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骚在撩我
“容凌公子。”
微暗的灯光照到一道窈窕的身影上,她笑容甜美:“吃饭了。”
被吹冷了四肢百骸的容凌瞬间觉得浑身都是热血,憨厚地点头:“好。”
柴子然从柴嫣然身后冒出一个头,阴阳怪气道:“容凌公子可真是有空啊!看了一下午的春苗,也不来帮忙做饭。”
“阿然。”柴嫣然略责怪地看了眼柴子然:“案桌上的菜就是容凌公子种的,他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
“哦?”柴子然讶异道:“怪不得那菜特别丑。”
“阿然,莫要胡说。”
容凌道:“子然公子没有胡说,我经验不够老道,种的菜确实丑了些。我明日就跟山民们取取经,把菜种得好看些。”
柴嫣然噗嗤一笑,手里的旧灯笼如萤火虫般一闪一闪:“菜是用来吃的,要那么好看作甚。回去吧!”柴嫣然主动走到前面,用发着微光的灯笼照亮了一条小道。
柴子然道:“那盆青菜是阿姐特意抄给你吃的,虽然卖相不是太好看,可真是用了心,你回去得一条不剩全吃了。”
“阿然……”柴嫣然回眸看了他一眼:“不要胡说。”
容凌本就不平静的心泛起了几片涟漪:“我吃,我全部都吃光,保证一条都不剩。”
柴嫣然默了一会儿,才道:“不要勉强。”
仅仅四字,便如暖风吹入容凌的心坎,他如洁白的鹅毛一般浑身轻飘,荡在空中。
第五寨是一堆棚子搭建而起的临时住所,地方大,人多,像一个临时避难的难民窟。家家户户门口都堆着一堆柴火供以照明,像灯笼这样的普通玩意,在这里显得有些奢侈。柴嫣然身穿粗衣麻布,却挡不住美丽的风采,提着破旧的灯笼一路走来,仿佛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神一般,让人只可远观不可亵渎。
容凌和柴嫣然住的大棚,面积不算最大的,可门口却堆了一堆最大的柴火,照亮了周围几个大棚。小萝卜赤脚呼哧呼哧地跑来,舔了舔嘴唇,道:“容凌哥哥,可以吃饭了吗?”
柴子然弯腰捏了捏他的小脸蛋:“你倒是准时。”
小萝卜咧嘴大笑:“我饿了。”说着拍拍自己的小腹,煞有其事道:“我要吃饭才可以长高。”
柴嫣然已在大棚里张罗好了饭菜,大棚内没有桌子,就摆了一张草席在地上,充当桌案。草席上全是普通小老百姓的粗茶淡饭,今日因为柴子然的到来,柴嫣然让附近的草寇帮忙杀了一只鸡庆祝。
柴子然中午吃的都被混账随风颠得一路狂吐,早就饿了,拿起制作粗糙的筷子毫不客气地捡了一条鸡腿扒白米饭吃,眼睛死死地盯着几人中间的那一盘发黄发绿发黑的青菜,催促容凌道:“容兄弟,你倒是快吃啊。”
小萝卜身为土生土长的小草寇,没有那么多讲究,拿手轻捻一条明显制工不及格的产品,被柴子然一筷子又拍到了碗里。
小萝卜头瞪他:“你作甚?”
柴子然反瞪他:“你个小屁孩吃什么青菜,吃白饭去。”说着把自己碗里的白饭夹了一点点到小萝卜碗里,催促他快吃。
小萝卜头心不甘情不愿,可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吃白饭。柴子然笑看容凌,用手指轻推青菜碟子到容凌面前,笑得和蔼可亲:“大人不用长高,快吃青菜吧!”
容凌毫不犹豫把一整盘青菜倒在自己碗面上,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青菜饭,荡出了一个大笑容:“多谢嫣然姑娘。”
柴嫣然喉咙梗了梗:“容凌公子,你不必……”
“哎呦、哎呦、哎呦……”隔音效果很不好的大棚外响起了呼喊声,随之大棚外的火堆上几颗火星子炸裂了开来。
柴子然看着容凌碗里的青菜山,笑容森森道:“容凌公子管那些弃子作甚?还是吃饭是正经。”
柴嫣然蹙眉,觉得柴子然话里有话,着急地问道:“阿然,是出什么事儿了吗?”眼看大棚外响起了更多与众不同的哀痛喊声,心里有些着急。
柴子然扒了几口白饭道:“这就得问容凌公子了。”
柴嫣然目光不明地看向容凌:“容凌公子?这……”
“难道就因为我容貌不端,不仅是科举考试的考官欺辱我,连子然公子也……”容凌神色暗沉,脸有疑惑,声音轻颤,仿佛受了极大的侮辱。
柴嫣然面上有几分铁青,知晓容凌心里这道过不去的坎儿,让他受了更大的伤害,语气微哽:“阿然,他……没有这个意思。”
柴子然拿筷子轻敲了敲手中的碗,见隆起的大棚外有人深陷于入大棚,不知何种材质的大棚布料鼓起一个大大的人形,随后他被棚外一人粗鲁拉开,火光照亮了棚外的人影,来者是一个彪悍的大汉,身形魁梧,非是居住大棚里的“瘦弱草寇”可比。
阿达猛地掀起大棚的“布门”,匆匆跑到容凌跟前,惊慌失措:“京都的鸿门将军攻打过来了。”
第31章 引蛇九
“鸿门将军?”柴子然浑身一震,这可是个棘手的大人物,他哆嗦着腿,准备逃跑下山。柴嫣然慌乱中拉住他的袖子:“阿弟莫要惊慌,如今外面人荒马乱,你若是乱跑,刀剑无眼伤了你可如何是好?”
柴子然把提到喉咙的心放了下来,淡定地坐到草席边,笑问:“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阿达和柴嫣然如火烧眉毛般着急,柴子然与容凌定如佛憎。容凌答:“说到你怀疑我与草寇是一窝。”
“哦!”柴子然点头,盯着他的五官,笑道:“不错。”
“哎呦,哎呦。”大棚外又一声悲鸣,一人被按倒在大棚里。从柴子然等人的角度看,可以看见他瘦弱的身板,从大棚外被挤出,仿佛要把大棚压倒半边。那人挣扎地摇晃,大棚也随之晃动。一道粗鄙的大嗓门喊道:“你奶奶的,再跑官爷砍断你的腿。”他话音刚落,半边大棚颤抖得更加厉害了,摇摇晃晃地仿佛如秋日的落叶般。
被按住的草寇哭嚎道:“饶命啊!官爷!饶命啊!饶命啊!”
缩到柴嫣然怀里的小萝卜头双目忽然睁开,仿佛遇到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哇地一声哭喊出来:“呜呜呜呜,阿爹!”
棚外的草寇可不管棚里传来小孩儿的哭音,锵地一声响,利剑出鞘抵达草寇脖颈,双目充红,狰狞一笑:“你去死吧!”
“住手!”
“住手!”
柴子然与容凌不约而同走出大棚大喊了一声后,两人双目对视一眼,齐齐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的“防备”二字。柴子然不屑道:“老子还以为你多淡定呢!也不过如此!”侧头看向想砍人脑袋的军官,一身铠甲穿得威武凛凛,浑身散发出杀缪之气,怒道:“身为鸿门将军的将领下属竟敢在俘敌后,欲砍人脑袋,你是把我朝当今圣上亲自订下‘不可妄杀俘虏’这条军规,当做屁一样放了吗?”
大棚外的火堆还是燃烧,火红的光亮照亮了柴子然的脸色,军官哆嗦了一下,拱手道:“子然公子。”
柴子然还欲讽刺他什么,忽闻前方有洪亮的嗓门道:“阿然果然有乃父之风,十年前一士兵也曾违背过这条军规,被你父亲拿着一根长鞭子狠狠一挥,手肿了三个月都未好,哈哈哈哈。”
柴子然恭敬地向大步迈来的彪悍将军行礼:“小侄拜见鸿门将军。”他相信,若是鸿门将军抽那士兵一鞭子,那士兵定是半年都未好。
鸿门将军的脸笑得如同捡了几万两黄金,大大的熊掌拍到柴子然背脊,郎朗大笑道:“好,我以前道你小子是个孬种,白白玷污了你爹的名头,不曾想你竟有如此出息,连我儿都打,好,好,好,好样的。”
柴子然被鸿门将军这一拍,差点没拍得口吐白沫,胃里刚吃的那点白饭在翻腾,他使劲压下心中的翻腾饭气,作揖道:“多谢鸿门将军夸奖。”他每次见到这位阿爹的义弟,总会觉得五腹六脏都得受重伤。
伤不起啊!伤不起啊!
鸿门将军脸色的喜意更大:“好小子,不错不错不错不错。”
柴子然悄悄趁鸿门将军去啾那个想砍人头的嚣张军官时,偷偷摸了额头一把冷汗。鸿门将军双眼微眯,明显是动了怒气,军官吓得满头冷汗,噗通地跪倒在地。鸿门将军威严的虎眸看了那军官一刻,便往容凌身旁走了几步,大力地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就是你通知本将军剿的匪,还自动留在草寇窝当线人,不错不错不错。”
鸿门将军熊掌一出,容凌瘦弱的身板踉踉跄跄地退后了几步,身后的柴嫣然扶住他的臂膀,他扭头感激一笑。柴嫣然对他也笑了笑,随即从暗处慢慢走出,朝鸿门将军行了一个大礼。
鸿门将军大熊掌又一出,本差点拍到柴嫣然的小身板上,脑门一顿,想到了“男女授受不亲”这个大事实,便把手收了起来。侧头看向拉着他手的柴子然,给了他一个板栗,笑道:“你当我是莽夫吗?”
柴子然连声说不敢,心里暗暗腹叽,莽夫打人尚且不会太疼,被您老一个铁砂掌盖了一下,可是得贴几个膏药的。
鸿门将军把目光投向挡在柴嫣然身前的容凌,大力地拍了怕他肩膀:“不错不错不错,你真是个爷们。”大手捋了捋络腮胡问:“你有没有兴趣当兵?我可以招你做火头军。我听几个被捕的草寇说,你做饭很不错。”
柴子然一脸真诚地劝道:“容凌公子,你赶紧答应吧!天大的好事儿。”
鸿门将军见容凌那生硬的獐眉鼠目在火光照耀下有几分狭促,便不愿意勉强他,拍了拍柴子然的肩膀,呵呵一笑:“走走走,我们去苏虞县住一晚,我听说墨九君那小子在那里当县令,我们去蹭吃蹭喝。”
“好好好,这主意甚好!”柴子然悄悄往容凌身旁挪了挪,欲祸水东引,谁知鸿门将军压根不买账,揪起柴子然的后领子把他提到身前,一个大大的铁砂掌欲往他肩头盖。
“鸿门将军。”柴嫣然着急地开口:“阿然身体瘦弱。”若是被你多拍几下,恐怕小命难保。
鸿门将军却道:“年纪轻轻如此瘦弱,将来如何保家卫国?”话音刚落,顿时想起柴子然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指望他拿起兵器去战场,跟他阿爹一样出征打仗,简直跟送死无两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失望地拍了两下柴子然的臂膀,怅然道:“竖子不足。”
失望越大,鸿门将军拍得越重。
柴子然越不成器,鸿门将军越是失望。
这两下拍在他肩膀,肩甲骨骼传来咔恰咔恰的脆响,柴子然那痛得仿佛没了自己手臂垂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鸿门将军,见他丝毫没有察觉什么,忍痛道:“我胳膊好像断了。”
鸿门将军不满道:“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娇气?”大手又雪上加霜地拍了几下,仿佛希望他早点成为残疾人般。
柴子然欲哭无泪,躲到容凌身后:“你不要打我,要打就打我大哥吧!是他教我学坏的,不信你看看他的脸。”从容凌身后弹出半个脑袋,泪汪汪道:“他连脸都是坏的。”
鸿门将军见结义兄弟之子这般不成器,气得连拍他胳膊的心情都没了,黑着一张脸,瞪着从头到尾一直跪着的军官,心情不愉道:“还不快去领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