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寻仇
晋仇用全力将殷王的手抽开,那胳膊上已被咬下来一块肉,晋仇将自己的肩膀递过去,殷王咬住那里,疼痛使晋仇的脸看上去有些苦。
这种事他不是第一次做了,殷王疼成这样的次数不少,细数的话,他身上有不少殷王咬出的伤,只是大多是在几年前了,那时殷王身体实在忍不住又没有意识才咬他,放到殷王冷静的时候,绝不会愿意这般。
晋仇许久没看见殷王这幅样子,现在瞧起来真是胆战心惊,可他心中想的不光这些。
殷王的痛他有责任,一月前他为殷王下了魏轻愁制出的假药,上面应该有让人误以为自己怀孕的药效,只是殷王服后并无太大反应,他原以为药不管用,却未想到殷王今日会变成这般。看起来是药起效果了。
抱起殷王,晋仇向屋中走去,他动作尽量轻柔,殷王却还是因位置的变化而疼得扬起了脖子。
晋仇对此已无什么感受,毕竟这些年来他都做好了准备,见得也多,心中已有些麻木。
被抱到床上的殷王一点儿都不好受,晋仇抱紧他,轻抚着他的背。
就像很多个夜晚那样,殷王忍着彻骨的折磨,他抱着殷王,以前他还是心疼的,今天却感觉心中有些平静,可能是因为今天的一切都是假的,未来的疼痛也是无任何意义的,他给殷王服了假药,殷王今后大概会觉得自己真怀了孩子,但实际什么都没有,且再不会有了。
他注定跟殷王不会有孩子。
混元当年问他相不相信男子怀孕一说,他没正面回答,因为他知道混元不喜欢这种违背天道的事,哪怕混元平日里看着很好相处,真触到某些点也是极为恐怖的。晋仇当时不回答,也是心中真的想有孩子,哪怕只是想想,虽然他一直表现得很抗拒,不过夜深人静,他躺在殷王身边的时候还是会觉得有孩子很好,如果他同殷王真有孩子,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对殷王更好些。
自己的心是最难揣测的,晋仇现如今倒是不用揣测了,他跟殷王不会有孩子,有的只是假象。
第二日晋仇是在朦朦胧胧中醒来的,他睁眼看外面,发现日已西斜,今日的光他还未看见,就落了。
殷王不知什么什么时候清醒了过来,正将手放在腕上,似乎在摸索什么。
不出意外的话,殷王会告诉自己他们终于有孩子了,晋仇能想象到那画面,他只想笑笑。
“你察觉出什么了吗?”,殷王看晋仇醒来,凑到他身边,低声说,那声音极其黯哑,像是被沙子摩擦着,只让人感觉疼痛。
以往不是这样的,殷王声音向来很好听,低沉地让人心醉。
晋仇抱起他,感受着他的气息,似乎的确不一样了,这种感觉。
晋仇惊了一下,“你的法力!”,他根本感觉不出殷王的法力来,一丝一毫都没有,像是凡人一般,根本不是修仙之人的气息。
他原以为殷王就算服药后衰弱也顶多是弱到一重天的境界,但现在这样,气息上简直与凡人无异。
不过身体未见老,应该还是和凡人有区别的。
“晋仇,我废了。”,殷王在他耳边说,那些气息喷在晋仇耳旁,叫晋仇心中有些发凉。
“以后应该能恢复,你不要急。”,晋仇亲了一下殷王的脸,将两人的距离拉近。
殷王的神情有些怪,似乎并不悲伤,但又不是喜悦,他身上无力,否则应该会抱紧晋仇。
“我不急,晋仇,我们可能有孩子了。”,他悄悄说着,像是生怕被别人知道,似乎又有些不确定,便像告密般轻声。
晋仇听到此话并没有丝毫震惊,要是殷王不说这话,他可能心中还会好受些,但现在,他不能跟殷王说你的感觉是错的,更不能对此表现得无动于衷。
他颤抖着摸上殷王的手腕,然后侧身将头轻轻放在殷王的肚上,似乎在听什么。
那脉象上的确是如珠走滑的,只是殷王一男子,这脉象也不知该怎么说。
晋仇面对殷王,他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殷王看着他,明显是理解错了。
片刻后,晋仇看到殷王笑了,笑得极轻极浅,只是那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方才因疼痛而产生的倦容。
“法力没了可以再练,晋仇,不要担心。我们可以当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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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有悔(八)
修仙界最近颇不平静,似乎连陋巷里都有些躁动。
“你们看到那水镜中的画面了吗?真是恐怖。”
“本以为我们这样的修士终其一生也不可能看见水镜,万未想到只是听人说的去水中瞧了一眼,便看见了那番景象。”
“密,若无言。此事不是你我等人能看的。”,一修士叫那些正在谈论此话的人闭嘴,假装没说过。
但嘴哪是那么好闭的。
蔡地的角落处暗潮涌动,不知他们看见了什么,神情俱是一片惊恐,偏又有些想探究的点点好奇之心。
“那是殷王。”,他们隐约说。
只是这话说完他们的屋中便静下来了,这里本是一处极隐秘的酒馆,就算安静也安静不到哪去,但现在他们有意不说了。
“为什么我们蔡地的人会先看见,还有他人知道吗?”,有人悄声问,像是深谙前面某人那句话的开端:密,这是个密事,知道了也要假装不知道。
可就算是密事,也挡不住人们的嘴,哪怕这些人是修仙的,也免不了心中的那份好奇。再加上这是个秘密,越是秘密的便越想让人一探究竟。
“陈地的人也看见了。”
“噫,那离天下人都知道也就不远了。”
“是这样,陈地的人一向守不住嘴。”,陈蔡是旧仇,只要有机会,便要使劲地埋汰对方。
话说到这里他们就又开始聊关于陈地的事了,可能也是怕了之前的话,现在众人一起笑得颇为开怀,像是生怕别人不知他们在饮酒作乐。
毕竟饮酒作乐要比诬陷殷王来的强。
能让他们一直觉得不能说的,当然是殷王的事,殷王的错,殷王不可告人,看见了也要装作没看见的事。
只是殷王做了何事,能让他们这般讳莫如深,陈蔡的人都不愿细说。
但在陈蔡之后,元地、楚地、魏地、赵地也都出现那抹水镜,它们或是在河中出现,或是在水中,或只是在平日所看的镜中,天下的修士都看见了那场面,甚至是天下的凡人,看见那景象的人绝不在少数。
起初大家还能守住这个秘密,但后来,知道的人越来越多,秘密也就不是秘密了。
“殷王真是越来越暴戾了,他这才执掌天下多少年,就做出这么多事来。”,殷王执掌天下的时间的确不长,他父殷王阏商活的时间长,所以殷王太庚两千多岁才登上殷王的位置,现如今是殷王两百九十二年,对于修仙界众人来说,绝不算是很长。
殷王太庚往日的确有暴戾恣睢的传闻,但真让他名声受疑的是晋侯一事。
晋地是极强的,殷王阏商时差点让晋侯献夺了天下的统治,但晋地人一向讲究忠君,所以晋侯献不曾反,晋地人也不像是会反的样子,晋侯载昌也不像是会反的样子,但殷王说他们反了,殷王拿出证据,灭了晋地。
殷王是天下的主人,是天道之下第一人,世人当然肯信殷王,只是也有怀疑的,但终究不敢说出口。
关于晋地的事他们应该永世不提,顶多在闲暇时说说晋地那位少主,道号晋崇修,本名晋松,却被殷王改为晋仇的废物。他年少时便有名,众人传言说他仙风道骨,不染凡尘,虽面相清美,却不让人产生一丝一毫想去触碰的心,就算是再淫邪的人,在他面前都产不生欲望。
关于他的事,还有晋家灭门,晋崇修的父母亲人几乎没有活下来的,但晋崇修却活了下来,后有人在魏地得知他被殷王使臣带走,在楚地又与殷王不知做了何事,关于他和殷王的关系向来众说纷纭,但话说得不至于太过分,因晋崇修的脸是个人都不至于看得上。
那种一眼看上去便又好看又让人索然的脸,怕是看久了会影响床间之事。
但此次关于殷王的丑闻与晋崇修是有关系的,不光与晋崇修有关系,与晋地所有人都有关系。
水镜中的事发生在叶周,天下人都知叶周被锁城后遭全灭,只有一个又残废又疯又不会说话的荀季活了下来,他人都死得颇惨。
殷王派人来清理了那些尸体,晋地的原阳、离石等地也出人来看了几眼。
大家对此颇有揣测,但随着郑地的消亡,叶周的死便没人再谈。
可不谈不意味着不想,当时便有人揣测是殷王所为,如今一看水镜,果然与殷王有关。
离石的人是最先愤怒的,他们与叶周同属晋地,遇此情此景怎能不愤慨。
“一切都是殷王做的,你们没看那水镜吗!殷王用各种方法虐杀了叶周人,这世间能想到的还是想不到的,他都要在叶周之人的身上试!叶周何错啊,他连说都不说,正月里就将叶周灭了,还是这种方法,生怕叶周那些人死得安生!”
水镜的画面大家都看到了,不是别的,全是殷王杀叶周人的画面,殷王一个个敲开他们的门,施加法力在那些人上,惨叫声几乎隔着水镜传到了每个人的心里,还有那些懒于挨个动手而直接用阵法杀死,用厉鬼噬咬死的。
“殷王是故意在试阵法,他每一次用的阵法都不一样,活活试了上百个。”
“你们有人会那些阵法吗?”
“不会,一看就是殷地独有的,我这两日没少去各处寻水镜看那场面,但看了再多次也看不懂,只知道极精妙,搞不好就是在试新的阵法。”
“啧,真残忍。”
“是残忍,尤其是那个厉鬼的,当真恐怖。”
“殷王真是天下的主人吗?天就这么纵容着他折磨人!”
“贼老天!”
“嘘,万不要扯到天上去,你还想不想修仙了。”
“天恐怕已不喜殷王了,否则怎会出这么多事,要我说,这水镜就是天降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多。”
“天会管这种事?可能还是晋地一脉的心不死。”
“就算是晋地的心不死,殷王要是不这么残忍,也不会有水镜中的画面流出。再说除了天,谁能在殷王眼下隐藏自身,取得水镜中的场景。”
“啧,当真不可细想。”
是不可细想,殷地的人已出来,监视天下的不轨言行,但水镜中的画面去不掉,就算殷地的修士将那些水镜逐个破坏了,事情还是传到了大部分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