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君莫惜金缕衣
呼延烈神色狂乱起来,他没想到他舍弃了一切冒死带出临潢的女人居然不愿意跟他,情急之下一把抢过宁玠护在怀里的孩子,高高举起,作势欲摔,宁愿早就在颠簸与惊吓之中醒了过来,这时候吓的小脸青白,却忍着没有哭喊,只是不断的挣扎。
“小愿!”宁玠花容失色,什么都不顾了,死死抱住呼延烈的胳膊,泪流满面,“宁玠愿意跟随将军,求将军莫伤小愿性命。”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可不能反悔!”
“是,”宁玠望着儿子,泪珠顺着脸颊流淌,“对不起,小愿,娘失言了。”
————————————11.09更新——————————————
临潢城外,北夏西征军大营。
卫彰的刀架在了轩辕宸的脖子上,嘴角泛起一个冷酷的笑容。
“轩辕宸,对付你,皇上怎么可能只派一个瑶光?现在你的整个守备营里除了大周的精锐,就只有死人。”
“你们用瑶光麻痹朕来争取时间?”轩辕宸脸色已经开始泛黑,捂着胸口跌坐在地上,怒极反笑,“好,好计策,好手段!”
“陛下莫急,”卫彰语气里充满讽刺,“好戏还没真正开场呢。”
仿佛是要印证卫彰的话一般,卫彰的话音刚落,整个营地鼓角声骤然响起,呼喝声此起彼伏,马蹄沉沉,朝着轩辕宸所在的金顶大帐天崩地动地压下来。
轩辕宸面色遽变,“这是怎么回事!”
“还是让臣弟来为皇兄解惑吧。”不等卫彰开口,帐门外又有一人大步走了进来,甲胄加身,腰悬长剑,眉宇间难掩骄矜神色。
轩辕宸见了他,心头突然变得冰凉,隐隐猜到了金缕衣的全盘计划。
来人正是轩辕宇。
“皇兄坐了十三年的龙椅,如今也该歇息了。周朝的皇帝陛下慷慨,许了臣弟接替皇兄,皇兄尽管放心。临潢全城现在在臣弟的掌控中,皇兄的守备营卫将军已经接管,至于那十八万西征大军……等明天他们酒醒了,就是我北夏新君的勇士了……哈哈哈……”
说到得意处,轩辕宇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轩辕宸完全明白了。
金缕衣先是联合他一起出兵伐秦,耗损北夏铁骑的战斗力,之后许诺支持轩辕宇为帝,让轩辕宇拖住回城的西征大军,借着北夏旧俗灌醉了十八万西征大军,趁机发难。用瑶光刺杀来吸引他的注意,暗中兵分两路,一面让轩辕宇带着不足四万的人马攻占都城临潢,一面派心腹卫彰把自己的亲信屠杀殆尽……
好一盘浩大的棋局,心机之深,谋虑之远,手段之狠令人咋舌,金缕衣为了对付他真可谓处心积虑。
那小妖精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是在西征之前,是在他登基之时,抑或是更早?
或许在他们每一个抵死缠绵的时刻,那个勾得他魂不守舍的小妖精心心念念的,正是如何置他于死地……
心仿佛浸在沸腾的热油里翻滚煎熬,轩辕宸想放声大笑,可开口时那滚滚欲出的笑声却被死死卡在了喉咙里,一丝也吐不出来,只有心头的血一滴一滴顺着嘴角流淌。
卫彰大手一挥,立刻有手下过来将已经没有抵抗之力的轩辕宸五花大绑。
“为什么不杀朕?”轩辕宸猛地扬起头,紧紧瞪着卫彰。
“本座来时,皇上给本座旨意,要本座留下陛下的性命,”卫彰微微眯起眼,残忍的欣赏着轩辕宸的表情,“皇上问陛下,可还记得他当年出使北夏,你是怎么待他的?可还记得困狼谷中对决时,你是怎么暗中在皇上的箭上涂‘寸灰’的?可还记得千军之前,你是怎么砍下先皇周鼎华一条手臂的?”
轩辕宸粗粗地呼吸着,倏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号叫,他的瞳孔被浓浓的绝望占据,宛如濒死的雄狮。
又是周鼎华,又是寸灰……
身中剧毒,被毒发的痛苦折磨的生不如死;
众叛亲离,被从小一起长大的至亲兄弟背叛;
皇位易主,一夜之间变得一无所有……
原来周鼎华经历过的所有伤痛,金缕衣要在他身上一点一点的重演。
原来这一环一环的阴谋,是金缕衣在替周鼎华向他复仇。
原来他倾心爱慕了十几年的小妖精,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夺他的性命。
罢了,罢了,随他去吧……
轩辕宸闭上眼睛,许多年前的那一幕仍深深镌刻在心头。
朔州城里漫天的风火在背后蔓延,横飞的血肉在身边扩散,激烈的厮杀声在耳边不停叫嚣,轩辕宸凝视着怀中人,不顾一切的亲吻,不顾一切的沉沦……
那一刻,天地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惟有怀里的人最为真实。
那一刻,野兽冷酷的血液不由自主的沸腾燃烧,眼中只能看见眼前这个人,心里也只能存留这个人。
金缕衣啊……
只恨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105章完——————————————
第 106 章
残蛟八年十月,北夏皇权更迭,震惊三国。
周帝金缕衣出兵北夏,助轩辕宸之弟轩辕宇夺取皇位,扶植轩辕宇称帝,改元靖安,是为靖安帝。
靖安帝为表臣服之意,割让燕雍草原,献废帝轩辕宸予大周皇帝。
在北风肆虐的冬至,押送轩辕宸的囚车终于进了神京。
囚车没有去牢狱,却在缕衣的吩咐下悄无声息的驶进了皇宫。囚车停在定鼎殿外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天色晦暗不堪,寒风如利刃一般四处凌虐。卫彰亲自押解轩辕宸下了车,正欲差人通报,一连串的闷雷蓦然在耳边炸响,风骤如狂,森森的咆哮着从四面八方撞向殿门,“砰”的一声,定鼎殿大门訇然中开。
殿中幽暗异常,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唯有两侧铜架子上排了数排状若碗口的牛油蜡烛,火焰被冷风刮得倒向一侧,却凝聚不灭,散出的昏黄光芒仿佛是来自地底的幽冥之火,只堪堪照得见殿中央高高的座椅,隐在重重帘幕之后,将整个殿堂衬得分外阴郁可怖。
殿门大开,狂风忽地倒灌进殿里,殿中纱幔一层一层从中央向四周散开,猎猎地飞舞着,露出了端坐在纱幔中的缕衣。
缕衣穿着一袭黑色的锦袍,长发凌乱的散在身后,妖媚苍白的脸在黑暗中显得异样诡异森冷,犹如修罗艳鬼横空出世,正恶狠狠地盯着被押进殿来的轩辕宸,眼中杀意逐渐凝聚、升腾。
经过路上两个多月的折磨,轩辕宸人形已褪,魁梧高大的身躯显得有些佝偻,衣衫褴褛,面色惨灰,蓬头乱发,鬓边甚至已添了缕缕银丝,乍见之下,几乎认不出这便是当初那个叱咤风云纵横天下的大夏霸主。漆黑的宫殿里,唯有他一双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仍是亮得出奇,幽幽的视线凝固在了缕衣身上。
两人的目光就在大殿中碰撞,殿中一时死寂一片,只有牛油蜡烛上的火花承受不住这般森然的气息,“哔剥”乱响。
寒风骤然掠过,悬在殿中的纱幔随之剧烈飞荡。
缕衣眸子变得血红,在阴影里亮得赫人,啮人的目光一寸一寸如刀剐在轩辕宸身上,饱含着要把眼前这人凌迟处死碎尸万段的仇恨。
“跪下!”
看到轩辕宸走到大殿中央便停住身形,卫彰对着他大声喝道。
轩辕宸却对卫彰的话充耳不闻,慢慢的挺直佝偻的脊背,如同矗立已久的雕塑,不言不动,只是抬头脉脉凝视着缕衣。
卫彰不禁有些恼怒,骤然横腿一扫,耳畔传来骨头碎裂的清脆声响,轩辕宸终于支撑不住跪在地上。
缕衣唇边划过一个嗜血的微笑。
“轩辕宸,朕盼了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轩辕宸的嘴角慢慢溢出一丝苦笑。
“你……竟这么恨我么?”
“朕怎么可能不恨你!”缕衣蓦然爆发出一声尖利的嘶吼,浑身的杀气陡增,恨到极处,却化作一声长笑冲出胸口。
“你对朕都干过些什么,难道你忘了吗!你对周鼎华又干过些什么,你也不记得了!好,很好,朕会让你一一想起来的!”
缕衣对着卫彰大吼:“出去,都出去!朕要亲自让他想起来!”
“陛下,”卫彰犹豫了一下,“陛下亲自动手,臣怕血腥之气污了陛下的手。”
“滚!”缕衣勃然大怒,硬生生吼道:“朕说了,出去,都给朕出去!”
卫彰不敢违逆,只得带着殿中守卫侍从远远撤开,小心翼翼的退出了殿门。
狂风翻飞,缕衣扯开帷幔,一步一步走到轩辕宸面前,伸手挑起轩辕宸的下颌,粗鲁的拧向一侧,强迫轩辕宸看着大殿阴暗的一角。
“轩辕宸,看看那是什么!”
缕衣指着角落里一口大缸,眉目间有掩不去的恨意,声音却异样的温柔。
“看到那口缸了吗?里面装着朕给你准备的下了剧毒的热沙,只要沾上皮肤一点点,就会又痒又肿,全身溃烂致死。你说把你丢进去,你会不会想起来在赤谷旧城你是怎么轻薄朕的,嗯?”
感到轩辕宸身躯一震,缕衣嘴角慢慢浮现出笑意。
“别担心,朕还特地弄来了沙漠里独有的食人蚁,要是受不了毒沙折磨,朕不妨让食人蚁给你个痛快。不过这东西的厉害你也领教过,怕是会把你身上的血肉内脏一一啃噬殆尽,只留得下一副枯骨。”
缕衣眯起眼,笑的益发甜美。
“不喜欢这个?那再换一个如何?”
松开了钳住轩辕宸下颌的手,将轩辕宸狠狠踹倒在地,一脚踏在轩辕宸的脊柱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朕被你吊在寝宫房梁上三天三夜,你还对朕灌过□□,你也都记不清了,对不对?”
缕衣拊掌一笑,“朕想到个绝妙的法子,古时候有‘虿盆’之刑,把人丢到群蛇出没的洞窟中当蛇的晚餐,不过这样子太过便宜你,朕听说南方有种怪蛇,性喜钻洞。你说朕也把你吊起来,灌你半瓶‘雌伏’,请你也尝尝被畜生□□的滋味如何?”
轩辕宸闷哼了一声,挺动脊柱似乎是想要挣扎着起来,被缕衣用劲一踩,又被强压着趴了回去。
缕衣脚下暗自用着力,眼睛却漫不经心的看着自己缓缓张开的手。他的手指节并不明显,形状却极为漂亮,肌肤也是透了明的白,这样一双手如果染上仇人的鲜血,会不会像午夜里含香未绽的兰花一样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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缕衣慢慢笑开了,“是不是还觉得不过瘾?那门‘神威无敌大将军’的火炮朕还给你留着呢,你觉得欺辱朕很得意是吗?哈哈,风水轮流转,朕就把那炮筒烧红,把你绑上去,让你体验体验皮焦肉烂的酷刑‘炮烙’好了。”
话音未落,一连串的闪电猛地打起,闷雷滚滚接踵而至。厚重的云层重重压下来,压抑的令人喘不过气来。接着又是一道紫红的闪电,跟着一声炸雷,仿佛炸在耳边,随即暴雪便伴着雷声簌簌而下。
缕衣浑身一哆嗦,目光穿过大殿敞着的窗户,看到那铺天盖地的白雪时,脸色乍变,像是忽然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理智全失,古怪的笑起来,美艳逼人的脸庞变得狰狞扭曲,怨与恨在面上交织,美丽的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