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完结
荆云心疼,不只为伤害背叛了胡璇的行为而懊悔,更因为事到如今他才能想通,对於胡璇来说,宴子桀对他的欺辱、雷延武的伤害、或是他曾经历市井之上无赖的折磨,都不如自己对他的伤害来得深。原因只在於:他曾信任自己,将自己视为一个可以信赖的朋友……而如今,自己亲手打破了一切。
“公子可要小作洗漱用早膳?”门外传来胡璇常侍太监小连子的声音。
“……等一下不急。连公公你先忙吧。有事我再叫你。”胡璇看到荆云走了出来,提著几分声音遣退小连子。
待脚步远去了,荆云才道:“我来得正巧。”
“……正是,荆大哥可有什麽消息?”胡璇起身下床,来到桌前,为荆云倒上一杯水。
“我在原拓府上潜伏七日,此人上朝之外还会去演兵操练,偶尔去风月之地饮酒作乐,并无异常。”
“没有与什麽朝堂之外的人过切的接触?”
“……除了皇上,他连朝臣们都少有言语,连他的管家我也有注意,表面看来确无异像。”荆云道:“或许时日久一些……”
“……”胡璇摇摇头,若有所思的道:“我之所以想要荆大哥查证此人,正是因为他若谋反,勾结西砥这一项却於理不通。当时桐西关一战,宴军出动三万精甲骑兵出战,余外三万由原拓带同阵守宴都。他若像雷延武一般是西砥的人,来个里应外合,那时候夹击桐城,宴国早已不在。况且内容膳食他并无权沾手,无端端的害死宫女宫妃更是於理不合……若不是他……”胡璇的眉头锁得更深,有话却没再讲下去。
“你信不过荆某便可不说。”荆云淡淡的道:“我不会怪你……”他说这番话确是出自内心。虽然猜想胡璇并不知道自己曾背叛他,假借他之手助雷延武杀宴子桀,不过这层内疚之意却总在心中排徊。
“胡璇数度死里逃生全仰丈荆大哥,哪里会信不过荆大哥……只是……”胡璇急忙辩解,可又心无定数,面色愁郁,又停了下来。
“有话直说无妨。”
“……只是,若是内宫中人,荆大哥却每日处於险地……胡璇心有不安。”
“荆某小心些便是。”荆云一笑,心下却想著为了胡璇的安危,自己之前又哪一天不是在深宫之中?只是胡璇的住处一向清静,这次要探查别人,却还是要小心些,况且自己伤重未复……想到这里,不由得便注意到自己的伤口,肋下仍然隐隐抽痛:“这次是谁?是那个西砥小皇後,还是那个韩越之?”
“荆大哥以为呢?”
荆云曾来宫中剌杀宴子桀,宴子桀眼看就要毙命於自己剑下之时,是叶纳所救。这一层虽然也没对胡璇提起过,不过荆云心中却猜想不是叶纳。而那个韩越之,即然胡璇说他与那万俟争相识,自己又屡次在宫中与他交手,而他伤了叶纳那一次为的是杀胡璇,那韩越之就不无可能,当下道:“我觉得那姓韩的小子有些怪异。”
“……”胡璇想了想:“越之曾与我一同中麻佗草之毒,听御医说那毒害人致深,我便觉得不会是他。叶纳数度救子桀於水火,若不是因为那次意外,也早有了皇上的龙儿……会麽?”
“这麽看到倒是那小公主可疑了。”荆云听了胡璇此番话才道:“只有她有了孩子便可以得个便宜江山来坐,丢了孩子却是意外。打仗不如坐等,她是皇後,打掉了别的妃子的孩子,自是他的孩子坐江山。不知我这样想是不是小人之心。”荆云说到最後笑了笑。
胡璇才面有难色的对荆云道:“正因为无从下手……才觉得难为荆大哥……”
“原来是两个都要查……”荆云却面无难色:“这宫里的侍卫或是将军,打仗若是胜於荆某,武功却不足为惧,你只管放心。我小心保自己周全便是。”
“……也不急於一时,荆大哥好生保重。”
“嗯,你也要保重。”荆云郑重的看了看胡璇,起了身:“我这便去了。你也快些用早饭吧。”
由後窗送走了荆云,胡璇洗漱,到了快晌午宴子桀下朝回来,才一同吃了午饭。
过了午後,宴子桀与胡璇闲来无事,心潮一起,便说要带著胡璇却看自己的孩子。胡璇生性温柔,喜欢孩童,更何况又是宴子桀的儿子,欣然同往。
到了太子殿,宫人们说小太子刚刚吃饱了奶水,正开心的时候,引著宴子桀与胡璇进了去。
二人套了件干净的衣衫,洗净了手脸,便来到床架前看那孩子。
小宝宝白白胖胖,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著两个人,手背上带著四个小小的婴儿坑,胡乱抓著头上吊著的响铃,玩得正欢。
胡璇是见过儿时的宴子桀,更何况小孩子本来也看不出太多样貌上的差别,这一看之下,在胡璇眼里简直俨然一个小小宴摆在面前,由打心里的疼爱。
孩子向两个人伸著手,小脸上笑得跟花一样,呀呀的不知道哼些什麽。
“……”胡璇伸出手指去逗他,他便抓著胡璇的手往嘴里塞。
“这次怕是要咬你!”宴子桀笑著道:“上次还打了朕两拳,真是个生龙活虎的小子。”
“宁儿皇子……”胡璇只顾笑著逗孩子,也不敢太大力扯手,只牵著不让他放进嘴里。
正这时候,传事的太监进来说阮鋆芷在宫里吵著要见皇儿。
二人正喜悦的情绪仿佛被什麽一扫而光。胡璇心里空荡荡地站直了身,宴子桀表情也僵住了一个笑容,想了想才道:“朕随皇子一起去探望阮妃。你们护送公子回清思园吧!”
胡璇对此并无怨言,而他也没有立声可以埋怨。只是心里那阵酸楚越发的鲜明。
宴子桀与众人到了阮鋆芷宫中,远远的就听到她的嘶叫:“本宫要见皇子!他是本宫的孩子!你们为什麽还不将皇子抱来?!啊!你们是不都不想活了!!”
御医在门外随宫人们守著,一见宴子桀来,纷纷跪拜。
“她这是发哪门子疯?”宴子桀心里本来就不顺畅,一听到阮鋆芷的声音,更是烦燥不堪,喝道:“这样见皇儿,要吓哭朕的皇儿麽!”
“回皇上”御医满头冷汗,颤颤惊惊的道:“娘娘这是产子之後的抑郁之症,妇人也常会因为第一个孩子身体不能承受、心理末有万全之备而发生此症,只是娘娘……似乎……”
“什麽?”
“颇为严重,应有心结所致,老臣无能,请皇上罪责。”
宴子桀心里又是一凉,自己待她不好,所以才致如此吧?凭心而论,阮鋆芷自从来到後宫,自己与她交好就没有两三次,平日里在胡璇那里撞见她都比到她宫里看望她的时候多。她又从不争宠,由这一点上来讲,宴子桀对她还是心有好感,如今到了这步田地,心中不忍,当下命人开门入房。
房中弥漫著让人做苦的中药气,四处的垂帘不止挡了风,就连阳光都射不进来。房中微弱灯光在昏暗中摇曳,看到披头散发面目瘦陷的阮鋆芷,宴子桀都不由得一口冷气倒抽:这哪里还是那个号称有倾国之姿的美人!
“阮妃,你好好休息,这样会伤身子。”宴子桀暗自压了压惊,缓步走到阮鋆芷身边。
阮鋆芷仿佛陌生似的看看宴子桀,良久不做声。
“是不是怪朕冷落了你。朕忙於朝事,辛苦你了。”宴子桀抚著阮鋆芷的手,柔声道:“朕陪皇儿一起来看你。”说著招了招手,命人把孩子抱近前来。
阮鋆芷的眼泪珠子似的落下来,滴在宴子桀的手背上。
“好了,朕都来了,别哭了。哭了就不美了。养好了身子,朕陪你和皇儿看大戏。”仿佛在哄小孩子一般,细心的抹去阮鋆芷的眼泪。
宴子桀假做的温柔确实胜於他真心真意的温柔万倍。此情此景不由得让宫人们都觉得温馨宜人,和乐融融。
正在此时,门外的传话太监进了来,头冒冷汗,急促的道:“皇上,原将军在清思园附近捉到西砥奸细,与皇上安置在清思园的侍卫对峙。皇後殿侍卫受皇後娘娘的命令保护皇子殿下,如今已守在殿外,请皇上移架皇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