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饼
沈云阶直直跪**去,苦声道:“师尊……”
江岭心开门唤婢女来将小沅抱下去睡觉,待小沅离开后,方招手道:“观儿,过来。”沈云阶膝行几步到江岭心面前,被江岭心抬手捏住下巴,抬起脸来。
“糊涂。”江岭心叹息道:“何等糊涂啊!”
“师尊,弟子知错,可小沅无辜……”
江岭心冷笑一声:“无辜?你珠胎暗结,生下个叛党余孽,是何居心?”
沈云阶眼尾泛红,忍着泪道:“弟子对朝廷、对师尊从不敢有二心,小沅可以当个普通的农家子,只求师尊网开一面,留小沅一命,弟子可以发誓这辈子不再见他……”
江岭心指尖摩挲着沈云阶脸颊,道:“为师一生孤寂,只有你这么一个徒儿,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你对谢家那个小世子动了情,少年人情难自持, 为师不怪你。可你不能一步错步步错,听师尊的话,你就权当没有过这个孩子。”
“师尊!”沈云阶心如刀绞,痛得发颤,“不要……求您不要……”
“我的观儿,聪慧过人,进退有度,一直都是为师的骄傲。将来为师死后,天衣府就是你的。不过是一个孩子罢了,以后你想要什么没有?”
沈云阶一头重重磕在江岭心面前,求道:“师尊,您放了小沅吧!”
江岭心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沈云阶,良久长叹一声:“你知道背叛天衣府的下场。”
沈云阶抬起头,额上满是血:“只要师尊放小沅一条生路……”
江岭心拿起身旁的一只九曲鸳鸯壶,倒了杯酒:“为师给过你机会。”
沈云阶伸手从桌上端起酒杯:“弟子此生有负师尊重望,不敢求师尊原谅,只是弟子走后,小沅他……”
“依你之言,找个天高皇帝远的小村子,让他一生平安庸碌。”
沈云阶笑了,唇角微微抿起,满是温柔之色。只要他的小沅平平安安,他便也心满意足了。鸩酒送到泛白的唇边,辛辣之气萦绕鼻端,江岭心忽然伸手扣住沈云阶的手腕,沉声道:“观儿,饮下此酒,你我的师徒情分便尽了。”
“来世再报师尊养育之恩。”沈云阶看着江岭心的手一点点从他腕上松开,鸩酒入喉,竟也回味绵长。不过片刻,一股剧痛从腹中炸开,沈云阶感觉喉中一热,一口血吐了江岭心满膝,雪白华贵的衣料浸了乌黑的血,意识一点点抽离。
江岭心垂眸看着他最心爱的徒弟,一口血接一口血的吐在他衣摆之上,最后倒在他膝头,再无声息。
“心都走了,我还留你干什么。”江岭心叹息,掌心轻轻抚过沈云阶头顶,就像沈云阶小时候那样,无奈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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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九歌·湘夫人》
第9章
沈云阶醒来的时候已在金陵千里之外,小沅正坐在他身边歪着脑袋吃手手。驾车的是天衣府的死士,见沈云阶醒了,便停了车,默不作声的将包裹递给了他,道:“府主让我转告公子,公子身上的毒叫枉断肠,将来日渐衰竭,三年毙命,若有悔意,再来金陵见他。”
那死士传达完主上之言,便不再多留一刻,把马车留给了沈云阶便走了。沈云阶低咳几声,指尖搭上自己脉搏,便知那番话不假,如今他丹田空竭,内力已丝毫不剩。
金陵已远,从此再无天衣府沈观,一条命换三年自由,他心甘情愿。
“叔叔……”一只软乎乎的小手拉住沈云阶的衣角,小沅从马车里钻出来,仰着小脸可怜兮兮道:“饿了。”
沈云阶眼睛一酸,伸手把孩子紧紧揽入怀里,哽咽道:“小沅,叫我爹爹好不好?”
小沅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又温柔的叔叔。在他原来的家里,哑奴没办法和他有太多交流,而哑奴的妻子因为碍于小沅身份,一直以来也未敢教他唤爹娘。
“爹爹?”小沅有些新奇地试着叫了一声。沈云阶心头泛暖,红了眼眶笑着将小沅抱得更紧了些:“小沅,爹爹在这。”
三个月后,沈云阶带着小沅来到括州永嘉郡,敲开饼铺的门……
屋外雨来如决堤,昏暗的烛灯映出萧宁冰冷的面容。五年前,他拜入萧门下,将整张脸腐去重新换了张面孔。曾经的谢筠意天生娃娃脸,笑起来一对酒窝天真又稚嫩。而如今的萧宁,五官锋利阴郁,冰冷又无情。
小沅被萧宁提在手里,吓得直发抖,不停地唤爹爹。这孩子模样像极了当年的谢筠意,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般。
萧宁眼底俱是嘲弄之色,俯身贴近沈云阶,薄唇微勾,呵气道:“沈大人,你当年私自放走逆党已是杀头的罪名了,如今又生个余孽做什么?”
沈云阶倚在门上费力喘息着,他仰起头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面孔,心口生疼。当年的谢筠意,已经死在他的刀下。
“你是来送死的吗?”萧宁神色冰冷,字字无情。
沈云阶有些绝望地闭上眼:“昔年负少爷太多,若这条命能偿还一二,少爷就拿去。”
雷鸣过后,屋子里是片刻死寂。半晌,萧宁低声笑起来:“那未免……太便宜沈大人了。”
银白色的闪点布满漆黑的夜空,雨越下越大。萧宁一手提着小沅,一手拖着沈云阶上楼,待到了楼上,便将小沅直接关在里间暖阁里,落了锁。
“小沅!”沈云阶用力拍打门板,暖阁里传来小沅哭泣喊爹爹的声音。
“放心,既然是我的儿子,我就不会伤他。”萧宁将沈云阶从地上拽起来,一把按倒在床上:“现在,就让我好好问问沈大人,你究竟想干什么?当年你卧薪尝胆,本可以前身而退,为什么偏在事发前夜诱我同你上床。沈云阶,你何至于这般下|贱。”
沈云阶脸色惨白,眼前阵阵发黑。萧宁攥着那一把柔软的长发,将沈云阶掀在身下,轻易撕去他身上素净的衣袍,语气冷漠又平静:“昔年沈大人狱中之言,萧某断不敢忘,既从未爱过,又为何刀偏一寸?”
沈云阶双腿|被分|开,萧宁讥讽道:“如今又想来赎罪?好,我成全你。”
灼热的吐息灌入沈云阶耳中,萧宁沉声道:“不是喜欢给我生孩子吗?那就接好了,一滴都不要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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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清晨,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沈云阶吃力地睁开眼,看见小沅正坐在他身边哭。小沅手里捧着个比脸还大的饼,啃两口,就停下来抽抽搭搭地喊声爹爹,一张小脸跟花猫似的。
“小沅……”沈云阶一张口,声音嘶哑虚弱。稍一动弹,浑身像是被敲碎了骨头般疼得眼前阵阵发黑。
“爹爹!”小沅扑到沈云阶手边,小心翼翼拉住他的手指。沈云阶熬过一阵眩晕,咬牙坐起身来,他身上已换好中衣,床榻也明显被收拾过了。
“爹爹,我害怕。”小沅缩在沈云阶怀里,委屈得直掉眼泪。沈云阶心疼地抹去小沅眼角的泪花,低头亲了亲孩子的额头:“小沅不怕,那个叔叔不是坏人,不会伤害小沅的。”
小沅低头看了看手里啃了半天都没啃完的饼,听话地点了点头。沈云阶忍着身下酸痛,强撑着起身带小沅下楼。
下雨天的缘故,街上的人不是很多,只有个阿婆在买饼。那阿婆把手里的菜篮子往上擓了擓,像往常一样絮絮叨叨念着:“人家小翠多好个姑娘啊,贤惠体贴,模样也俊,又一门心思惦记着你。”
萧宁没听见似的,把热腾腾的饼包好塞进阿婆的篮子里。
阿婆把铜板递给他,还不忘劝着:“家里有个体己人不好吗?你也老大不小了,难不成就一直这样自己过?听婆婆一句,趁年轻……”
“少爷……”
阿婆随着声音往里头一看,见一人正从楼上缓缓走下来。
沈云阶没找到自己的衣服,只能披着萧宁的外袍下了楼,他身下痛得厉害,堪堪扶着楼梯,苍白的唇角微微抿起,额头一层细汗。虽是病恹恹,却依旧如秋月映柳,色似霜雪,令人挪不开眼。
那阿婆伸着脑袋往里头看,当即惊道:“嗬!这、这是……”
萧宁勾起唇角,轻描淡写:“远方亲戚遭了变故,无家可归就来投奔我了。”
沈云阶一愣,倒也不多嘴,垂着头认下。身边小沅仰着小脑袋轻声唤了句爹爹。
阿婆瞪大了眼,用手肘捣了捣萧宁,使了个眼色,小声问道:“还带着个孩子?”
萧宁哼笑一声,手里的面团子啪的一声拍在案板上,扭头对沈云阶冷着脸道:“下来干什么,昨晚上折腾一夜你不累?”沈云阶脸上微烫,领口没遮住的地方露出青紫斑驳的痕迹,明显被糟蹋过的样子。
那阿婆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提着篮子扭头就走,着急把这个震撼十里八街的事儿唠出去。
第11章
萧宁手背上还沾着面粉,骨节分明的手,修长又有力。面团被一下又一下地拍在案上,像是哪里得罪了揉面的人,誓要被拍个粉身碎骨一样。
这是他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
沈云阶压住几声低咳,卷了袖子上前:“少爷,我来吧。”
萧宁把面砸在案子上,讥诮道:“你就会了?”
沈云阶把小沅抱到一旁凳子上坐好,从缸里舀了水洗净手,垂眸小声道:“少爷教我,我学得很快的。”
小雨落在门前青石阶上,滴滴答答。街上少有行人,萧宁倚在门框旁抱着手臂看沈云阶揉面。沈云阶身上略微宽大的外袍更衬得人很是消瘦,那双从前只见执笔的手,沾了面,沾了油,沾了芝麻。淡雅的眉目也染了几分烟火气,萧宁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