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观棋不语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又问:“抓到人了吗?”
“没,墓里头全是焦尸,警察还在山上搜呢。你说人好地地,为嘛要去偷鸡摸狗,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老板还在不停地抱怨,但我完全没有了听下去的心思。
闷油瓶和盗墓团伙,这两者同时出现太巧了,何况他还说要去救人。这一带是陈皮阿四的地盘,倒斗的肯定也是陈皮阿四的人。该不会他原本就在那队伍里,半路溜出来找东西,结果撞上我的?
这倒是很符合他职业失踪员的身份。可他现在在哪,继续给陈皮当马仔吗?
想着闷油瓶的下落,我草草扒过几口饭,休息片刻后就离开了。白天的路好走多了,我往回走了一会,就看到岔路口公路维修的标志,继续往里深入,围观的人就多了起来,工程车、警车堵在马路上,看起来阵势不小。
我挤在围观的人群中张望,可惜除了一些村民和不停赶人的警察,并没有看到闷油瓶的身影。他已经脱险了吗?正当我四处扫视时,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五 齐羽 65
我一回头,来的人竟然是那个经常跟着小玲珑的板寸。
“八爷请你过去。”他压低声音对我说,然后指了指下面的盘山公路。我顺着看过去,就发现路边停着一溜面包车,除了原来我和小玲珑坐的那两辆,还多了一辆没见过的房车。
原来他们都已经追到这里来了。我往周围瞄了瞄,警察还在大声吆喝着赶人,如果我现在跑出去,谅他们也不敢对我怎么样,但若是现在逃了,很难说他们不会对小玲珑和黑眼镜不利。而且警察属于无差别杀招,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怕是更难脱身了。
所以我只是僵了一会,很快就镇静下来,反而有点庆幸自己吃掉了珠子,至少不用担心被人搜出来。于是我对板寸做了个OK的手势,便和他一起从公路的缺口下去,几步跳下斜坡,就到了房车跟前。
齐铁嘴果然在车里候着,我一进门就先占了个口彩,“您老居然亲自出马,难得难得。听说您常年坐镇隆中,三请不出,这回也太给我面子了。”
“为什么不能出来?”齐铁嘴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轻蔑,“我们可是良民,跟杀人越货的陈皮阿四不一样,见不得光。”
“所以山上那炮仗是您点的咯?”我点点头,看了看窗外,“嘿嘿,陈皮阿四虽然胆大包天,毕竟是个老手了,哪会这么失策。”
“第三者搅局总归是败兴,我要进来找人,他挡我的路,我只能先做个清场。”齐铁嘴摇着扇子,慢条斯理地说,“不过四爷可精着,要见到他本人,比见到我还难。”
我皱起眉头。齐铁嘴这下借刀杀人使得真是快狠准,和我刚才的思路如出一辙。在别人的地盘施展不开,干脆大闹一场把雷子引过来,这下附近肯定要来一阵严打,陈皮阿四再能耐也只能暂时装乖了。不过听齐铁嘴的言外之意,陈皮本人并不在那支队伍里,也不知道阿猫阿狗抓了几只,会不会把闷油瓶供出来。
“你爱自己出来逛,我无所谓。我不关心过程,只重视结果。”齐铁嘴的话打断了我的思路,他哗地一声收起扇子,又道,“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昨晚我的人看到张起灵了。”
我心说坏事了,但转念一想,这只是说见到而已,他又不可能制得住闷油瓶。正想出言讥讽几句,却见他摆了摆手,“我先来说说你昨晚的经历吧。”
他手指轻轻叩在扶手上,悠然地说道,“你凭着张起灵留下的线索,寻到信物。而他也脱离了倒斗队伍,出现在藏有信物的地方,可惜,他已经不记得你了,还想把东西抢走。之后你们分手,你听说这里的爆炸,忧心他的安危,就转回来查看,结果撞上了我。”
我警惕地看着他,但齐铁嘴没再继续,只是晃了晃收起来的扇子,脸上保持着从容的笑意。
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几乎全中,准得就像他在现场看到的一样。但我一思索就反应过来了:他说的事情,几乎都能从其它地方推测出来。我逃跑的缘由自然不用说,昨晚他在秃山上对付陈皮阿四的队伍,套出小哥的情报也不出奇。而我,若不是知道闷油瓶与这起事故有关,也不至于无聊到挤上去围观。
这么说来,板寸在这里守株待兔,恐怕并不光是为了我一个人。
齐铁嘴心里早已把事态料出了六七分,现在说这些,不过想通过我的反应验证一下。我虽然是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奥妙,却始终还是慢了半拍,是对是错,他心里已经明镜一般,我再多说也是多余的了。
这种技巧,美国人称之为面部心理学,日本人称之为冷读术,而在中国则有更加古老的称谓——“算命”。这是最单纯,也是最直截了当的取得心理优势的方法之一,确实很有齐铁嘴的风格。我不禁暗骂了一句老狐狸,心说自己果然还是修炼得不够,若是换作闷油瓶,以他那张万年面瘫脸上阵,对方肯定没这么容易得手。
“看来他不会来了。”齐铁嘴看了看窗外,悠然地说。他的神态从头到尾都很平静,仿佛只是一位亲近的老者,而不是我的敌人,“你到这里,是想再见他一面,还是想把信物还给他?”
我抬了抬眼,瞬间就辨别出这句话中双向选择的陷阱,“不用套话,东西不在我手上。至于我为什么找他,也跟你没关系。”
“无须掩饰,得手便是得手,我没有硬抢的意思。”齐铁嘴看着我,笑道,“我和你是同一阵线的。”
我轻哼了一声,有点被他的发言逗笑了,“你倒是对东西在我这里笃信不疑。”
“问果自能寻因。”齐铁嘴的语气依然不急不缓,“张起灵是一个行动极其迅速的人,如果他已经得回信物,想起了自己的使命,就不会再为陈皮阿四卖命了。”
见我不吭声了,他笑了笑,接着道:“我也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跟老四混在一起。所以我说与你同一阵线,并非是妄言。”
说完了这句,齐铁嘴双手交叠,直视着我的双眼。我瞪了他一会,想着该怎么回应才好。
这下我算是明白了,小玲珑为何不让我和齐铁嘴对抗。情报和攻心是他的强项,单挑对打我兴许还能占点上风,在这种心理战上,想跟历经长沙攻防战的老将拼段数,我还是有点吃亏。
要不……直接抽块板砖敲晕他走人算了?我看了看四周,座位下只有干瘪的矿泉水瓶,车外前后都是齐铁嘴带来的座驾,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再怎么说,筹码总是在我肚里的。想到这,我换了个更轻松的坐姿,呼了一口气,说:“我现在拿不出来,姑且先听你的条件吧。跟你合作,你和我都能得到什么好处?”
“你问到了重点。”齐铁嘴淡然一笑,再次看向了窗外,“熙熙攘攘,利来利往。在长沙老茶营的那个小摊子上,我已经看得太多了。算是我给你的忠告吧,人之间的基本关系是相互利用。这并不是坏事,因为有利用才有交易。交易是对等,人情是乞讨。能平等做人,总比乞讨着生存要强。”
说着,他回头看着我,“我的好处显而易见,单说你的吧。你们几个背后搞的把戏,我既往不咎,另外的附赠,我会用我的方法调查张起灵的去向,情报与你共享。当然,我也希望你想清楚,这对你来说并不划算。”
“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你我的交易并不对等。你牵挂得太多,为了一群无干系的人……这个交易,完全建立在你不愿意放弃他们的基础上。”齐铁嘴眯了眯眼,道,“尤其是张起灵。从以前我就看出来了,他并不是那种可以争取的人,没有人能留住他。你这样,对你自己其实没有多大好处。”
我扯了扯嘴角,“那是因为你怕他。”
“是你想得太过美好,你就没有想到,我可以是盟友,他可以是敌人。这个世上没什么关系是靠得住的。亲生骨肉都一样,何况你们只是萍水相逢。”
说这句的时候,齐铁嘴的嘴角颤了一下,接着喟然长叹。我想到他和他亲生儿子之间的争斗,不禁有些唏嘘,看来他这番劝告确实带着几分真情。
不等我回答,他又继续说道:“其实张起灵要是回头来找你,不见得是好事。现在这样,老四暂时不会有动作,但他不一样,他才是最大的变数。警方准备封山,今晚我们都会在这里留宿。不管你什么时候下定决心,我随时恭候。站在我的立场,我也不希望你出事。”
“你是担心东西落在别人手里,就没那么容易拿走了吧。”我笑道,“恐怕你要等成望夫石了。”
“等靠的不是耐力,是对人心的判断。”齐铁嘴瞥了我一眼,淡然问道,“你还觉得,张起灵恢复记忆,然后回来救你这种事,会发生吗?”
听到这个明显的停顿,我忽而想起齐铁嘴的遭遇。他的一生充斥着误会和背叛,以至于令他完全抛弃了恩义。往昔卖货送卦与人为善的铁嘴神算,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我可没指望他来救我。没准是反过来呢?人心不是卦象,谁又能算得分明。反倒是你,在你的算计之中,这些年来的得失难道都是对等的吗?”
“哈哈……失去的就永远失去了,所以现在以及以后,我不会再错算分毫。”齐铁嘴看了我许久,才道,“总有一天,你会改变你的看法的。”
这句以后,我们再也无话可说了。齐铁嘴摆了摆手,我便识趣地自觉下车。山风夹杂着尘土扑面而来,我下意识地回头,看到他脸上已然恢复了泰然自若的表情,唯独那单薄的身影佝偻着独坐一隅,竟有几分凄凉的感觉。
五 齐羽 66
这之后,我就不得不呆在齐铁嘴的队伍里了。因为警察封山出不去,这几辆车的伙计把附近的农家全部挤得满满当当,连带我之前光顾的那家杂货铺也被扫荡一空,搞得那老板见到我就春风满面地把烟往我手里塞,直谢我照顾生意,还说要给我们优惠。我心里哭笑不得,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干脆狐假虎威过了把吴小佛爷的瘾,也算是舒缓一下紧绷的神经。
到了午饭的时候我和小玲珑同桌,看到她平安无事我放下心来,顺道问起黑眼镜,她说人在杭州但没受什么苦。他现在身上还挂着内鬼的嫌疑,反而乐得清闲。
我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人没事就好。”
“能出什么事?”她扫了我一眼,轻描淡写地说:“八爷重视大局。小的细节,他不会斤斤计较。”
她话里有话,我一听就了然。这次我半路脱逃,齐铁嘴的反扑来得很快,中间过程肯定没那么简单。不过此处人多耳杂,也不好一一细问,便又换了个话题,“那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今晚他们忙,我们休息。”小玲珑转着碗中的汤勺柄,百无聊赖地拨弄那一点汤料,“警察守在外面,陈皮阿四不能采取行动,我们也不需要,只是等着人来。他来了,有人会去处理,他不来,又没有任何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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