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替身为后
靳久夜饮下一杯,“正道也好,邪路也罢,只要主子愿意,属下誓死追随。”
贺珏摇了摇头,终究是拒绝,“朕花心思做的一切,都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纵然心里不好受,可绑人的事却做不出来。齐家乃肱股之臣,朕对齐阁老对齐家满门,唯有敬重,再不敢言其他。”
他一口饮尽杯中酒,打了个酒嗝,忽然觉得酒意有些上头了。
“朕不愿再为此事分心,可事情已经做了,必然得善后,声势造出来,原以为只差一句话,可如今人没了,朕竟不知该如何办了。今日太妃还想让朕纳钟氏女为后,还有那满朝文武的折子……”
贺珏提着酒坛子倒酒,说到这又从地上站起来,身形略微有些摇晃。
他走到书案前,拿起一本本折子翻开给靳久夜看。
“看看,你看看,这都写的什么,这么好看的书法,却都写的什么混账话?一个个的生怕朕不临幸他家女儿,吃相之难看,朕都觉得羞耻。读了书学了艺,为何不想想如何利国利民,却专盯着皇嗣做文章?”
言罢,贺珏愤怒之余抱着酒坛子狂饮,靳久夜连忙起身拦下,“主子。”
两人面对面,站得极近,贺珏斜靠着书案,微微仰起头看着靳久夜,他的眼神有些迷离,但好歹认得出眼前人的模样。
“夜哥儿,你帮朕做场戏吧。”
第7章 朕册你为后。
靳久夜从贺珏手中拿过酒坛子,贺珏望着他的脸,话说到这里,谁都能猜到几分。
可这人仍面无表情,连眉目也不曾动一下,只恭敬道:“但凭主子吩咐。”
“好!”贺珏意气风发地大叹一声,“夜哥儿,你替齐乐之应选入宫罢,做朕的心上人,朕……”
贺珏转身拿起书案上的笔墨,“朕册你为后,取消今年秋选!”
蘸笔挥墨,洋洋洒洒写下了一道圣旨。
白色的宣纸上呈现着贺珏龙飞凤舞的书法,因着饮了酒的缘故,颇有几分飘然如仙的意境。
靳久夜静静地看着,未发一言。
贺珏拿起刚刚写就的圣旨,仔细端详了一番,露出几分迷离的笑意,“好!好得很!朕且看还有谁敢逼迫朕,谁敢打朕子嗣的主意!”
“来人!”贺珏大声喊道。
靳久夜连忙制止,“主子,且先等等。”
贺珏瞪了靳久夜一眼,“你……你不愿意?”
靳久夜摇头,“主子的命令,属下自然遵从。只是夜已深,不便惊动中书舍。”
他半扶着贺珏离开书案,往后面暖阁走去,“主子先歇下。”
贺珏站定了,“不,朕偏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朕绝不受他们摆布!”
靳久夜无法,贺珏又不是真醉得失去理智,只是有些冲动罢了。若不想做什么,连哄带骗也不会做的,若想做什么,便是刀架在脖子上也要往前冲的。
见他站定不走了,靳久夜只好道:“那属下继续陪你喝酒。”
拉着人回到了刚才的位置,贺珏依旧毫无形象地瘫坐着,靳久夜素来严于律己,倒是坐得笔直。
“夜哥儿,如今朕只有你一人可靠。”贺珏靠着墙边的书架,微微仰着头,抬着眼眸,沉声开口。
靳久夜凛然,“属下明白。”
贺珏盯着靳久夜的脸,“陪朕做场戏,担一个名头罢了,往后你还是你,这皇宫大内没谁能拴住你。朕向你许诺,若来日你觉着不痛快,想要离了皇宫,朕绝不阻拦。”
“属下的命都是主子的,主子想要属下做什么,只需吩咐一声。”
贺珏听到这话,忽然苦笑,继而长叹,“这一次……朕是在请求你,不是在命令你。”
靳久夜默了默,没有回答。
两人无言。
贺珏抬手捡起方才那一张宣纸,看了片刻,“如若不然,朕便要同那些个世家周旋,实在费神费力。”
靳久夜连忙解释:“属下并不为难,只是册封皇后,恐怕不妥。”
“如何不妥?”贺珏挑了挑眉。
靳久夜拱手,恭敬道:“主子乃英武明君,不能因一时意气而册男子为后,否则日后储君又该如何名正言顺?”
“储君?”贺珏忍不住讥笑一声,“断了他们的念想,岂不甚好?朕也不是嫡长子,不过养在母后名下罢了,来日储君若德才兼备,自然名正言顺。”
靳久夜无话。
贺珏挪了挪,坐直了身子,伸手拍了拍靳久夜的肩膀,“夜哥儿,今日之言,朕感念在心。既如此,朕即刻下诏,秋选也不必了。”
勤政殿外。
宫人们肃然而立。
小宫人心里好奇,偷摸着眼往殿内瞧,却又瞧不出一点动静,方才听到陛下唤人,他忙不迭想进去伺候,可突然又没听见声了。
只能眼巴巴地瞅着老宫人,进还是不进?
老宫人迷瞪着眼,夜里瞌睡重,怕是没听清。
小宫人想了一圈,既然陛下唤人,那自然是要进去的,可脚还没迈到门槛前,就听到老宫人一声斥责:“收回你的猪蹄子!”
小宫人吓得浑身一抖,“师傅,陛下唤咱们。”
老宫人掀开眼皮,斜着眼睛看他,“哪里唤了?且等着。”
“可是……“小宫人想辩解,老宫人道:“你可别忘了影卫大人在里头,有什么事影卫大人不能做的?”
于是,小宫人按耐住心思,只能继续等下去了。
半晌,殿内传来脚步声,殿门吱呀一声打开,贺珏带着浑身酒味,面无表情地扔出一张纸,“你,即刻将此诏送到中书舍,从速拟定,明日宣发!”
说完这话,贺珏转身又回去了。
小宫人捧着圣旨诏令,双腿都在打颤,“师傅,这可如何是好?”
圣旨,他们是不敢看的。
刚才陛下那气势,简直要吃人一般,连眼角都是红的。
“陛下有吩咐,还不赶紧去!”老宫人也不敢多看一眼,连忙将宣旨叠了起来。
可偌大的字体,被贺珏大大咧咧地摆出来,饶是他们不愿意,还是不由自主地扫了一两眼,正好瞅见皇后宝册几个字。
“这道旨意,是册封皇后的啊!”小宫人哭丧着脸,“师傅,奴才拿不动。”
他素来机灵,自然晓得贺珏醉饮几个时辰,此刻的决定必然冲动,待清醒过来翻旧账也不无可能。
更何况是册后这等大事,连跟太妃及众大臣商量都没有,只怕他这跑腿的少不了背锅。
老宫人冷冷道:“你小子好运,被陛下钦点了,自然要亲自走这一遭。”
“师傅……”小宫人捧着旨意挪不动步,老宫人又多说了几句,“你这送过去,是听从陛下的命令,再往后还有中书舍,还有内阁,若一直搁在手里,那尽是你的不是了。”
“抗旨不尊,脑袋还想不想要了?”老宫人一声喝令,小宫人顿时醒过神来。
“就当我年纪大了,多提点你几句。”老宫人往前凑了凑,轻声道,“你送到中书舍,且不说是什么旨意,便让他们自个儿看去。我们在勤政殿伺候的,向来不沾手这些,这旨意你也从未看过半个字。方才那句话,死死揣进肚子里,明白了吗?”
小宫人连连点点头,眼里含着泪,“谢师傅,奴才明白了。”
“还不赶紧,陛下方才可说了从速拟定!”
小宫人一听,捧着旨意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勤政殿内,灯火通明。
三坛酒都饮尽了,贺珏靠着书架子昏昏欲睡,靳久夜瞧着时辰,约莫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
再不歇息,恐怕明日主子就不能上朝了。
大朝会虽一旬一次,可贺珏勤勉,日日都有早朝要议,参加的多是重臣要臣,若有紧急事,还要与内阁大臣再议。
想到这,他起身,走到殿前,唤来外面伺候的宫人,让他们收拾屋子给贺珏洗漱。
自己便偷偷溜回了玄衣司。
这屋内的烛火燃了半宿,靳久夜和衣躺在床上,只觉得外头寂静得连虫鸣都显得比别处大声些。
他沉下呼吸与心思,犹如无数次半夜惊醒一般,双目盯着天花板,脑子里毫无思绪,静等着再次入睡。
可很快身上的痛感便席卷而来,饮了酒,又飞檐走壁动了手脚,伤口早就在发疼。
他一直忍着,忍久了便忘了。
等回到自己的地方,那番痛感再次袭来,他才想起看看伤势如何。
就着昏暗的灯光,他找来伤药及干净纱布,一个人独自换药。
腹上又渗出血来了,他涂了外伤药,又用新的纱布缠好,背上的实在没法,只好将就抹了两下,随意缠了一些,再套上干净的中衣。
换下的衣裳,不消他多吩咐,玄衣司里素来有人会默默拿走洗净,再放到他的衣柜或者衣架子上。
他若不忙的话,也会自己会动手,可惜大多数时候他都忙得连饭也不能好好吃。
咦,怎么绣了朵花?靳久夜注意到这件中衣的袖口,不知何时多了一朵不甚起眼的红梅,他也不知穿了多久,红梅边角的绣线都有些毛躁了。
当朝尚红,以他的品级地位,尚无资格着红色,否则便是对君主的不敬。
想到这,靳久夜起身拿刀,一点一点将那红梅的绣线挑了,将拆下来的绣线放在烛火上烧净。
袖口破了一道口子,再这么一挑,愈发显得惨不忍睹起来。
然而靳久夜并不在意,他的手拿刀杀人无数次,却第一次用来挑绣线,虽不熟练,可到底是自己用惯了的刀,将就吧。
再躺下,竟是能好好睡一觉了。
勤政殿暖阁。
床帐外跪着一个垂眉顺目的宫人,轻声唤着床上那人,“陛下,太妃在外头等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