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不还
“没事的,就是因为不起眼才方便驻军,别担心。”
洛城是他和云渊共同商议的地方,玄衣骑这杆旗已经立起来,他们行进洛城不是耽搁时间,而是给别人时间,想回头的人大可以趁此机会偃旗息鼓弃暗投明,南越经不起消耗了,若能避战才是最好的法子。
“可是…..”
柳沅还想说什么,擦完脸的岑小五刚巧和他对上目光,岑小五生了一副偏向胡人的面相,高鼻深目,肤色苍白,他微微呲出犬牙,像是不喜他质疑云渊,换成别的时候柳沅兴许还会怕一下,可事关楚政,他也顾不上怕,立刻不甘示弱的瞪圆眼睛凶了回去。
“——你干嘛!他说得就是不对嘛……洛,洛城本来就不是打仗该去的地方!”
“好了——”
眼见着狼崽子和小白兔准备掐架,云渊抬手捂住了自己家孩子的嘴,他吻上自家狼崽子的鼻尖,轻松化解了岑小五的敌意,而后又回身冲着柳沅微微一笑。
“信叔叔一回,时间足够,咱们六王爷已经先行去打点了。再者说,洛城这会正是鱼肥的时候,我可听这位说了啊,他说你虐待他,不给他鱼汤喝,这回说什么都要喝到。”
第29章 狼兔相争Round One:平局
洛城太守虽是文人出身却有一身硬骨头,现下战乱四起,他硬是靠着城中守军持住了城中局面,云渊一行到时,城中只是商贾散去略显萧索,除此之外并无暴乱。
楚政借了一身玄衣骑的衣裳,用跟岑小五相仿的蒙面巾遮住了脸,玄衣骑多有暗卫暗哨,像他这样打扮的人不在少数,他这样混在军中,即便背上有个柳沅也不甚惹眼。
柳沅是随他们从雁城至此的医者,战时通医术者弥足珍贵,若因腿脚不便需人特殊照顾也是情理之中。
晌午过半,玄衣骑手脚利落,云渊与太守交接,岑小五带人排查,其余人手在城中安营扎寨。
楚政没带柳沅住帐房,他带柳沅寻了个清净地方,离驻扎的地方不远,是个简单素净的院落,房子的主人应当是城中商贾,战事一起只顾着带上细软匆匆撤离,屋中床铺桌椅都没来得及搬走。
擦灰扫地都是楚政的活,柳沅没精打采的歇在了榻上,和他一样受不了热的小松鼠抱着马车里顺来的冰块瘫成了扁扁一坨,柳沅试图扒拉出它爪子下头的小冰块,结果还被它吱吱呜呜的凶了一下。
“咳——咳!!我,咳,我一会就去取,你先忍……咳——”
见柳沅吃瘪,楚政连忙开口,只是他哪是个会干家务活的,他照葫芦画瓢的挥着好不容易找到的扫帚扫地,浮灰洋洋洒洒的扑了他一脸,全都呛进了他嗓子眼里。
他也是个怕热的体质,他一身黑衣背了柳沅一路,胸前和后背早就湿透了,早上柳沅睡得迷糊没替他梳发髻,他自己胡乱一扎,眼下头发散了大半,也都被汗水打湿黏在颈上。
“不用。”
楚政这副样子,柳沅光看着都替他热,他也顾不上跟小松鼠置气了,他瘪了瘪嘴,踩上刚甩掉的短靴走去院中打了桶井水,楚政不会摇绳子,刚刚在井边奋斗了半天,愣是没法把空桶浸去水里。
半桶水泼去地上,半桶水洗脸,柳沅懒得去找帕子了,他浸湿了袖口给楚政擦汗,握着扫帚的男人也不知道是在害臊还是在羞愧自己不堪重用,总之是红了耳根。
小松鼠见了水也来劲,它蹦蹦跳跳的凑到桶边想讨个凉快,柳沅小肚鸡肠的拎着它的后颈往榻上一甩,立场坚决,毫不动摇。
“沅沅?”
“冰就不要了,我不要他们的东西,你待会过去,还是要小心一点。”
柳沅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昨天夜里他们在溪边落脚,云渊同岑小五去林子里逮兔子,他们俩负责生火,楚政看他心中不安便跟他交了底。
先前那一场边塞恶战楚政明知战况险象环生,却没有调度玄衣骑支援,明面上是因他父皇病重,京都总要留下人手提防,实际则是因为人人都告诉他柳沅跃下了凭栏院的高台,殒命河中,不见尸首。
他那会心死如灰,他力战克敌,身负重伤,远在的都城的兄弟给他扣上了犯上作乱的帽子,试图将他拉下马,他等了几日,没能等到任何好转的迹象,他知道只要服软求救,中宫与外戚一定会助他力挽狂澜,可他不愿意。
他终于意识到人心冰冷,桎梏重重,他豁出命去保护的国家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权谋纷争从来都是不顾血亲的,他甚至能猜到老四之所以能污蔑他通敌叛国,必然是因中宫的授意和暗中煽动。
他的母亲并不爱他,他的母亲只是想要一个听话乖巧的傀儡,他若不行,旁人所出的老四也是可以的。
这世上最爱他的那个人已经死了,那个清秀干净的少年被他所负,坠入刺骨的河水,再也不会同他相见了。
于是他任由污名打压,劫杀围剿,最后若非云渊的亲随赶到救他一命,又将他带去临近的山林里等着柳沅闻讯来找他,他兴许就真的命丧黄泉。
至于柳沅那边其实也是云渊出手,只是云渊未曾出面,柳沅获救后心灰意冷,云渊便托人送柳沅离开都城,顺了柳沅隐姓埋名的心愿,直至他心灰意冷的求死,云渊信了他是真心知悔,这才再次出手,给他们续上。
诸事种种,一一说尽免不了撕心裂肺,楚政故意将很多事情说得粗略,尤其是他被诬陷反叛又认命求死那一段,他都稀里糊涂的含糊过去了,他只着重说是云渊帮他脱困,帮他们重新团聚,想着能让柳沅少些对云渊的敌意,奈何柳沅心思太细,寻着点苗头就能将所有事情串联起来。
楚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柳沅心疼得要命,红着眼睛就往他怀里钻,抽抽噎噎的又要哭,好巧不巧,云渊刚好拎着肥嘟嘟的兔子回来,故意嘴贱兮兮的拿兔子逗人,柳沅被逗得又气又恼,想谢都谢不出口,最后连晚饭也没吃,直接被他连抱带搂的带回车里哄了半宿才勉强睡下。
“我知道的,那我偷着拿一点,不让他们知道。”
“……就是不要!”
“好,好,都听你的。”
柳沅一赌气就腮帮子微鼓,楚政被他甩起袖子糊了一脸水,想笑不敢笑,只能老老实的的点头。
柳沅吃得苦太多,眼下总算见着点亮,找回了一点小时候那种不耐逗的别扭性子,正碰上云渊这个古怪的,专做好事不说好话,照着苗头下去,这两个人以后有的闹腾。
不过楚政心里清楚,云渊也是为他们好,柳沅知道实情之后心里酸楚得厉害,云渊故意逗得柳沅生气倒是能帮着柳沅分散一下精力。
“不要他们的。我去城里找找窖子,咱们自己弄一点。”
“嗯,反正就是不要他……呜哇!!”
柳沅拿手背蹭了蹭发红的眼角,这才打算给楚政好好拢一拢头发,他嘴上嘟囔不停,还想说点什么软绵绵的坏话,然而忽然出现的岑小五如同鬼魅一般闪身近前,吓得他手上一抖,差点薅了楚政的头发。
“先生催你过去。放心,小柳公子有我照看。”
黑衣弓手布巾蒙面,不见喜怒,岑小五负手立去楚政身边,言简意赅的平静开口。
楚政弃了宸王身份,他便不用俯首行礼,不过鉴于他从前也没对楚政行过几次礼,这会倒是格外自在。
弓手耳力卓绝,院中两人方才在说什么,岑小五听得一清二楚,同楚政说完话,他又特意转头,挑衅似的看向拽着楚政衣角的柳沅。
“不过,小柳公子若是害怕,我也可以找别——”
“——谁怕了!你,你才怕!!”
岑小五是胡人混血,且还不是胡人同南越的混血,而是同塞外的一个边缘小族。
他生而有异,肤色苍白,眸中带红,云渊虽寻了些草药盖去他眸中血色,但他那一双眼睛仍与常人有些区别。
楚政去了云渊那边商议正事,他带着炸了毛的柳沅去往河边,他比柳沅大一些,自幼长在云渊身边,然而也只是外表看着冷峻吓人罢了,心理没比柳沅成熟到哪去。
他们一路无话,岑小五身高腿长步子大,柳沅一瘸一拐的跟着他颇为费劲,他快走几步到了河边,弯腰拿起了自己精心准备的小桶递去了柳沅面前。
“干,干嘛啊?”
“抓鱼。”
扭来扭去的泥鳅和淤泥一起堆积在桶里,岑小五冷笑着扬了一下下巴,他用手捏出一只犹为粗长的蚯蚓凑去柳沅眼前,虫子蠕动的躯体绝不算什么好看的东西,而且那蚯蚓还特别不老实,悬空的身躯左动右动,只差一点就能碰到柳沅的鼻尖。
他确信这只肮脏丑陋的虫子足以吓到柳沅了,而柳沅也确实如他所料的那样呆立在原地说不出话,他很是得意的冷哼一声,想要借此机会威胁柳沅不许再说云先生的坏话,可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柳沅忽然动了。
纤细漂亮的指节捏住了他手里的虫子,并且极为熟练的打了个结,长长的蚯蚓可怜兮兮的拧巴着身子,岑小五有些懵的眨了眨眼,下一秒,柳沅左手扯开他的领口右手把虫子往里一塞,转过身去,撒腿就跑。
“你别跑——你站住!你——”
冰凉滑腻的触感让人毛骨悚然,岑小五被云渊带得有些洁症,自然受不了这个,他扯松衣襟慌忙将虫子抖落出去,气急败坏的迈步去追。
柳沅这边也是得意忘形,他扳回一局一时痛快就忘了自己腿脚不便,河边湿滑,泥沙陷脚,岑小五还未追出两步,他就歪斜着身子,摔去了河边的烂泥里,滚成了一只小泥猴。
“——呜哇!!”
第30章 弟弟是恋爱的绊脚石
夕阳落山之前,柳沅和岑小五满载而归,一人背上一个小箩筐,里头装着满当当的活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