?”
司马逸失措地松开了手,踉跄后退了两步,摇摇晃晃地跌进椅中。
靳白看着司马逸,头一回不再有俯视的感觉,也就头一回切切体会到他的痛苦,却依然,不想帮他。
两个人各怀心事,都不再说话。沉默中,喜公公迟疑地进来,询问晚膳摆去哪里。司马逸回了些神,对喜公公做了个就在此处的手势,止住准备行礼退出的靳白道:“陪孤一起进晚膳吧……”
靳白无声地叹了口气,看着司马逸起身到桌边坐下,才跟着在下首坐好。
食不知味的一顿饭。即使有靳白相陪,饭桌上的气氛仍是低沉的压抑。
司马逸像是终于忍耐不住般,先开了口:“宁州……是他吧?”
靳白苦笑:“是。那边的暗卫一直在查,他却始终都不肯表露身份,真是,有够倔的。”
司马逸满脸俱是怀念:“是啊!从没见过像他这样倔的人。……孤,很后悔……”
“皇上……”
靳白yù言又止,司马逸抬眼看他,心里隐约有些知道,仍是固执地等他开口。
“放过他吧!”
果然如此。
司马逸无奈苦笑,心里有些闷钝的疼痛,已不复初知真相时那么尖刻。
靳白抬头看着司马逸,眼里满是痛苦的乞求:“再有下回,就真的……”
司马逸深吸口气,点头答应道:“好。只是,孤要知道他确切的消息。”
靳白明显地松弛了下来,同样点头道:“臣会派人暗中寻访。”
司马逸不再多说,空dàngdàng的胸口无力的痛楚渐渐退去,希望在一点点萌芽。凉了许久的心口再度暖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司马逸答应了放过李章,写的时候想到的却是他曾经的食言。于是之后当真见到后会如何现在又不好说了。
第77章 山里
当日李章用迷阵半路带走芷清后,两个人并未立即离开木彝山,而是在附近早已准备下的藏身之处住了下来。
木彝山山高林密,虽是一座孤峰,山腰至山脚却与无数山峰相连,平度所谓的封锁山路,不过是封锁住通往官道的道路,真正从大山里穿行的话,却是四通八达的,只不过山路险峻,加上峭壁断岩很多,李章和芷清也确实不敢贸然去走。
隐蔽的窝棚是李章前些日子新搭的,隐在一个断崖下面,不远处有条细细的山溪,流过石隙,汇入一条稍大的溪水,汤汤而出。
芷清在溪边汲水,起身时跃上溪边的大石头,手搭凉棚眺望远处,不见李章回来的身影,有些不安地跳下地来转身离开。
他们在此已住了十多天,李章几日前出去打猎兼打探消息,至今未归。芷清虽已习惯他每次进山的日程,此时到底不同往时,时间每一刻的流逝都变得十分难熬。她简单煮了些gān粮吃过,为免自己胡思乱想,将刚刚在附近找到的几种药材整理好,把疑似毒糙的几种又和《毒经》对比过,小心地归置在另一边。
抢亲事件后,芷清对郑一晏临走时的说法有了深刻的认识,开始有意识地配制自己适用的防身毒药,因不yù伤人xing命,反而对药xing配伍有了更高的要求,近些日子她一直在细心寻找,如今也只差两三种尚未配齐了。
时已入冬,南方的天气虽不如北方寒冷,却比北方更加yīn湿,山里面尤甚。芷清担心李章的身体受不住这样的气候,很早就开始积攒毛厚锋长的皮子,这次出来啥都没带,就把做好一半的毛皮衣裳带在了身边,这时便看着yīn沉的天色,边fèng衣裳边焦急地等着李章回来。
李章直到天色黑尽才赶了回来,肩头扛着只狍子,狍子的两条后腿却不见了,李章背后更是撕裂了一大块,凝着暗黑的血迹。
芷清见状吓了一跳,连忙帮他卸下东西,拧过他的身子就要细看,被李章一把拉了过去。
“没啥的,只被挠了一下。有吃的没有?gān粮袋子被抓掉了,饿坏了!”
“你先喝些热水,歇一歇,我这就给你做。”
芷清说着快手快脚地拨旺火塘,揭开煨在火上的瓦罐盖,窝棚里顿时弥漫着ròu类与菌gān混合的浓香,李章不禁探头去看,用木勺舀起一勺就往嘴边送,一口下去,烫得不断吸气。
芷清看见心疼不已,将火塘边自己吃着的烤饵块撕开一半递给他,又盛出碗汤来,让李章先垫着。
“这是饿了多久啊?gān粮袋子掉了就先回来呀!”
“没多久,今日早间掉的。那家伙大概也饿坏了,追了我一天……”
芷清心里一抽:“什么家伙?”
“……一只豹子。”
“哥哥!”
“真不是我故意招惹它的!我刚从陷阱里把那狍子弄出来,它就突然跳了过来,我总不能把它往这边带。”
“那你把狍子给它呀!”
李章忽然不好意思起来,低下头说:“我想试试自己的功夫,就没有……”
芷清生气地背过身去。李章面薄不会哄人,只好很老实地认错道:“我错了,下回一定把狍子给它,行不?”
芷清将切好的饵条放进瓦罐,在罐子里滚得透了,盛出一碗递给李章,兀自有些气结地说:“哥哥做陷阱的时候它就在附近了吧?不要告诉我你其实就是想抓的它!”
李章有些吃惊地看着芷清:“呀!妹妹是算出来的?真厉害!”
芷清气得抡起木勺敲了李章一下:“我就知道!叔叔当初也是!非要去和厉害的家伙斗!”
李章笑着闪了一下,由得木勺不轻不重地落在肩上,捧着碗专心吃起饭来。
芷清绕到他的身后,心疼地看着那一片血迹,小心拨开看了看,见内里的衣裳粘着伤口,只能放弃地等李章吃完了再处理。
李章吃完一碗,意犹未尽地咂了下嘴,犹豫了一下才放下碗筷。芷清看着他有些委屈的馋嘴样子,抿嘴笑了起来,过去帮他脱下厚实的外衣,打来热水开始给他处理伤口。
利爪抓出来的伤口即使被外衣阻挡了一下,仍是有些深,反复绽开又凝结的后果,就是中衣的裂口紧紧地与血块凝在了一起。芷清小心地用热水濡湿了,才慢慢将粘住伤口的衣料扯了下来。
很吓人的五道爪印,直唰唰地拉过了大半个脊背,看在芷清眼里,却依然不如那些陈旧的疤痕更触目惊心。她一边上药,一边忍不住瞄着那些疤痕,终于伸手触摸了上去。李章不禁微微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