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完结
而玉柳玉杉庄妃之死,都能与胡璇扯得上关系,叶纳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在荆云出现的时候“误伤”流产……一件两件是意外,件件都与胡璇扯得上关系还是意外麽?!
於情理来讲,宴子桀确是没有借口再留胡璇的命了。宴子俊在一旁满面不快的道:“天下都是皇兄的,只肖国泰民安,皇上愿意养哪个,你们都还管得真宽!当年先王王兄宴子勇纳胡瑛为妃,也不是哪个都没说什麽?难倒她若有了宴家骨肉,你们也要联名上书请奏将她处斩不成?”
“可那胡瑛毕竟是女子。皇上如今此行……实在是……有违伦常呐……”为首的老臣颤颤微微的道,余人见得原拓也一同请命,当下竟上演了齐心合力推波助澜的一幕,心昭不宣的齐声振振有辞道:“求皇上处斩胡璇,以除後患,以正纲纪。”
“住口!”这次轮到宴子桀火大,猛拍矮几,断喝道:“大逆不道的东西,给朕滚出去!你们都给朕听好了!胡璇被朕禁封於後宫,从此除了侍服他的两名宦侍与朕,他再也不会见第四个人,如此你们便没话好讲了是吧!朕不会给他机会反!都给朕退下去!还有哪个敢与朕聒噪,拖出去廷杖二十!都给朕滚!”宴子桀何止点点心烦意乱,简直燥得连连击案,怒气上涌,连脸色都犯了红,额上青筋暴跳。
原拓与众臣瞠目结舌。宴子桀为人果断、手腕独断、铁面无私到冷酷无情这是一般老臣人人皆知的——即便他曾经的作风颇有刚愎自用的嫌疑,但人人也皆知,这样战乱的年代,若非这样的人,实难统一中原成就霸业。由一众宴国旧臣暗地组建的小小起义组织发展到今天攻入皇都占城复国,宴子桀沙场修罗的印像早已深入人心……他今天竟然为了一个男子与众老臣反目相向自毁誓言。
这当中最为失望的,却成了原拓。当初宴子桀亲口答应过他,让自己相信他——的确自己从来没有怀疑他,而今却证明完全错了——一步错步步错,一切的错都纠结在那个本该破城之日便不在世上、那个仿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胡璇的身上。
原拓的脚步沉重地回荡在空旷的宫宇间。胡璇莫非就是自己命中的克星?那样一个冷血无情精勇果敢的男人,他是怎样把他变成今天这般模样的?
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纠结在原拓心中的郁结挥之不去。他紧紧的握了握腰刀的刀柄,垂著头渐渐走远。
宫里早便传开了皇上为胡璇龙颜大怒斥责众臣的流言。胡璇这里也早便听到了那些添油加醋的料。如今胡璇已被宴子桀下命迁入後宫中那间众所周知的前朝冷宫,他侍房中的小太监却忙得不亦乐乎。
胡璇静静坐在窗前。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喜怒哀乐,神情茫然地盯著长空万里无云。
“公子……这些曲谱都带过去麽?”小太监满面春风地凑近前来问胡璇,手中拖著一摞子竹笺。
胡璇回过头,牵强扯出一抹自嘲的淡笑:“小连子……这是去冷宫……带这些做什麽。”
“……去哪里,主子都还是主子。”小连子却毫不在意地笑道:“公子别太难过了。皇上为公子龙颜大怒力保公子,对公子的心意还不明了麽?这次虽然看来是将主子关入冷宫,其实是近了皇上的身边儿。公子……该开心些不是麽?”
胡璇仿佛被什麽压住了胸口,几乎被这句话咽得不能呼吸。他强做苦笑,转头望著小连子,淡淡的道:“小连子,你那天……舍著自己的安危跑去向皇上求救,胡璇还没谢你。”
“公子,这小连子可不敢当!”小连子扑通一声跪地。
“我知道……”胡璇伸手去扶他,小连子哪里敢让他扶,乖乖地站了起来。胡璇又道:“你们在宫里,为的是家中老小……胡璇房中有些什麽值钱的物事,你尽管拿回家去。有机会就出宫去罢!此次公公你救了我,只怕……你在宫中,也不会再被安排到其他得宠宫妃的身边,难以出头不说……”
“公子……”小连子泪眼汪汪地跪在胡璇面前,凄切地道:“公子是心灵眼明之人,小连子原原本本就是个杂役,本来在宫里没人面没势力没银子,就根本没什麽出头之日。跟著的主子就是小连子的天!公子过得好了,小连子也沾光,公子过得不好了,小连子在哪里也不过就是一个下等的奴才。小连子确是怕公子出了事,自己失去了衣食父母!所以小连子会尽心尽力服侍公子,用自己的命换公子的万全!公子莫要赶我走!”
“我不是要赶你走……”胡璇惨然道:“我逃得过一劫,逃不过二劫。你跟在我身边,总是要受牵累。”
“公子,小的自从跟著公子,公子为人大方,处处照顾小的。小的如今家里买了田,父母由兄弟姐妹们奉养,已是享受了人间天伦。这一切,都是公子平日的打赏。公子是小连子再生的父母!小连子已是残人,上半生不能还父母恩,却总算依著公子的可怜尽了孝;回到家中,也无颜面对家乡父老;所以这残生,就算在宫里为公子失了性命,也只是还公子的恩情,公子,您留下小连子吧!”
胡璇为人不张扬,对物质几乎是无欲无求。只要有套自己合意的换替衣饰,便不愿再把心思用在这上面。平日里宴子桀给各宫的打赏、奉饷,从没少了胡璇一份。胡璇自己不用,由著宫人们私下分剐变卖,却不料这当中却有感恩之人,拼了得罪皇後娘娘的小命跑去向宴子桀告急求救。
胡璇见他恳切,点点头:“那小连子公公你就眼明些。”转过头看看窗外,胡璇幽幽的道:“若是有一天我真保不得自己了,公公你就能逃则逃吧。”
正在这时,门外一声长喝:“六王爷架到。”胡璇与小太监同是一惊。胡璇一时还没想起是哪个王爷,刚抻头望了望,门外风风火火地走进了头顶珍珠冠一身青袍的宴子俊,他喜笑颜开地向胡璇道:“咱们真是好久不见,胡璇可还记得小王?”
一见宴子俊,仿佛有著宴子桀旧时的影像,一时间竟不由得神游,愣在原地直直地盯著宴子俊,即不答话也不回礼。
宴子俊见他怔怔的望著自己,俊俏的脸上颇为自得的一笑,大大方方地在房正座坐下来,转而左右顾了顾:“这里也满好。不过之前没怎麽得见你,这会儿你也要搬开了。不晓得以后还听不听得到你的妙音。”
第五十一章
虽说是强行镇压了联名请命,不过宴子桀还是为自己这一举动捏了一把汗。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胡璇是不能留的——可是自己这麽做了。
无论相信他与否,自己喜欢的是他。做皇帝的便是要呼风唤语,连一个人都保不住,自己做这个皇帝来干什麽。至於幽禁胡璇,这自然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一来可以将他留在身边,也便於保护他;再者无论他有没有私通西砥,这样子就算想私通也不可能,而且又可以为他摆脱嫌疑;还有想当初刚接胡璇回来,那时候是把他不声不响掩人耳目地藏起来,如今自己身为天子,都摆明了喜欢他,他即是这麽喜欢自己,也不会拘泥这些小节……说不定他正为终於可以与自己光明正大的长厢厮守而暗自欢喜……反正自己只要不因色误国便是。
宴子桀午後宴请宴子俊在宫中赏曲看戏,让宴子俊先到後宫自己的寝殿等候,於原拓私下聊了一会儿,才命人安排酒宴。
想是宴子俊在自己寝宫中候著,便径直向後宫而去。无意中瞥到小径一身彩衣惹眼,细看过去,竟是韩越之带著侍人跪礼。
宴子桀力保胡璇,不但没有像自己想像中那样不自在,反而心底放松了许多,心里也打算著一会儿与宴子俊把酒,让胡璇奏上几曲助助兴,正是心猿意马之时,看到了久违的韩越之。
自来男人贪新鲜也没什麽奇怪。宴子桀自然也知道自己渐渐喜欢这样文文秀秀的男子多於女子,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事情颇多,几乎都是围著胡璇打转,这一转眼看到韩越之,心里一阵骚动,便向著他过了去。
“越之叩见皇上万岁万万岁。”韩越之声音里少了几分精神,在别人听来仿佛过於娇弱造作,在现在的宴子桀耳中听来却格外受用,心里便这麽没来由得被他勾得痒痒的。
“越之,在这里做什麽?”约请了宴子俊在宫中赏曲子听戏的事一转眼便抛到了脑後,宴子桀向著韩越之走过去,拖著他的手臂将他扶起来。
韩越之就势轻轻向前探身,便是依著宴子桀的身子,腻著他站起身来,一张美豔的小脸上带了些愁苦之色,半嗔半怨的轻声道:“……越之想念皇上……怕能再见皇上的时日无多了。”说著说著,眼眶里便晶珠闪烁一般的含了湿意,仿佛深情不舍地望著宴子桀。
“何出此言?越之莫非身体不适?朕让御医给你看看?”宴子桀面上有些焦切,抚著他眼角的泪湿。
韩越之心里一动……可是想了想,怕是自己终究没有能让他拿出药来的份量,便打消了念头,摇摇头道:“若是没有人想杀越之,越之这身子,倒还算硬郎,可以多服侍皇上些年头。只是……”
“何人要杀你?”宴子桀一听他说这话,心里仿佛有了些端头,面上的焦色了没了,仿佛看透了韩越之的心思般,用调笑的表情看著他。
“……”韩越之微微垂著头,声如细蚊的喃喃道:“……璇哥伤成那个样子,朝臣们还是要他死。怕是越之这样的人,也活不长久。越之一介草民,死不足惜,只是可惜了、可惜了……”说到这里,他面色红韵,却更悲切般的落了泪水,只顾低头哽咽,不再说下去。
“可惜了什麽?”宴子桀笑著抚著他的发丝,便这麽明晃晃地拥著他的腰向韩越之的寝宫走过去。
韩越之“小鸟依人”的依在宴子桀手弯,低声诉道:“……可惜了越之好不容易能分享到皇上的爱护,却没那般好命多停些时候。幸福的日子,总是让人觉得那麽短。”最後这句,他倒是想起与万俟争初识的时候有感而发,说得真切,让宴子桀著实乱感动了一把,忙紧拥了拥他:“朕不会让人伤害你!朕是天子,连个韩越之也保不得麽?”
“可是、皇上,您看璇哥……”韩越之神情悲悯的道:“现在他无论是身还是心,一定很难过。璇哥的心思在皇上身上,日子过下去,璇哥知道皇上的心意,必然会好起来;可身子就受不住了。他本就少经劳事,据越之所知,近来也是创伤不断……”说到这里,韩越之看看宴子桀,仿佛乞求般的说道:“皇上,越之想命人特别熬些补物,您就准我常去看看璇哥吧?”
“你别操心了。”宴子桀拍拍韩越之的肩膀,与他双双与了寝宫,侍女服侍他们洗尘更衣,宴子桀边说道:“御医看过璇的身子,并不是什麽重伤。”想来皇后是想折磨他一番,还没等到下了绝手自己便赶到了这句话却没说出口,又道:“他虚不受补,用再强劲的药材也是徒劳,皮肉筋骨的伤总是要些时日,任什麽灵药也不能一两天便长痊愈。朕对他幽禁,也只是避避那些老保守的风头,过阵子息事宁人、璇不再被他们拿来牵扯了,你自管去探望他便是……”
说着说着,已到了韩越之的住处。侍女们退了出去。韩越之在心里吐了口晦气:原来你还是觉得他伤的不够重,舍不得你那留著救自己命的宝药罢了!宴子桀却已拥了上来:“好久没跟越之一起了,今天好好服侍朕。”
“皇上……”韩越之面上微红,却一挑凤眼,迎和著宴子桀仆入他怀中,耳鬓厮摩间喘息著说道:“……越之也想念皇上得紧!嗯……”说著自行宽衣解带,拉著宴子桀的手抚上了他自己的身,颇为享受的眯起眼睛:“越之思念皇上却见不到皇上的晚上,当真寂寞。”
“住手!住手……”
阮鋆芷额头上湛著冷汗,紧张而急剧地摇摆著头,紧紧皱著眉头,一双手死死的扯著身下的锦褥,在梦魇中挣扎。
那一幕活色生香的画面不断的重复。胡璇被宴子桀压制在身下,两具雄性躯体的违常交合……那个挑著眉眼,仿佛证明著从自己原本完美无缺的生命中,夺走了什麽的男人,怪异而夸张地嘲笑著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残酷得近乎摧毁一般折磨着身下被征服的猎物。
温柔的微笑著、仿佛阳光一般温暖的人。在阮鋆芷的记忆中,胡璇是那种一直是闪著柔和光辉的人。就像天上的仙人——即便他成为了自己的丈夫,鲜有的性事对情根深种的少妇来说虽然是缺憾,可这缺憾也成了他在阮鋆芷心中独特的优点:胡璇绝非凡夫俗子,对女子专求容貌肉欲。所以,无疑就算胡璇一生不再与她行房,缺憾也会被自己冠在他身的光环所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