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如虎
皇帝看了看众人,抵额不语,闭目养神。
常琴说道,“此番陇裕旱灾,牵扯出了余家的密带诏书。他暗藏不交本是重罪,今闻陛下开恩免去他身后剐刑,实在仁慈之君。但如今不二口谕谣言四起,又牵连出燕山府君。以免事态扩张,还请皇上早日定夺。”
司徒接声,“此时此刻。无论对错,无论有无,诛杀为上。”
皇帝缓缓睁开眼,重复道,“无论有无,诛杀为上。”
子玉将怀中的书信递给其他三人传看,众人看完后面色更为严肃。
皇帝说,“伯陵诛杀了刘全,他死前曾直接送信给豫北侯齐嘉世臣。内容里提到了不二口谕一事。”
子玉说道,“刘全本就是豫北侯家内的仆人,随皇后出嫁,渐渐成为皇上的贴身太监。大监昭赐发现此人多次传信给皇后,便来通报。日前他仿佛知道死期降至,竟冒险发信给宫外人。被臣悄悄查获,已收拾利索。”
司徒想了想说道,“不二口谕一事,知道的人很少。臣连夜快马加鞭的赶回京畿,听闻途中百姓有说青州出了一个不二教。”
皇帝瞪眼问道,“不二教?”思索良久后,“常琴,司徒你二人这几日去一趟青州,查一查这个不二教。程奉泉,找个心细的人盯着燕山府君的一举一动,调查详细后亲自汇报给朕。你们都出去吧,子玉留下。”
第15章 合和墨
等其他人走远了,皇帝柔声问,“今日那罪人怎样了”
“抄了一天的经,不吃不喝的,晚上被凝香昭仪请到锦绣宫赏花去了。”
“那人双手怎么样了。”
“肌可见骨,怕是废了。”
皇帝走到案几前,看着手抄的不二赋,叹息着,“好好的一双手,如果还能用,他的字最像余世存,朕是怎么抄写都抄不出那样的风骨啊。”
子玉似笑非笑的说,“陛下,您是君,他是罪臣,不可相比。”
皇帝放下那篇赋,认真的看着子玉,“你何时去的南夷,毁的蛇首。”
“陛下刚刚即位的时候,臣未进宫还在太皇太妃处训练暗卫。听闻陛下登基先皇薨逝,外番只有他没来吊唁,臣就擅自前去,以示警告。”
“他可是你生父。”
“臣只知有君不知有父。臣能毁他背后蟒头,也能于万马千军中取他首级。”
皇帝叹息了一声,“日后没有朕的命令不许擅去南夷之地,与燕山府君有关的任何事你暂时无需参与。暗中查看那个罪人和皇后即可。”
天罡三年六月初夏,暑气渐浓,皇帝在御花园的凉亭避暑,手里拿着司徒的密信,看了许久,嗤笑道,“愚民尔尔,唯恐天下不乱。邪端异派层出不穷皆因朕之仁慈,减免赋税,人民饱暖,无端兴事,可恶至极,可恶至极啊。”
皇后远远的抱着一个女娃过来,一边调笑一边问,“陛下这是又动怒了,是什么愚民惹到您了。”
皇帝将密信扔到桌上,一双手接过孩子,“你自己看。”
皇后心知隆盛帝最厌恶后宫干政,她没有去看信。只是和皇帝一起逗弄孩童,笑道,“陛下就不要取笑臣妾了,臣妾不懂这些。您看这孩子的眉眼,多像陛下啊,长大了一定是个聪慧美貌的小公主呢。”
皇帝喜笑颜开,但是也不无惋惜,“朕即位以来,唯一的遗憾就是皇后没能给朕添个一子半女。如若是你的孩子一定是个皇子。”忽然想到她前年小产,不忍她伤心,“对了,香儿怎么样了,还是在闹脾气吗?”
皇后有些失落,“香儿让本宫宠坏了,她一心想要个皇子,谁知是个公主,从下生起,她就不待见这个孩子。本宫也是好生相劝,怎奈……”
皇帝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数落道,“她自己有付圣恩,不安心抚养公主,竟然还自怨自抑,不要也罢,将小公主带到你宫中去养,长大了叫你皇娘。”
皇后大惊,“这使不得,陛下息怒,臣妾一定好好劝慰香儿。不会让……”
皇帝将公主递还给奶娘,大手一挥,“这是圣旨,不许推脱。”
转而扶住皇后的肩膀,心酸的说,“就当这小公主是种感召,以后朕多去你宫中看望公主,说不得明年这个时候你就能给朕生个皇子呢。如果是皇子,一定是朕的太子。”
皇后竟有些感动,眼中水汽氤氲,此时此刻想起了那年小产失去的孩子,可不就是个皇子。
皇后擦了泪劝慰道,“陛下也别怪罪香儿,毕竟她生产时您国事繁忙,听闻是个公主,也一次没去看过她。这小公主到现在还没赐名字呢。”
皇帝皱眉思索,“朕应该是去过锦绣宫的,昭赐!朕记得月前去过的。”
昭赐谄笑着,“回陛下,本来是要去锦绣宫探望凝香昭仪的,后来说是淳于王爷病重,您又折回来去了淳于王府了。”
皇帝忽然记起,承认,“确是朕的过错。应该早去探望她们母子的。至于名讳,朕想几日再定夺。”
皇后问道,“淳于王爷才年近四旬,怎的就忽染重病了呢。”
皇帝斜睨了她一眼,随意说,“王爷多年为国操劳,这是积劳成疾,朕已经赏赐了宫中最好的药,也派了太医,将养数日应该无虞,皇后不必操心。安心带着小公主。对了,豫北侯最近身体可好?”
皇后神思沉重,“前日收到父兄来信,一切都报平安,只是父亲年迈,腿疾复发,更甚从前。”
“皇后切勿忧心,朕自会遣人安排。”
不几日皇帝从锦绣宫探望珠香归来,路过青林宫,信步走了进去。进了罪己轩,就看见桌子上有一锦盒。命人打开,里面是青梅蜜饯。
玉蓉闲来无事去料理后院的茅竹,直到哑仆和昭赐过来相请,才晓得那人又来了。这次,不知道为何而来。
他敛衣拍土,整理冠带。刚一迈进罪己轩就看见,皇帝正玩味的欣赏那一盒刚刚送过来的青梅蜜饯。
他不慌不忙拿起一颗,咀嚼着说,“酸中带甜,还带了些桂花香味儿。皇后可从来不给朕吃的。今日到在这里吃到了。”皇帝笑了笑,递给玉容一颗。
玉蓉下跪叩拜道,“这一定是桃林刚刚送来的。罪臣从不吃甜。还请陛下处置。”
皇帝将青梅送回盒中,将盒子盖上,吩咐昭赐,“拿到勤政殿,日后朕看奏章也可稍解疲乏。”
看着昭赐将东西拿走。他扶起玉蓉,仔细观详,过了几年这清癯之气倒给他添些男子风貌了。
玉蓉也这样直视皇帝,并不怯懦恐惧,甚至有些落落大方。
皇帝笑着将人推到书案之前。取一只毛笔,蘸墨挥洒三个大字,不二赋。随即叹息,“朕的笔迹并非师出名门,看到余太傅的手笔之后,每每仿效,却自叹不如。玉蓉可是太傅得意门生,今日朕来,就是想让你教朕写这三个字。”
玉蓉容颜肃穆冷清,他并不想在皇帝口中听到恩师名字,毕竟是他将恩师折磨致死的。恭敬道,
“罪臣双手已废,今非昔比,再也写不出太傅教的字了。还是请陛下另请高明。”
皇帝笑吟吟的,“你又何必自谦,余太傅的字想必已经刻在你的骨子里了。朕今日就让你教。如果不行,那就只能把徐太傅的手从棺椁中请出来,让他再教你喽。”
玉蓉有些吃惊的看着皇帝,咬着唇,“好,罪臣不才,愿为陛下临摹。”
说完挥笔就书,皇帝拿起桌边的砚台,细细查看,“这个砚台好生眼熟,这墨香闻了十数年,肯定是合和墨了。皇后的墨宝都是这个香味儿。”
玉蓉听着心惊,手下一抖,赋字就写走形了。皇帝放下砚台,绕到他身后,右手握住玉蓉拿笔的手,将赋字重新写了一遍。边写边在他耳边说,“夜封香很美吧。朕多年前看到过,”说着他揭开新纸,将二人重叠的手中之笔去蘸墨,随即开始作画。
玉蓉心跳加速,再也做不到心静如水,随着被皇帝摆布的手笔,画作渐渐清晰起来,像极了那晚的场景。
花圃中随风摇曳的稀世兰花,花圃边站的清丽女子,还有……还有身边望月不语的俊雅男子。男子的手搭在女子的肩上。戚戚冷月之下,郎情妾意。
皇帝随性而画,画完了还提了一首诗,“一度春风两欢阙,玉树芝兰尽沧桑。夜光琼酿琉璃雪,半盏相思半盏月。这是好诗啊,好诗就要被写下来。尤其是玉蓉亲自书写作画。怎么能不好好收藏呢。”
湿热的嘴唇贴到了玉蓉清秀圆润的耳垂上,似是呢喃似是自语。无论声音多么轻微温柔,这些话还是将他吓得浑身僵直,冷汗直冒。
多么天真如他,竟然会认为这个疑心重的皇帝不会找人监视一个罪臣,还能任他以男子之身横行后宫会见故交。
他惶恐的开口,“罪臣……罪臣有罪,罪臣不该与娘娘们月下赏兰。罪臣有罪,都是罪臣的错,无关皇后。”
皇帝在他耳边呵呵轻笑起来,随即从后面紧紧抱住他抗拒挣扎的身子。张口含住了玉蓉小巧的耳垂吮吸起来,极近挑逗淫靡,左手也不安分的去隔衣揉捏胸前玉珠,用力之大让隐忍许久的他不得不叫了出来。声音嘶哑,充斥着痛苦不安。像是为了宣誓主权一样,皇帝忽然用力咬住了那圆润的耳垂,巨痛袭来,玉蓉痛呼一声险些无法站稳,紧紧的咬住了下唇。不能惨叫,要忍耐,这是皇帝的报复。
似乎是不满他的反应,皇帝将手又滑进衣内,熟练的下移,一直到玉容萎靡的□□,在不停的揉捏碾压中,玉蓉有了些反应,心内竟觉得冰火两重天。
耳朵上出了血,血滴到了画中的兰花上,那花儿似乎活了,妖冶异常。
从勤政殿返回的昭赐,看到奴婢们都守在罪己轩外,里面时而传来男人们低吼和衣料撕开的声音。他就明白了,随即低声召唤奴才们去准备热水、新衣和外伤药膏。
许久,听到皇帝说来人,他亲自将新衣和热水送了进去,全程垂首低目,不言不语,放到一旁桌上,就赶紧撤出来。
“等着,把这幅玉蓉昭仪的月下赏兰图给皇后送过去,让她挂在书房,日日观看。”随后皇帝扔到门口一张画卷。
昭赐赶紧识相的捡起来,转身出门关门。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皇帝才换了衣服出来。
接近傍晚,皇后接连收到两道旨意。一道是月下赏兰图,一道是全国罢用合和墨。
至此,皇后心死,命人将宫中的合和墨全都丢弃。
第16章 女扮男装
第二日,玉蓉忍着不适受诏前去西外宫门外候驾。
远远的看见皇帝、常琴、程奉泉等五人纵马而来,马后还有一顶宫中女眷乘坐的青尼小轿。
五人策马来到宫门,并未下马,皇帝一身窄衣窄袖紫色绣龙劲装,腰间一把略显朴素的七尺长剑,在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上分外惹眼。再看其他几人,程奉泉和常琴都认识,最后面的两个俊秀少年倒是从来没见过。尤其是其中一个嘴角那抹邪魅的笑意很让人不舒服。
皇帝笑吟吟的柔声问道,“身体是不是不舒服。都怪朕昨日唐突了。”
没想到他会当着这么多人,说如此暧昧的话。玉蓉素白的脸霎时羞臊的通红,昨天的画面种种皆不堪入目。他低下头并不说话。
“哈哈哈哈好久没看到玉蓉昭仪如此害羞了,真是人比花娇,朕又唐突美人了。”
常琴满面尴尬也不敢催促行程,程奉泉心内一度鄙夷这个魅惑皇帝的前太子,只是面上不露分毫。司徒见状也害羞的看向别处,只有不动声色的子玉静静的看着玉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