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君莫惜金缕衣
“缕衣!”
白羽清大惊失色,仿佛脱了弦的箭一样扑了过去,堪堪接住缕衣摇摇欲坠的身躯。
缕衣整个人都在剧烈的颤抖着,连白羽清也被他带着摇晃起来。白羽清一把将缕衣打横抱起就要直奔太医院,却冷不防被缕衣死死拽住了胳膊:“抱我!”
缕衣的声音微弱的几不可闻,白羽清看到他眉目间的神色异常狂乱,又夹杂了一丝丝罕见的脆弱,混合在那张极致艳丽的脸庞上,构成一种微妙的魅惑,妖娆的缠住了白羽清的全部心神。
无论是从君臣的角度还是床弟之间,缕衣在他面前都永远是高高在上的,哪曾说过这样示弱的话,何况还是这样主动的向他求欢,白羽清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叫嚣着冲到了头顶,几乎让他把持不住。
但是看到缕衣唇角那猩红的血迹时,他满身沸腾的火气又立刻被压了下去,疼惜的心思溢满了心底。
“别动”白羽清的手臂又紧了紧,“我带你去太医院。”
“滚!”
缕衣突然暴戾的推开了白羽清,毫不留恋的转身朝自己的寝宫走去,“朕没病!你既然不愿伺候朕,就去给朕找个男人来!”
白羽清压抑了多年的心火突然随着缕衣这一句话喷涌而出,像滚滚熔岩将他的神智灼烧殆尽。
他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只觉得心里一股烈火在熊熊燃烧着,要把魂魄都焚成灰烬。他没法再去强迫自己继续扮演那个卑微的仆从了,缕衣在别人身上恣情纵欲他已是忍得万分艰难,可是一想到有别的男人敢去玷污他心中挚爱,他几乎都要癫狂了。
白羽清闷哼了一声,猛地扑了过去,一把扛起缕衣,飞掠回到御极宫,狠狠的把缕衣扔到了大床上。
缕衣猛地坐起身,还没来得及斥责,白羽清已经强硬的压下,抓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紧接着就吻了下去。
湿漉漉的舌尖绞在一起,白羽清疯狂地吻着缕衣,吞噬着缕衣细腻的嘴唇、柔软的舌头,想着就这样把缕衣给撕碎,一点一点把他吃进肚子里去。那样他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御极宫笼罩在一片浓重的黑暗里,几缕雪光从厚重的墙幔间透出,照在缕衣苍白的脸庞上,又无力的淡薄在了无边无际的夜色中。
缕衣似乎也渐渐狂乱起来,渴切的索求着白羽清,好似一只无助的野兽在这寒冷的雪夜里寻求着仅有的一点点温暖。
他们彼此狠辣的噬咬着,直到口中泛出血丝,白羽清急切的撕扯开身下人单薄的寝袍,一路往下揉捏着那具瘦削单薄却充满了诱惑的身体。
缕衣伸出藕白色的手臂勾住了白羽清的脖子,眼底有种繁华过尽后的春色,一波一波的散开来,不是特意显出的浓艳妖丽,却在不经意间撩拨了白羽清的心神。
白羽清突然想起十几年前,也是这样一个乌云浓重的夜晚,他见到了缕衣,他一世的劫。
他的一生因为那一眼而改变,从此身下这个人成为了他无数个梦里辗转纠缠的一份痴恋。心里涌出的疼惜渐渐淹没了他,他轻轻地俯下身,细细地、膜拜般的一点一点吻过缕衣细致的眉,迷离的眼,柔软的唇……甚至缕衣的一呼一吸,都成为了他梦里思念到心痛的根源……
缕衣已经老了,再不似当年玫瑰初绽般的艳丽夺人,岁月和宿疾在他脸上留下了憔悴的痕迹,可是他身上的颓唐气息反而使他愈加妖娆魅人,像一支开到极致的罂粟,灿烂而不祥。
这样的缕衣,让白羽清更加的……痴迷。
“缕衣,缕衣……我爱你……”
白羽清呢喃着,下手不禁越发轻柔,缕衣皱起眉,眼里泛出薄薄的水光,流转的时候晶莹婉转,白羽清就感觉一股火气烧上来,熊熊烧灼着他的下半身。
“华……”
缕衣迷蒙的看着身上挥汗如雨的男人,模模糊糊的和脑海中深深思念的人重叠了,压抑许久的欲望不由自主的喷涌出来,勾起双腿牢牢缠住了对方的腰,挺起身子向上蹭着,索求着更多。
刹那白羽清只觉得下身火热,心中却犹如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阵阵生寒。
为什么,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你想到的还是周鼎华!
紧紧扶着缕衣的肩膀,白羽清愤怒至极的声音中还隐约夹杂着一丝祈求,混合成一种哀伤的意味:“你看清楚,看清楚我是谁!”
白羽清幽幽的黑眸落入缕衣眼底,恍惚化作了多年前那一个雪夜里周鼎华柔情缱绻的双眼,沉淀了星辉辰光,淹没了月影轻霜,倒映出的慢慢都是他的影子,那么温柔,那么多情,温暖的好像要把周遭的冰雪都融化。
“华……华……”
缕衣情不自禁的轻呼,却惹得白羽清一声低吼,狠狠地、毫不留情的侵入……
夜风胡乱的刮进寝宫,卷走了锦帐内隐隐的身体纠缠声和微弱的呻吟,渐渐隐没在深深的夜色中。
——————————————2010.6.29——————————
残蛟十年春,岭南,藤州。
清晨。
周鼎华和周旻轻装简从,尽量低调的骑马出城,一路往西转去。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已行至山间。天蒙蒙亮,路边田间初生的禾苗轻摇,晨雾氤氲中嫩嫩的绿意让周鼎华心里生出一丝平静。他低头暗自筹算着这次和周旻来岭南募兵的人数,这一趟来藤州已经募得七万精兵,成效很是不错,现在都由张择贤训练着,不出一月便可派上用场。加上这些精兵,他手下足足有五十万大军了,眼看着时机逐渐成熟,或许,离他们杀回神京的日子也不远了。
正思忖着,周旻却猛然停下马,周鼎华一惊,立刻勒马警醒的听了又听,却只有鸡鸣犬吠。他问周旻发现了什么?周旻也有些疑惑,观察片刻还是摇了摇头道:“也许是儿臣听错了,不过这一路山高林密,还是需小心行事。父皇,我们还是快点!”说完,狠狠的一甩鞭子,马嘶一声,走得更快。
这一停后,周鼎华却本能的察觉到一丝血腥气息,不由警惕万分。可是又走了两刻钟,并没有什么异样,他刚想松一口气,却陡然瞥见道路两侧山崖杂种的桑树从里,有一道晃眼的亮光一闪而过。
“快,弃马!”周鼎华大呼出声,周旻也差不多同时看到了,利落的跳下马,追着周鼎华夺路往旁边隐蔽的山边岩石下跑去。
几乎与此同时,山崖上杀声震天,烟尘弥漫,崖上箭矢如流星千簇,呼啸着兜头落下。
周鼎华心下吃惊,揣摸着会是谁差来的,竟有如此大规模的袭击。
崖上鼓声骤起,阵阵震人心神,牟一苇的声音穿透层层杀声传了过来:“周鼎华,这山崖和田间都布满了本官的铁血卫精锐,十年前让你侥幸逃脱,今次却定要你插翅难飞!”
牟一苇端坐在高大的战马上,从崖上向山谷中的周鼎华微微一瞥,恰恰和周鼎华的目光对在一起。
刹那,寒光掠过眉睫,周鼎华胸中顿时惊怒交加,恨意翻滚。
十年前是致命一箭,十年后是重兵追杀,他对他,仍是不死不休!
牟一苇紧紧盯住周鼎华,浑身杀气迸发,缓缓抽出佩剑,一拨马,俯冲而下,直扑周鼎华。
他要赶在缕衣知道周鼎华还活着之前,彻底铲除这个可怕的威胁。
周旻从袖中掣出一具小巧的弩弓来,对着周鼎华使眼色,想行险一击,先伤了牟一苇,再挟他为质。
周鼎华迅速衡量了一番,看着周围的埋伏起码也有数千人,都是牟一苇带来的铁血卫精锐,何况牟一苇本身的功夫也不弱,他们势单力薄,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挟持牟一苇,几乎没有胜算。
周鼎华眼光往四周一扫,见前面正是一块轮种的绿豆田,豆苗已抽了三尺有余,天色又尚未大亮,眼前一亮,拽着周旻猫着身子钻进去,倒也勉强躲住了。
牟一苇率众杀下崖来却失了周氏父子的踪迹,料是他们躲了起来,立刻喝令手下布防,将四周田地围起来。周边田地总计不过三四亩,他们这么挨着搜过来,不过一二刻钟便能寻到两人藏身之处。
周鼎华父子心急如焚,眼下他们只有两人,如何与几千精锐对抗,偏偏又逃脱不得,难道今日真要栽在此处,复仇大业功亏一篑?
正忧虑间,突然觉得眼前模糊了起来,仿佛有一层轻纱从地下袅袅升起。只过了片刻,一团团乳白色的水雾便在青葱豆苗间游荡,渐渐不能视物。
“起雾了,将军,怎么办?”兵丁们叫嚷起来。
“天佑周氏!父皇,我们快走!”这雾来得实在太巧,周旻不由感叹一句,就要去扶周鼎华,抓紧时机觅路逃走。
可是牟一苇此时就立马于周鼎华藏身的那块豆田前,与他相距不足三尺,看起来毫无防备,周鼎华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到那夜神京的熊熊大火,还有鸾瑄和林瑜美丽却毫无生气的头颅。
眼睛慢慢眯了起来,仇恨一下子涌上周鼎华心头。
这真是一个绝好的时机!
他在周旻掌上写道:“有没有把握?”周旻点头,将弩弓取了出来,这弓极小,可却十分沉重,通体乌亮,端起来很吃力。
周旻眯眼瞄准,手上一松,箭倾刻没去,面前雾气略被冲散了一点,牟一苇极为警觉,旋身一扭,却仍是慢了一点,大叫一声,从马上跌下,滚出数丈。
铁血卫的士卒顿时一起惊呼,拥到牟一苇身边,大声叫道:“将军!”
牟一苇从地上打挺而起,从大腿侧一把箭抽在手里,上面血肉模糊,他却只是皱了皱眉头,喝道:“一点皮肉伤!围我干什么?快去捉住周鼎华父子!”
他话音似乎中气十足,倒不像受创甚深。
周旻一箭不中,周鼎华心道不妙,拖起周旻转身就跑,才跑了几步,就听到牟一苇在后头喝道:“站住!”
周家父子哪里肯听,闷声狂奔,身后却有一道锐风直对着周鼎华而来。周鼎华心下一凛,一按周旻的头,带着他一同伏倒。身后瞬间“呜!”的一声尖鸣,一枝长枪贯过周鼎华的袍袖直钉进土里,腰上被箭擦过的地方仿佛被烙铁烙过,灼热难当。
“抓住他们,格杀勿论!”牟一苇在后面大声呵斥手下铁血卫,霎时箭雨纷纷陨落,哆哆的扎在他们四周。
周鼎华父子从地上爬起来,一面拨打着乱箭,一面向后急退,危急间,眼前突然出现一条大河,河面甚是宽广,水流却不湍急,对于水性好的人来说泅渡过去不是难事。
周旻眼前一亮,对周鼎华道:“这是汉水,这过了就是山林,一进林子我们就不怕他们了。”
周鼎华一点头,趁着身后乱箭尚未追到,两人齐齐往水里跳去。
周鼎华独臂凫水极为不便,好在周旻水性甚好,托着他在水面上划过去,竟也迅捷之极。
“他们在这边!”铁血卫已经追了上来,嗷嗷叫着往河里放箭,都被周旻巧妙的避了开去。
这时背后一声暴喝,岸上雾气猛的散开了一丈见方,牟一苇手上长矛舞成一团飓风,挟着风雷之势破水而入,直奔周鼎华扑来。
水声哗哗,波浪翻腾,周鼎华一声长啸,仅剩的一臂陡然伸出,接住牟一苇的长矛,暗中运力,将贯足了力量的长矛反手掷了回去,夹着呼呼风声直击牟一苇的要害。
牟一苇脸色骤变,猛地侧身斜蹿几步避开那矛头的锋芒,同时拔出佩剑挥剑一拨,长矛登时跳了几跳,调转方向贯进了牟一苇身侧士兵的身上,直直穿透了那士兵的胸膛,将他活活钉死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