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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鱼

作者:春溪笛晓 时间:2024-09-05 02:08:48 标签:宫廷侯爵 轻松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成长 日常

  江从鱼听到很多不理解的词儿,回家就虚心地向他老师请教。
  老师听完后当场板起脸把他教训了一顿,说是不许接触这等腌臜之人。
  江从鱼那时还小,很不理解地问:“如果他腌臜,那些大官腌不腌臜?以后见到那些大官是不是也别搭理他们?”
  若是这种事是腌臜的,为什么许多人只对其中一方嫌恶至极,见了另一方却满脸恭敬,行起礼来只差没把背弯到地里去。
  他老师听完他的疑问后沉默了很久,才叹息着说道:“对,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才是最腌臜的,你以后离他们远一些。”
  正是因为接触过不少三教九流的人,江从鱼对这些事并不是全无概念的,最开始才会犹豫着怕旁人觉得楼远钧引诱了他。
  像何子言不就觉得他认个兄长是被哄骗了吗?
  世人大多是先敬罗裳后敬人,但凡其中一人的地位与另一方差得太远,旁人便会觉得这人攀龙附凤、别有居心。
  这么说的人多了,哪怕两个人最开始没这种想法,慢慢也会有那么一点疙瘩。曾经沉溺其中的情爱,回头一看也不过如此。
  倘若楼远钧只是一时兴起,并不打算与他长长久久……
  江从鱼觉得……觉得自己也不算吃了亏,顶多是会难过一段时间。
  毕竟这一刻他可以心安理得抱着亲的人,终有一天会形同陌路,往后再也亲不着啦。
  出于这样的想法,江从鱼是很想学着克制自己的。偏偏楼远钧敏锐得很,他只是稍微忍着不和往常那样与他黏黏糊糊,楼远钧就净说些酸话。
  江从鱼想问楼远钧到底是怎么想的,话到嘴边又问不出口。
  他自己本就没个定性的,问那么清楚做什么?还不如好好享受这浓情蜜意的好光景。
  不问过去,不问未来。
  江从鱼跨坐到楼远钧身上,搂着楼远钧的脖子亲低头去亲那时刻勾诱着他的唇。
  他被楼远钧手把手、嘴对嘴地教了那么久,亲起人来也有了点章法,不再是最初那只晓得把唇贴上去的笨鱼了。
  两人自是又一夜荒唐。
  这次休沐结束后,江从鱼本还打算去看看秋闱放榜的热闹,结果又被喊了去,说是又有个让他们去做牛做马……哦不,去观政的机会,这次需要人手的是隶属于工部的上林署。
  江从鱼一听,工部,是他师兄柳栖桐所在的衙署;上林,离林伯统管的羽林卫还挺近。
  这差使应了下来,说不定能抽空去慰问一下这两个最近忙得连轴转的可怜人!
  江从鱼立即响应号召,表示自己特别能干活。
  经过两三个月的连番考核,别的斋有些曾和江从鱼一起去鸿胪寺观政的同窗已经被人抢了头名,换了几个新面孔过来。
  比如戴洋就没在。
  有人听说是去上林署,都起了退却的想法,觉得去这种边缘衙署没什么用处。
  要是像老生们那样能直接去六部观政,兴许真的能学到不少东西。
  可是去上林署能学到什么?是去学喂马砍树,还是去学养猪种菜?
  也有人持观望态度,准备看看秦溯他们去不去再作决定。
  秦溯当然应下此事。
  他如今瞧着放松了许多,不再像从前那样做什么都端着所谓“第一公子”的假面。
  哪怕眼下这份安宁是他父亲迫不得已之下才营造出来的假象,秦溯也决定……就这样吧,就这样当做他们父子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还是有几个人退出了这次观政,倒也不全是不想去上林署,而是年底有场大考,这次观政又要在上林署那边住满两旬,他们怕自己去了以后学业会退步。
  平时月试没考好不要紧,大考可是要全体新生集中排名的!
  学正听到有人选择退出也没有不悦,只让他们回去把喊本斋的第二名来替补。
  于是江从鱼又瞧见了与他交好的戴洋。
  江从鱼问他:“你怎么退步了?”
  戴洋道:“还不是我祖父非说自己生病要我去侍疾,硬生生耗了我半个月。要不是我托人把功课给我抄回去夜里补上,说不准连第二都比不过。”
  戴洋他家也是一堆烂账。
  戴洋他爹是家中庶子,但又是全家最有出息的,举家上下都仰赖戴洋他爹过日子。
  他们家的爵位传到他祖父那一辈就已经被收回了,偏这老头还整天把什么嫡庶挂在嘴边,说戴洋他爹合该帮扶兄长,不给兄长谋个肥差就是不孝不悌。
  他爹当然不会答应这种荒唐事,朝廷又不是他爹开的,他爹有什么资格给个废物安排差使?
  眼看要不成差使,这老头就趁着他爹外出办事把他拘在家里不让他回国子监,明里暗里说他应该把去国子监的资格让给堂兄。
  若非他伯父不知上哪认识了个御史,还带回家对他指指点点,说他若是不敬尊长就要上书参他爹教子无方,戴洋也不至于被那老头使唤那么久。
  结果他这么忍辱负重,他爹回来后却把他臭骂了一顿,说他读书读傻了,别人吓唬几句就当真。
  当场撵他回国子监。
  江从鱼听完事情始末,知道戴洋他爹肯定不会吃亏,不由乐道:“看来天下穷亲戚都一个样。”
  这种人瞧见别人日子过得好就恨得牙痒,瞧见别人有什么就想讨要什么。若是你不肯给,那就不是亲戚了,是天底下最恨你的仇人。
  他柳师兄就遇到了这种亲戚,没想到戴洋家竟也一样。
  戴洋听后也哈哈大笑:“对,都一个样。”
  他能来国子监念书靠的是自家亲爹,才不会把这得来不易的入学名额让给那不学无术的混账堂兄。那不是白白浪费了吗?
  叙过了旧,一行人便各自回去收拾东西、告别师友,准备住到上林署那边去干活。
  江从鱼去寻郗直讲说这件事,郗直讲道:“去久点好,省得碍眼。”
  江从鱼道:“您这么说话多伤人心!”
  郗直讲冷笑:“有空伤心还不如多看几卷书,离年底大考只剩两个月了。你这一去又是两旬,到时候我看看你能读完多少!”
  江从鱼哼了一声,不想搭理郗直讲了。
  他又跑回去与何子言他们说起自己要去上林署报到的事。
  何子言道:“那岂不是要等秋猎后才回来?”
  江从鱼问:“什么秋猎?”
  何子言道:“陛下今年决定上林苑那边狩猎,算是陛下登基后第一次举办秋猎,我跟袁骞他们都要去的。”
  江从鱼对朝中大事还能通过邸报了解一二,对这种皇帝的私人行程还真不太了解。他说道:“那我也要去吗?”
  “应该要的。”
  何子言看向江从鱼的眼神有点复杂,接着又想到江从鱼可是有爵位在身的,到时候应当也有资格参加秋猎。
  难道陛下是想借此机会向江从鱼坦露身份?
  这样就好,等秋猎结束他就不用帮陛下瞒着江从鱼的。他们是朝夕相处的同窗好友,他却一直帮着陛下骗江从鱼,弄得他这两个月心里都怪不自在的。
  何子言正暗自松了口气,就发现江从鱼突然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何子言心头一跳,佯作镇定地问:“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江从鱼笑眯眯地说道:“你看起来怎么像是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坏事?你要真做了的话,回头得给我做牛做马一个月我才原谅你。”
  何子言一颗心本来都提到了嗓子眼,听到江从鱼说要自己给他做牛做马一个月又不乐意了。他不服气地说道:“凭什么?”
  如果江从鱼知道陛下骗了他,难道也敢这么要求陛下吗?
  江从鱼笑了:“凭你想让我原谅你,你不想当然随你。”
  何子言顿时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江从鱼见他这么老实,也没再逗他,掏出本书到外头借着夕阳读了起来。
  这要是不抓紧读完,照郗直讲那臭脾气指不定真给他评个末等。
  那多丢人!
  何子言透过窗户往外看,恰好能看到江从鱼悠悠然坐在栏杆上看书,瞧着一点烦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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