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桃七血案2:桃色陷阱
“这个无可争论。那可怜的孩子怪神经质的。她经历了什么我不知道,但绝对是些烂事。”
“有一件事我十分确认。”他说。
“什么事?”
他转过身来背对玻璃窗,挺了挺胸膛。“黛安娜·科斯塔斯没有杀害史蒂芬·汉斯莱。”
第7章 上
杰弗里·罗兹跟他老婆讲他要加班到很晚——他确实过了下班时间还在办公室待了俩小时。然而他离开后没往家的方向走,而是直奔反方向上了拉斯维加斯长街。
“就是今晚了?”多米尼克问贾丝廷·奥布里。奥布里驾着她那辆烂大街的银色本田雅阁,以几车之隔不远不近地跟着杰弗里·罗兹。
“跑不了,”她耸了耸肩道,“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去长街跟情妇会面。”
他们尾随罗兹来到一个室内停车场,但没有跟着进去。奥布里将车停在路边,说:“他要是去长街上转悠,我们只能走路跟踪了。我现在下车,他出来后我先跟着。你去停车,停完我们轮番盯梢,降低他注意到我们的可能性。
“听着不错。”
奥布里下了车,站在人行出口。她一边等人一边点了支烟——不过在凑近了看就会发现她只是衔着烟,其实没怎么吸进去。多米尼克绕到驾驶座这侧,把座椅向后滑到底,好把双腿卡进座椅与搁脚处之间。
他花了几分钟找到停车位。走出车库时,奥布里的短信便来了,说她和罗兹在水晶购物中心[1]。
多米尼克把手插进外套口袋,走路时目不斜视。每一回走在长街上,他都紧张万分。他很少来这儿,赌瘾发作之时,他更喜欢光临市中区那些低档次的赌场,还有西区那些更迎合本地人的地方。但在拉斯维加斯大道上,他却逃不开随时随地都是的关于赌博的提示——公告牌、广告、传单,甚至耳朵从周围的行人那儿捕捉来的只言片语,都是在谈辩赌博技巧和输赢之事。
他长出一口气,将注意力集中长街里他所热爱的部分:它的多元化、它极度欢快的气氛、成千上万寻欢作乐的人所迸发的生动活力。尤其他眼前这些人,这些人不惧内华达沙漠盛夏的魔鬼高温前来度假,他们不会让任何事阻碍他们享受美好时光。
多米尼克跟着奥布里的短信指示,再次寻到了罗兹的踪迹——谢天谢地,是在有空调的高档商场里。他瞥见了一百英尺以外的奥布里;对方微不可见点了点头,融入人海中。
罗兹不像是揣着购物目的来的,更像是在耗时间。他仅是绕着商场闲逛,随意浏览各种奢侈品店的橱窗。多米尼克远远地跟着,尽可能利用天然掩护和反光面。他的外套上虽然有个纽扣相机,但隔这么远派不上什么用场。他一只手摆弄着手机,这样很容易就能让他看起来真的有事在忙,同时又可以保持和奥布里的联系。
罗兹在宝缇嘉店外停了下来,玩起了手机。多米尼克眯起眼睛。
罗兹的手机是什么型号?他发短信问奥布里。
iPhone6。干嘛?
因为现在他在用三星Galaxy发短信。
哇,私藏手机。不错的线索。我明天看看能查出什么。她回道。
罗兹绕着商场闲逛了四十分钟,边逛边频繁查看手机。多米尼克和奥布里轮番了好几次盯梢他。轮到多米尼克来跟踪罗兹时,专心致志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题,一旦任务移交给了奥布里,他就发现自个儿的心神被越勾越远。他的心思总会游荡在商场外——说这座建筑四面八方都是赌场,可不是夸张。他一度张开嘴,呆愣愣盯着一则百乐宫酒店的广告,满脑子都是“二十一点”,两分钟后才回过神来。
罗兹终于朝托德•英格利希城市酒吧走去时,正是多米尼克当值,所以他目睹了罗兹边走边摘下结婚戒指并塞入口袋的过程。
“王八羔子。”多米尼克压着嗓子骂了句。
多米尼克跟着罗兹走进餐厅。他躲在后头,看到罗兹与一群人握手,这些人有男有女,都挺年轻好看的。等到握完手,便由女服务员领去座位。多米尼克向奥布里汇报了最新进展,最后两人一块儿坐在餐厅中央的长吧台边,背对罗兹所在的那桌。奥布里的小手包里衬上缝了台隐藏相机,她将手包以合适的角度放在吧台上,这样他们就看在不看罗兹的前提下,通过相机传输到手机的录像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她很喜欢事件的这个发展,因为委托人会报销这顿餐费,但多米尼克却提不起同样的兴奋劲儿。他的胃难受极了,只能喝点不含酒精的啤酒,吃点奥布里点的开胃小菜。他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她讲的故事上,而不是去回忆上一次玩的牌局,回忆得巨细靡遗、栩栩如生。他焦虑地轻踢吧椅,直到坐另一侧的女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消停下来。
“你还好吗?”奥布里过了一会儿问道,她皱眉看着他。“你在流汗。”
“是这儿太热了。”这也是事实,而他后将啤酒一饮而尽。这要是真酒该多好啊。
奥布里低头扫了眼手机。“罗兹没有表现出与这些女性亲密的迹象,我觉得她们都不会是他的女朋友或情妇。”
“我也这么想。”多米尼克看了实时录像;罗兹正与所有在他那桌的女性调情,但都没有认真的意思,而且雨露均沾,对谁也没有特别留意。“说真的,我觉得这帮人谁也不认识谁。我看他们只是碰个头的——一点儿相熟的感觉都没有。”
“商务聚餐?”她不太确定地说。
“那他不用把戒指摘下来。”多米尼克拿手耙了耙头发。怎么每个人的嗓门都他妈这么大?
罗兹这晚餐优哉游哉地吃了两个小时,这段时间里,多米尼克的情绪变得越来越糟。这群人起身离去时兴致很高,稍稍带了些酒意,多米尼克和奥布里手挽手跟在后面,假装是约会的情侣。
罗兹和他的朋友们明显是觉得这个夜还远未到结束的时候。去酒吧,多米尼克心底默念,目光如刀直指罗兹的后脑勺。去跳舞,去长街上的俱乐部,哪儿都可以,就是别去——
他们从水晶购物中心的后门走了出去,径直走进阿丽雅赌场酒店。
罗兹一行人直奔位于酒店大堂边的赌场厅。铃声、老虎机的电子滴答音和嗡鸣、赌骰子的桌边传来的欢呼与呐喊,这些声音在多米尼克脑内回荡,点燃了深埋脑海的引线。明灯烁烁,照耀每一处,多米尼克快没法儿呼吸了。
在离门槛几步之远的地方,他停下迈开一半的步子。奥布里还挽着他的手,被他绊了这一下,不禁惊叫出声。
“我不能进里头去。”他低声道。
但他想进去。此时此刻,进那个赌场的欲望压倒他生命里曾有过的一切渴望。
“你说什么呢?”她说着,将手从他臂弯抽了出来。
“我……”多米尼克的声音都沙哑了。他咽了咽口水,舔舔嘴唇。“我有强迫性赌瘾。对不起,我不能进去。”
奥布里盯着他看,不可置信地说:“你有赌瘾?”她也不用再说别的话了,多米尼克可以瞧见了她眼里的责备,因为此刻他脑内乱蹦的也是同样的责备。他应当预料到这毛病会闹出状况的,应当提醒她的。
“我在恢复期,但现在有点遭不住了。我要是进去……”
他要是进去,他会快活似神仙。肾上腺素飙升,浑身激动地发颤——酒精、嗑药、做爱,全都不如赌博美妙。他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去抗拒呢?
多米尼克不甘心地叹息一声,拼命晃了晃脑袋。
“行吧,”奥布里说,“我进赌场不会出毛病,罗兹我来盯着。你回车里等我。我们短信联系,我会把进展告诉你的。”
“好。”他察觉到自己的双手在不停颤抖,便将它们插进外套口袋。“我真的很抱歉。”
她点了点头,而他则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感觉不能更糟了。
他一路垂着头走回停车场,竭尽全力抵御来自周围赌场的诱惑,它们的吸力像小钩子一样拽着他。每一步都艰难得像从及膝的泥潭里爬出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