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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尽

作者:北境有冻离 时间:2020-11-02 12:05:50 标签:宫廷 宫斗 有虐 情投意合 有甜

  这三个字,是陆开桓这辈子下过的最心痛,最不忍的命令。
  他是皇帝,是九五之尊,天家颜面不允许他为一个太监再有过多的失态,于是他只能强忍着涌到喉咙的血腥味,吩咐了孟笙的后事。
  只是,自打十一岁那年孟笙来了他身边后,他早就习惯身边围着那个人……没有了孟笙的将来,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
  那一天,陆开桓还是如往常一样,换好锦绣龙袍,坐着龙驾上了朝,看上去与每一日都一样,毫无破绽。但只有陆开桓一个人知道,那日早朝大臣的启奏,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嘉安六年,嘉安帝寝殿中多了一个无字牌位,其后是一个紧封的白色玉罐,里面是什么,宫人心知肚明。皇帝每日睡前必做的事情便是要烧三支香插在香炉中,并且对着牌位自说自话。
  尽管说得再多,也不会有人再回应他了。
  那牌任何人都碰不得,由皇帝每日亲自擦拭干净。新来的宫人不知道,知道的宫人又不敢提,久而久之,这祭的到底是谁,便成了皇宫中不能说的秘密。
  自嘉安六年起,皇帝就再也没有选秀或是翻过嫔妃的牌子,甚至再也没有踏足过后宫一步,日日都独自一人睡在寝殿。
  只有贴身服侍的宫人才知道,皇帝夜夜都不得安眠,尽管睡着了,却总是做噩梦,唇齿间,总是翻来覆去地念着一个名字——
  “笙儿。”

第四章•悔恨
 
  嘉安八年。
  “笙儿,今日突厥使臣来了,贡了许多东西,我知道你最喜欢这奶条子,当年在突厥的时候,你想吃奶条,却不能常常吃到……这次我都给你留着。”
  陆开桓将码好的奶条摆在牌位前,奶条在装着骨灰的白玉罐子前显出一种陈年的黄,令陆开桓不由想起了在突厥的日子。那段时间,他们作为质子被远送突厥,一开始又语言不通,很不受突厥人待见。他们被安排住在一处土房内,吃食也不好,孟笙将为数不多的食物都偷偷加在他的食篮里,导致人那时瘦得厉害,面色也不大好。后来还是陆开桓偶然间发现了孟笙的行为,严辞警告孟笙不许再这样做,逼着孟笙吃东西,他的身体才慢慢好起来。后来离开了突厥,尽管比那时的骨瘦如柴好些,但也总是胖不大起来,身型始终十分清瘦,胃也落下了毛病,吃不得油腻荤腥,不然便很难消食,难受得整宿睡不着觉。
  直至今时今日,陆开桓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将孟笙所有的喜好厌恶都记得清清楚楚……只是他曾经是何其糊涂,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以为孟笙在他心里不过是个稍微亲近些的奴才,呼之即来招之即去罢了。可当人走了,他才发觉孟笙这一走,竟是生生从他心头上剜下一块肉,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那剜下来的肉已经随着一场大火,随孟笙的尸身一同烧成了灰烬,再也无法补上。时间一久,成了谁都说不得碰不得的旧疤,稍微触碰都锥心的痛。
  ——
  嘉安十二年。
  “笙儿,我明日就要去围猎了,”陆开桓拈了三炷香,插在牌位前的香炉中,“有一段时日不能来看你了,但我会尽快回宫的。”
  香烟从线香点燃处飘散开来,烟雾像是一条白绸,柔软地缠绕飘散,牌位与玉罐在烟雾的笼罩下若隐若现,陆开桓怔怔瞧了一会儿,便拂帘出了宁隽宫。
  宁隽宫外种着成片的桃树,不仅在皇帝寝宫外栽种,皇帝甚至下令在皇宫各处都栽种桃树,着专人照看。每年四月,整座皇宫内的桃花竞相开放,粉红色的桃花簇在一起,连绵不绝,像是一片花海。芳菲满宫,倒也成了一种别致的景观,因此世人也戏将皇宫称为芳菲园。
  按说这桃树并不是什么名贵树种,皇宫中一般是不怎么栽种的。但皇帝下了令,便不得不将原有的景植全部拔除,改种桃树。宫中各处大面积栽种,这桃树竟一时也成了京中权贵附庸风雅之物,又因着皇帝格外喜欢这桃花,为了讨好皇帝,文人墨客无不落笔写赋赞赏桃花。
  世人皆道嘉安帝爱花,尤喜桃花,却不知这满宫桃花是为了谁栽。
  陆开桓站在树下仰头静静看了一会儿桃花,叹道:“我知你最喜欢桃花,也不知道你在天上,能不能看见我为你种下的花。”
  他种着这些树,实则也和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为了讨人欢心……可是他最想讨其一笑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______
  嘉安十六年。
  “时间过得真快,”陆开桓朝着牌位笑了笑,眼角细细的纹路挤了出来,“你这一走,到如今竟已有十年了。”
  时光匆匆,从不会为谁驻足。十年过去,他已过了不惑之年,两鬓间也已生出了几许银丝。这十年来并不光是时间的雕刻,更多的是失去了孟笙的打击折磨着他,摧残着他的身心,使他看上去格外沧桑。十年里他未曾度过一个安稳的夜,常常翻来覆去地无法入眠。
  可十年了,他竟然一次都没有梦到孟笙。
  “你也是狠心,竟一次也不愿入我的梦……连见见我都不肯么?”陆开桓咳了几声,有些力竭地坐在一旁的藤椅上,将头上的发冠摘下,一头黑白掺杂的长发散落肩头,“你看,我已经这么老了,却没有人能陪我一起白头了……你去的这样早,等我去找你的时候,你会不会嫌我老了?”
  十年前,孟笙死后,陆开桓曾亲自去了孟笙在宫里的住处,想收一收他的东西。
  孟笙的住处简单得可怕,没有什么装饰,只在木桌上,摆着一本摊开的诗集。
  那页正是卓文君的白头吟。
  有一句诗,被人用浓墨重重的划了去,看不清原来的字句。
  但白头吟这首诗,陆开桓是会背的,被划去的诗句正是‘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陆开桓永远都记得那时候那种血液凝结的痛苦,他不知道,更不敢猜,孟笙到底对他失望到了什么地步,才会连一句缠绵的情诗都会恨到这个地步。
  他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太医总说是忧思过虑,郁结在心,伤了身子,却也总拿不出什么有效的方子来,只能是尽量调养,陆开桓本人倒是不怎么在意,反而还希望能去的早些,早日见到孟笙。
  坐拥江山,却连一个能说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陆开桓只觉这一辈子过得着实寂寞,着实可笑。
  想着想着,陆开桓便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这时,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卓谨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陛下,这是今日的药,是皇后娘娘亲自煎的,还请陛下趁热服用。”
  陆开桓抬眸淡淡看了卓谨一眼,将他手里的药端过来,喝了个干净。当他喝完最后一滴药汁的时候,卓谨及时地递上了帕子,陆开桓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挥挥手道:“你下去吧。”
  “是。”
  自从孟笙死后,总管公公的位置便空了下来,一连三年都是空悬的。直到三年后的某一天,皇帝下了旨,让卓谨做了总管公公,贴身伺候着。各宫的大公公自然是记恨的,最后竟让这小子乘了东风……说来说去也不过是靠着那个人的情分罢了。
  陆开桓对着牌位幽幽叹了口气,语里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你看,如今你的养子卓谨都这么大了,这么会伺候人了,也是独当一面的总管公公了。我还记得当年八岁的你刚到我身边的时候,笨手笨脚的……”
  回答他的,陪伴他的,也不过一室尘埃罢了。
  【史书记载,嘉安二十年,嘉安帝于宁隽宫因病驾崩。
   皇陵中陪葬物品仅为一只白玉罐,一块芙蓉玉佩,一朵桃花枝。】

第五章•重生
  “三殿下,三殿下,醒醒!”
  陆开桓隐约觉得有人在摇晃他,他的意识如同溺水之人,在汹涌的海中上下浮沉,忽然挣出水面,这种刺激令陆开桓猛地睁开眼。
  入眼是潮湿破旧的墙壁,周遭光线很暗,他借着暗淡的火光勉强看清了来人,那是一个陌生的男子,穿着狱卒模样的衣服……
  等等,男人?
  ……可是他已经咽气了啊!
  陆开桓盯着那个狱卒,他久居帝位,身上自带有一种帝王的威压,直盯得狱卒后背发凉:“三殿下,你没事吧?奴才这是来给你送饭来了……”
  “你叫我什么?!三殿下?”陆开桓有些恍惚,这个名称,他已有二十多年没有听到了,“这里是哪里……我问你,现在是什么年号?”
  “三殿下,太医刚刚过来,说你发的热已经退下去了,怎么还是这样糊涂呢?这里是地牢啊!”
  “我问你现在是什么日子!”
  “今,今日是元泰二十七年,腊月初三啊!”
  元泰二十七年,腊月初三。
  陆开桓震惊地看着狱卒,随即将双手平展,低下头去细细看这双手——这双手,修长有力,皮肤紧致,手上突出的血管中正流着年轻的血液。手背上没有了那些老化的斑点和褶皱,这分明是一个年轻人的身体!正是这双十分年轻的手,令陆开桓心里渐渐浮现了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
  他,他这竟然是重回到几十年前,十九岁那年了吗?!难道是上天垂怜,竟再给了他陆开桓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吗?
  一种巨大的狂喜与震惊一时间冲昏了他的头脑,陆开桓捂着头,心里明白自己应该冷静下来,将眼前的事情捋一捋,于是抬头对狱卒冷冷道:“滚出去。”
  “殿下……”
  “滚!”
  狱卒被陆开桓没由来的提高音量吓了一跳,神色之间也有些不屑,站起来将牢门合上,嘴里却嘟嘟囔囔的:“不过是个被打进地牢又不受宠的皇子,有什么可神气的,指不定最后是什么下场呢……”
  元泰二十七年腊月初三,是陆开桓绝对不会忘记的日子,因为正是在这一天,发生了一件改变他人生轨迹的大事。
  他被震怒的父皇下狱了。
  这事还要从腊月初二,那场迎接突厥使臣的晚宴说起。
  突厥使臣带着今年进贡的物品前来大千国进贡,抵达的当夜,皇帝便举办了晚宴宴请使臣,作为三皇子,陆开桓自然也是要随着太子陆博容,二皇子陆远达一同参加的。
  当今陛下子嗣稀少,只有三个皇子,且已于元泰二十一年封当时的大皇子陆博容为太子,在上一世,十九岁的陆开桓是没有想过要夺嫡的。
  迎接突厥使臣的晚宴办得很是盛大,这一夜,星光漫漫,金殿之上的舞女摇着纤细的腰肢,一片歌舞升平之景。正当众人饮酒品舞之时,突厥使臣突然起身,向皇帝鞠躬行礼道:“陛下,我早听闻大千国地大物博,无奇不有,但我们大王特地命我带来金鹰,为陛下解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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