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聂】纵横杀
卫庄来了点兴趣:“我以为你离开鬼谷之后,就一直在咸阳宫的嬴政身边。”
盖聂沉默了一息,才又开口:“那次,是为丽姬。”
丽姬,当年的七国第一美人?
卫庄有点意外:“为了一个女人?”
盖聂:“是为了一个朋友的嘱托。”
卫庄嗤之以鼻:“你我这样的人,居然会有朋友?你还是老样子,从以前开始就喜欢自欺欺人。”
盖聂没有理会卫庄的恶意嘲讽,他回忆当年那件事的始末:“我受荆轲的托付,寻找他被齐国军队捉住将要献给皇帝的妻子。”
卫庄早已对六国最后的嘴脸不抱希望,他只是嘲笑道:“一个自称剑客的男人,连自己的妻子都无法护佑。这样的男人,也值得你千里奔波,称作朋友?”
盖聂对待卫庄从来都非常宽容,或许是两个人连日携手御敌,他甚至从卫庄的嘲讽里听出了些许替他不平的意味。所以他的目光始终温和平静:“有些人,注定是为这个时代而生,为这个时代而死。他,是一个终于寻找到他自己所要走的道路的男人。”
卫庄对荆轲毫无兴趣,说一句都嫌多,他只是问:“后来那个女人?”
盖聂微微露出困惑和回忆的神情,这在卫庄看来是极为少见的。
“我救下她时,她已经身怀有孕,本以为她会想要隐姓埋名隐居。谁知她执意要面见皇帝。”
“她是想当面质问嬴政?”流沙中先有紫女后有赤练,卫庄自问比盖聂更了解一些女人的想法。
“或许是吧。”盖聂记得当时丽姬的确是这样回答他的。
虽然猜到,卫庄仍觉不可思议:“如此愚蠢。”
难得盖聂不想反驳。
卫庄几乎可以肯定了:“后来那个小孩?”
盖聂默认了,他继续说下去:“在去秦国的路途中她生下了那个孩子,托付给正在濮阳游历的剑客韩申。”说到这里,盖聂还是有些惋惜:“但这也并没有阻挡她当面质问帝王的决心”。韩申是墨家人,荆轲的好友众多,韩申也是其中一个。他听说韩申最后也是为了这个嘱托,死在罗网刀下。
卫庄没有任何同情的意思,不自量力的人为了毫无意义的事情甘愿赴死,这最多能解释为愚蠢。连自己的命都救不了,谁又能保证他豁出性命救下的人能安稳地活下去?
“有时候,一个人的死,反而是对于更多人的一种解脱。”已经没有兴趣再说这个女人。
在这样的时代里,本就蒲草一样无力生存的女人再加上自以为是的愚蠢,只会牺牲更多的人。
卫庄一直觉得盖聂愚蠢,他勾起嘴角::“你离开秦国是因为找到了那个孩子?”
盖聂沉默地点头。
卫庄觉得有趣:“荆轲丽姬因嬴政而亡,你却一直留在嬴政身边。天下人皆是人云亦云,人人都说你杀了荆轲,你却不曾辩驳。”
事秦是为纵横,离开是为故人嘱托,或许天底下没有人会完全理解盖聂的选择。
盖聂低下头:“旁人怎么想怎么说,又有什么重要?”
卫庄看着盖聂,这样平静的情绪好像从什么地方溢出来,在四周弥漫开来。
这个世道,到底什么才是重要的?
七国百姓的性命?对故人的一个承诺?
卫庄能够觉察到,盖聂一直追寻的东西,似乎隐隐已经有了答案。
既然有了答案,那么天下那些愚昧的人懂或不懂,又有什么干系?
盖聂转动着手里的树枝:“小庄,烤鸡可以吃了。”
第四十七章 始皇死而地分
奔波与交战,让暂时的平静显得难能可贵。
卫庄看着燃烧的篝火,他很沉默。
盖聂道:“解开乱局的关键我们已经交给龙且,或许,农家的危机很快可以解开。”
卫庄对于人的本性有着更加深刻对此并不乐观:“你还记得玄虎的机关吗?”
盖聂一怔。
“有时候,机关一旦打开,贪婪的猛兽就再也不受人控制。”他看了一眼盖聂:“他们只会杀戮,互相吞噬,直到最后一个死去。活下来的那个人,就是下一任的魁首。”
盖聂望着火堆:“泰山之于土堆,河海之于水洼。明明都是同门,却非要你死我活。”
卫庄看向盖聂:“说到你的痛处了?”
盖聂看着卫庄,没有立即开口。
卫庄的目光与他对上,在这样平静的目光,他放弃了继续挑衅老好人师哥的想法:“师哥,虽是同类,愚贤不同。你,在意地东西毫无意义。”
盖聂不反驳,他沉吟道:“高渐离与铁统领的烈山堂一行,恐怕不会顺利。”
卫庄嗤笑:“本就是毫无意义的举措,烈山堂田虎有勇无谋。墨家之人若配合呼应,未必不能脱身。”
盖聂心下一动:“田虎此人的确是山中猛虎,然而农家也并非只有朱家与田虎而已。”
卫庄来了点兴趣:“哦?看来你也察觉了?”
盖聂与他对望一眼:“你与朱家是故交,可曾留意过他身边的那个人。”
那日他们在神农堂向朱家打听神农令一事,前后好几个神农堂的门人都出现过,但他立刻知道盖聂指的是谁。
“你是说,引我们入内的,那个叫做刘季的人。”
“正是。”盖聂颔首颦眉,带着思索的表情:“看他形貌面相,隆准高鼻,须髯整而齐。这样的面相,古往今来,都不是凡夫俗子。”
卫庄鼻间溢出几声轻哼:“他,还有个长袖善舞热衷于收买人心的爱好。”
盖聂望着屋檐破损处露出的星辰残影发了一会儿呆,慢慢说:“苍龙七宿的秘密由墨家与农家传人世代共同保管。这个人的出现,或许并不是偶然。”
卫庄皱着眉,他低着头,眼神显得更加捉摸不定:“各路人马齐集东郡,这本身就是有人刻意诱导。”
盖聂垂下头。
卫庄冷哼:“早就知道这是个陷阱,现在你怕了?”
盖聂看了一眼身边的木剑:“小庄,我是担心天明。”
卫庄嗤笑道:“既然看得懂面相,你应当知道,这个小鬼的命硬得很。恐怕你死了,他都会好好的活着。”
卫庄并不知道天明身上阴阳咒印的秘密,他说这话不过无心而已,但在盖聂耳中,却让他微微一动:“或许,你是对的。”
卫庄从这句话听出一丝不同寻常,他皱起眉,正要探究盖聂言下的含义,却被盖聂再次出口的话引开了思路。
“小庄,如果东郡之行死刻意诱导,那么小圣贤庄恐怕也并不全然安全。”
卫庄一笑:“那又如何?”
“我记得你与小圣贤庄的三当家是挚交。”
卫庄对此毫不在意:“他当年拜了孔孟为师,也不过是另外一种逃避。你们都一样,过于执着于理想国度。列国纷争,又有哪里是能够真正让人逃避的呢?”
盖聂心下恻然,他知道与师弟在这个话题上并不会有任何结果。
夜色催更,斗转星移,星辰之夜空中变换着位置。
盖聂在火堆中添上足够的木柴。
以他二人的功力已经不畏严寒,然而火光可以驱离猛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卫庄沉默地看着盖聂在残破的墙垣上布置简易的机关,然后看见他朝自己一步一步走来,一直走到自己身后,才放下剑背靠着自己席地而坐。
卫庄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但他感觉到盖聂放下剑,那把木剑就放在自己手边伸手可触的位置;而他的背,就这样靠着自己的背上。
隔着漆黑的大氅,卫庄可以感受到盖聂的一举一动,他此刻必然已经闭上眼睛开始打坐运功。
卫庄不想闭眼,他望着漆黑的夜空,想起了在鬼谷的那三年,一起外出试炼的岁月。
他们是命中注定的对手。
他们,不得不提防着彼此,却又比任何人都信任对方。
清晨露重,卫庄睁开眼睛。
屋檐上传来禽鸟的哀鸣,是被盖聂布置的陷阱捕获的鸟儿。那陷入罗网的鸟儿蓝羽红腿,正是白凤的蝶翅。
盖聂站起来,走向矮墙,用手指解下被缠住的鸟腿,然后递给卫庄。
卫庄从鸟腿上取下竹管,展开里面的竹芯纸看了,眉头低低压下,看不出喜怒。
盖聂等他看完了,才问道:“可是桑海有变?”
卫庄手握紧,竹芯成灰:“嬴政开始在咸阳周围搜捕术士,藏匿者连坐坑杀。”
盖聂低头,略有思索。并非他多疑,他在秦王身边呆过数年,对于皇帝的习惯也算略有了解。
卫庄斜眼看见盖聂神情:“你怎么看?”
盖聂道:“嬴政表面上搜捕术士,其下极有可能是为了掩盖其他的目标。”
卫庄嘴角弯了一弯,脸上带着那种并没有到达眼底的笑:“看来你的确了解嬴政,张良的第二条消息,就是李斯已经对小圣贤庄分部在列国的书院下手。打着推行‘书同文’的旗号,在私底下搜捕秦国之外的六国著作。”
盖聂:“早在数年前,嬴政已经命人编写整理《秦纪》。”
卫庄冷笑:“这不过是当年周王对付殷商的手段,他也打算用上。愚弄六国余民,却也有用。”说完这些,卫庄松开手,蝶翅鸟在他掌心蹭蹭,展翅飞走。
盖聂与他一道看着蓝色小鸟高飞而去。
卫庄:“你有什么打算?”
盖聂没有立即说话,他目送着挣脱罗网的鸟越飞越远,最后才说:“逍遥先生一直留在东郡搜集情报,此时应该会一会他。”
越是一团乱麻,越是需要抽丝剥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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