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过去
赵尤点头附和,对老五哥好不恭敬。两人在树林里爬上爬下,一路说着闲话,老五哥话多,讲了不少他以前在赌场里赌钱的事儿,他说他以前是个还算小富的小老板,千不该万不该迷上了赌,倾家荡产不说,还赔上了两根手指。赵尤在旁听着,不是应声就是跟着老五哥叹气,听到老五哥偷偷摸摸去医院里看刚出生的小孙子,被护士以为是要来偷孩子的,被保安赶出了医院,家人赶到,不但不认他,还要报警抓他时,赵尤还赔上了两滴眼泪。
两人就这么边说边走,约莫两个多小时后,他们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平地。老五哥管这里叫“风水宝地”,这宝地周围既有天然的泉水,还有冬暖夏凉的山洞。这里树多,夏天也不会至于太晒太热,就是到了晚上虫子有些多。老五哥有些得意地说道:“咱们到了这儿,到了夏天的晚上那咱们就都是能成佛成仙的高人了,咱们的本事可不是凡夫俗子比得上的。”
一群流浪汉正聚在一个便携式瓦斯炉边烧水。
一些树枝上挂着些衣服。
老五哥见了这群流浪汉就把赵尤介绍给他们认识:“路上遇到个小兄弟。”他一看赵尤,“怎么称呼你啊?”
“叫我老三吧。”赵尤道,“几位大哥是……”
老五哥正要介绍那群流浪汉,却听山洞里发出一声怪响,紧接着还传来了一声惨叫,众人纷纷往山洞的方向看去,只见两个流浪汉扭打着滚出了山洞,你打我一拳,我踹你一脚,打得不可开交。
那一个突然被压在了地上的流浪汉伸手要抠压住他的流浪汉的眼睛,怒道:“操你妈薛左手!薛老狗!你他妈就一只手,你要两只手套干吗?!这手套也他妈是你捡回来的!又他妈不是你掏钱买的!”
那薛左手确是个独手的,就只有一只左手,他用单手掐住地上的流浪汉的脖子:“老子乐意!老子找到的东西你不问自取,这他妈就叫偷!欸!欸!大家都来看啊!出小偷了!孙臭屁他妈是小偷!”
薛左手仰起脖子呼喝了起来,手上一时松懈,孙臭屁趁机一挺腰,抓着薛左手的头发,扑上去就去咬他的脖子,流浪汉们全都聚了过去,有的喝彩,有的发出狼嚎似的叫声,将两人围了起来。
赵尤也要去看热闹,可一看老五哥,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正从一只塑料桶里舀了一瓢水出来洗脸,赵尤也就没去了,在瓦斯炉边上待着。那炉边还有个银发斑斑的老人也没动,老人朝赵尤笑了笑,露出嘴里一颗孤伶伶的牙,他问老五哥:“怎么着?今天发达了?又打算找64号去?”
老五哥没支声,瞅着水里的倒影,抓了两下蓬乱的头发,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抓了抓裤裆,满面春光。
老人又问:“听说……鸿运那儿,风声有点紧?”
老五哥收拾着牙齿和鼻孔,道:“放心,老朱那可是前朝贵族,这就算改朝换代了,那话怎么说来着,强龙不压地头蛇,燕子沟的事儿那属于历史遗留问题,根本没法儿管。”
老五哥问老人:“康师傅你还有吗?”他扭头看赵尤:“你把菌菇洗洗,回头扔面里。”
赵尤应下,找了个盆子洗菌菇,还找了个破木盆,放了些水,把那些田螺养了起来。
老人比了个“五”,老五哥给了他五块,老人从屁股底下摸出一包红烧牛肉面,老五哥便跑去附近的一堆锅碗瓢盆里抓了个铁锅子出来,把瓦斯炉上烧水的小锅移开了,在铁锅里加水,煮面。
老人伸着下巴,看着那铁锅,吞了口唾沫:“老五,你放点麻油。”
“我哪儿有那玩意儿。”
“薛左手有……”老人说。
赵尤的肚子叫了一声,老五哥看了看他,笑着道:“小子,你去看看薛左手他们消停了没,要是消停了,问他借瓶麻油,就说老五问他借的。”
赵尤便起身,走到那人群外头往里张望了眼,就看到薛左手被孙臭屁给压在了地上,鼻青脸肿,那孙臭屁再要拳头伺候他的老脸,薛左手的左手抖抖索索地伸进了裤兜里,摸出了一把弹簧刀。
“哒”一声,银色的刀片弹了出来。围观的众人的情绪更为高涨了,口哨声不绝。
薛左手一刀就要搠向孙臭屁。这时,一个流浪汉风风火火跑了过来,他高呼着:“出事啦!出事啦!64号!64号!黄果子村……64号那儿……!”
众人就都看着他,老五哥更是站了起来,一个箭步冲到那流浪汉跟前:“小琴出啥事啦??”
流浪汉道:“64号……死啦!!”
气氛骤然冷却,孙臭屁从薛左手身上翻了下来,一脸的茫然,那薛左手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收起了弹簧刀,也冷静了下来。大热的天,他还穿着件长袖外套,拉链拉到最上头,那外套上似乎弄到了什么污渍,颜色也很深。
有人说了句:“那往后上哪儿找乐子去?”
人群散开了。赵尤走到了薛左手面前,说道:“问您借瓶麻油,老五哥让我来借的。”
薛左手一看老五,老五傻杵着,那瓦斯炉上煮着的泡面的面汤都滚出来了。有人给他递了根烟。
薛左手说:“我给你拿去。”
赵尤问了声:“您这衣服弄到什么脏东西了吧?”
薛左手没理会他,从山洞里拿了瓶麻油出来,亲自送到了老五哥面前。流浪汉们又都围在了那瓦斯炉边上,大家正拉着那来报信的流浪汉问东问西。
“咋死的啊?”
“警察来了?”
“啥?她儿子看到的?”
“64号是个活菩萨啊。”
“别是给老王的老婆整死的吧?”
老五哥一声不吭,蹲着抽烟。铁锅里的面条由众人分着吃了。赵尤悄悄地离开了这群流浪汉。
他沿着溪流走了会儿,看见附近升起炊烟,便朝着那炊烟的方向走去,翻过一个小山头,他进了个山村。村里的马路上空空荡荡,只有一些狗和公鸡在乱转,农田里不见耕作的人影。赵尤在一户农家门口看到了许多人。
赵尤一靠近过去,就有人嘀咕着:“什么味儿啊。”
有人回头看到他,不停朝他作驱赶的手势:“走,走,人都死了!走,走!”
赵尤还要往里挤,边上的人都捂住口鼻,自动地给他让出了一条道。
人们交头接耳:“今天考完试就放学了,从寄宿学校回来看到的。”
“那以后怎么办?不就成孤儿了?”
“唉,可怜啊,才上小学,读书那么好。”
“那天老王家养了才四年的狗就突然那么死了,我就知道要出大事儿!”
赵尤挤到了农户门口,看到两扇木门敞开着,一块门板上镶着个“64号”的蓝底白字的铁片,门上还贴了两张褪了色的门神画。一个小男孩儿穿着校服,坐在门槛上,背着书包,抱着膝盖,一言不发。门后的小院里,一个个头不高,扎着个马尾的女人正低着头抽烟。那是刑侦二队的副队长戴柔。
赵尤擦了把脸,喊了一声:“戴副。”
戴柔抬起了头,找了半天,目光才落在赵尤身上,她大概太吃惊了,张着嘴说不出半句话。
边上的人又驱赶起了赵尤:“你干吗的?走,走走!”
赵尤又用力擦了一把脸,戴柔这才叼着烟过来,把他拉进了小院。两人去了僻静的角落说话。
戴柔看着赵尤:“你怎么在这里?你这是……卧底查案呢?”
赵尤往农家的土房子看了看,问她:“什么案子啊?”
戴柔说道:“杰妮首饰加工厂一个女工偷东西,被发现了之后搬了家,没人联系得上她,是个单亲妈妈,外地的,在这儿也没半个亲戚,我昨天去了一趟她儿子的学校,寄宿学校,老师说那小孩儿只有寒暑假才回家,他嘴还挺硬,什么也不说,小孩儿成绩好,还说今天他们有个大考,让我别分小孩儿的心,我就走了,琢磨着今天他们考完试就放学了,小孩儿说不定要去找妈,我就跟了这个小孩儿一路,就找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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