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那一隅的我们
文乐看着黑洞洞的手机屏幕,心里沉了沉。
他强迫自己别去多想,将心思集中在工作上,可却管不住眼神没两分钟就要往手机上飘一飘。
真没出息。
文乐索性将鼠标一扔,找了个电影,拆了袋薯片,好歹算是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掉了两个小时,也将自己熬出了点困意。
他关了电视,打着呵欠走进浴室,又擦着头发走出浴室,刚把T恤套在身上,终于听见沉寂许久的手机叮咚了一声。
卢景航:乐,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文乐看了下手机右上角。
00:00。
一晚上的失落感瞬间烟消云散,文乐挑起嘴角,刚想回复他谢谢,只见卢景航又蹦出一条消息。
卢景航:刚才睡着了,没看到消息,不好意思。你睡了吗?
LE:还没。
两个字还没发过去多久,卢景航的语音就打了过来。
“乐,生日快乐啊。”卢景航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哑,似乎是没睡醒的感觉。
“谢谢。”文乐掀开被子上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都睡着了,怎么这会儿又醒了?”
“我定了闹钟,怕把零点睡过去了。”卢景航说。
文乐心中一动,胸口像被塞了个热水袋,热热乎乎的。他用手指刮了刮手机背面,轻声问:“今天很累么?那么早就睡了。”
“嗯。”卢景航顿了一会儿,声音又低了几分,听起来疲惫又消沉。
“我妈住院了。” 34、愿望
卢景航妈妈是初一住院的,就是卢景航一直没有联系文乐的那天。
初一凌晨,天还黑着,卢景航迷迷糊糊听到父母房间里有动静,起床过去一问,才知道妈妈在睡梦里被腿疼疼醒了。
卢景航背起妈妈就送到了急诊,一天几项检查下来,医生特意把卢景航叫到了办公室,郑重又严肃地和他谈了谈。
“虽然还需要等待活检结果,但基本可以确定,是淋巴癌骨转移。”
“之前应该会有轻微疼痛,可能没有引起重视。”
“情况不乐观。”
“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没有说什么专业术语,几句大白话明明白白,将卢景航的心一下打到谷底。
这两天卢景航跟卢爸爸一起忙着给妈妈办住院,请护工,做治疗,又在网上查来查去,初一晚上几乎没怎么睡着,初二晚上实在撑不住,不到九点就睡了。
不过虽然两天忙乱间没和文乐聊天,他还是没忘了定个祝文乐生日快乐的闹钟。
初三这天探视时间刚到,文乐就到了卢妈妈所在的医院。
昨晚电话打完文乐心里一直揪着,早早地就想去看看卢景航。
但是北京医院管得严,不到探视时间,住院区一般人进不去。
总不能自己过去了,还让卢景航扔下妈妈出来见他吧。
文乐只得耐着性子等到下午,买了水果补品就去了医院。
卢景航的状态比他想象的好一点,虽然脸上透着疲累,但情绪还不算太低落,大概是妈妈病久了,该做的心理准备也早已做过了,即便是难过,也能平静地放在心里藏着,不太多显露在脸上。
卢妈妈看起来精神也还可以,靠着半升起来的病床,对文乐温温和和地笑。
“这就是文乐,住我隔壁,做饭特好吃。”卢景航替文乐把探病礼物放好,对他爸妈介绍道。
“来,小文这儿坐。”卢爸爸搬了把椅子放在床边,卢妈妈对文乐招招手。
“小伙子长得真帅。”卢妈妈夸了一句,又客气道,“我们家景航老厚着脸皮去你那蹭饭吧,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阿姨别客气,不麻烦。”文乐笑着说。
“嘿,妈。”卢景航不乐意了,“一见面就夸他帅,到我这就是厚脸皮,这么多年也没听您夸我一声帅。”
卢妈妈白了他一眼:“你个秃小子哪有人家长得好。”
几个人都笑了,几句对话让病房里的气氛轻松了许多。
“阿姨感觉怎么样?”笑过之后,文乐问道。
“还行,白天不怎么疼,可能也是因为打了药了。”
卢妈妈指了指床边挂着的几个大吊瓶。
“我这病也就是这样了,当初诊断出来的时候医生就说,顶多可能也就维持个两三年,我现在都已经快五年了,挺好,每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哎您看,这代表什么呀?”卢景航又在一边笑嘻嘻地搭腔,“这代表老天爷他根本不想收您,您别想那么多,就放心好好地治,咱们往后时间还长着呢。”
“行了,把你那套糊弄我的收起来吧啊,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卢妈妈表面嫌弃着卢景航,但眼里还是浮上了笑意。
“你那些甜言蜜语没事就老对付你妈,什么时候能给我哄一个媳妇回来?”
卢景航一下哑了火,一边讪笑,一边下意识地看了看文乐。
卢妈妈倒也没打算在这会儿多说卢景航的婚恋问题,转而又问文乐道:“小文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呢。”文乐坦然回答。
“你是跟景航一样大吧?”
“我比他小一岁。”
“那也不小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都不着急。”卢妈妈轻轻叹了口气,“等以后你们到了我这岁数就知道了,时间……不等人啊。”
又聊了一会儿,文乐就告辞了。卢景航送文乐出来,一走出病房,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淡下许多。
昨晚他们在电话里聊了聊,文乐也知道,卢妈妈的情况并不像卢景航在病房里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
过年期间,住院部人不多,文乐和卢景航并肩慢慢走着,垂下手臂,悄悄捏了捏卢景航的手。
卢景航对他笑笑,趁着四周没人,反手将他的手握了起来。
“没事儿。”卢景航看出了文乐眼中的担忧,宽慰他道,“我妈这病本来就凶险,最坏的结果也早都已经考虑过了,这回能不能挺过去,就看天意了。”
“嗯。”文乐点点头,又将卢景航握得紧了些。
但卢景航的心事不仅仅是妈妈的病。
妈妈在这时病情恶化,他最终还是没能按计划把他和文乐的事对爸妈摊牌。
不可能说的,妈妈就在病床上躺着,这时候坦白,太不是时机了。
但下一次的时机,却是遥遥无期。
也可能永远不会再有了。
卢景航不能去想这个问题,一想起来就会觉得一切都没有希望,无论是妈妈的病,还是他和文乐的感情。
他只能强迫自己只看眼前,至少现在妈妈还在,文乐也还在。
“你爸妈……还是没有留你吧。”走过一个转角,卢景航问道。
文乐一怔,一时没有答话。知道卢妈妈的事之后,他满心都是对卢景航的担忧,虽然隐隐想过就这么跑过来或许谎话会穿帮,却也没能想好一个能圆谎的解释。
“嗯……”他含混应道。
“我想也是。”卢景航拇指摩挲着文乐的手背,心里一阵一阵地泛着疼。
其实大年三十那天放下电话,卢景航琢磨着电话里文乐的语气和那句我想你,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太对劲。
本来想第二天想再给文乐打个电话问问,结果妈妈出事了,也没能打成。
昨晚文乐听他说了情况,立刻就说要过去医院看看,话里话外更是透着一种他现在人就在北京的感觉。
卢景航本就不是迟钝的人,大概猜一下,也就猜出来了。
那天不愿意视频,是因为已经没在家里了吧。
不跟我说,是怕我担心吧。
说想我,是自己一个人……觉得孤单了吧。
“对不起啊。”等电梯的时候,卢景航突然说。
“嗯?”文乐转头看他。
“本来我想得好好的,要带你出去玩,吃好吃的,给你过生日。可是现在……可能有好一阵没法出去玩了。”卢景航看着文乐的眼睛,认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