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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许之期

作者:笼中月 时间:2021-12-14 01:09:11 标签:狗血 虐恋

  “我劝过陈总不要太激进,太激进容易出问题,可他不听。”老教授叹了口气,“父母离世对他的打击可不小,你别看他表面不在乎,其实心里也是会多想的。他怕哪天他走得不明不白,留下陈小姐一个人……”

  父母皆走得突然,陈觉心里不可能风平浪静。可内心的那些想法他不告诉陈念,不告诉宋珂,一个人偶尔放纵,偶尔颓废惰怠,偶尔又积极地挣扎,拼命想要把世界走遍,把能享受的全享受了,把能想起来的全想起来。

  真是俗人一个。要是宋珂知道,准这样说。

  “您平时最好多劝劝他,劝他看开一点,凡事不可强求。”

  陈念听得浑浑噩噩,走出医院才隐约有点想哭。并不是伤心,只是觉得哥哥很不容易,心里装着许许多多的事过了这么久,又因为不被人理解,不肯说给任何人听。自己一个人反复地挣扎,结果只是徒劳无功,不知该有多失望。

  与此同时程逸安也还没离开。

  今晚他决定守在这里,要不然实在难以安心。他搬了把折叠椅坐在病床边,起初静静地望着宋珂,后来觉得困了,把外衣披着趴下去眯了会儿。

  结果再醒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直起酸痛的背,他缓了半晌才戴上眼镜,不经意听到一声沙哑的:“师兄。”真吓了一跳。

  这才发现人已经醒了。

  宋珂躺在病床上,除了脸色苍白,其余竟看不出什么异常,除了他的目光。他的目光很空洞,看似平和,深究却没有什么内容。

  程逸安心一酸,忍着难受假装平静:“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叫大夫过来看看。”

  他慢吞吞地把头摇了摇,“我怎么来医院了?”

  “不记得了?”

  隐隐约约有点模糊的记忆,不过的确记不清了。宋珂觉得胃疼,喉咙也疼,记不清是因为什么,只能茫然地望着师兄。

  结果程逸安吸了口气:“你傻到把药当饭吃,医生说要不是发现得及时小命都没了。”

  谁?

  我吗。

  “我……我吃了多少药?”

  “起码三十几片。”

  宋珂瞪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程逸安,过了很久很久却轻轻地掀起唇,“啊”了一声:“吓到你了吧。”

  他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害怕,而是安慰别人。

  “最近总是忘了吃药,也许就一次性多吃了几片。”

  程逸安听完脸色微变,忽然起身倒水。那样背对着病床站在房间角落,高瘦的身躯阴影投映在白墙上,微微显得有些驼背。

  “对不起啊师兄。”宋珂在他身后努力张开嘴,“害你睡不成觉。”

  他端着水壶,没有立刻将身体转过来:“不要说话了,大夫让你多休息。”

  宋珂却仍是说:“对不起啊……”

  再也没办法压抑自己的情绪,他转身凝声问:“对不起什么?”

  本已提高音量,可看见宋珂那样躺在病床上,忽然又一口气接不上来。比起从前宋珂又瘦了许多,眼睛深嵌在大大的眼眶里,白被单上的手背被针头扎得青紫。

  “不用跟我道歉,我没有立场生你的气,只是觉得很心寒。”他终于垂头,眼镜滑到鼻梁中央,看上去书呆子到近乎老土的地步,“一起经历过这么多,我还以为你我之间已经无话不谈,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没想到你连这么大的事都瞒着我。”

  宋珂大约没料到他会这样想,不觉滞住。过了好长时间手上一凉,低头看,是师兄给自己拿了杯水过来。

  “记不记得当初你是怎么劝我回来的?你说别人都信不过,就只相信我,相信我是跟你们志同道合的人。其实我知道,你的意思不是说我技术过硬,是说我比别人都傻。”程逸安苦笑了一下,“我这个人是傻,做事情一根筋,认定的事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不过我不觉得丢人,跟你和陈觉在一起的时候我特别满足,每天有活干,有钱赚。我就只要研究好算法,其余的事都交给你们,相信你们不会让我吃亏。”

  他抬起头看着宋珂:“或许这是傻吧,可我知道朋友两个字的意思。”

  “师兄,”宋珂声音全哑了,“我一直当你是朋友,最重要的朋友。”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把事情全都憋在心里?知不知道今天接到电话的时候我有多慌,我多怕你一时想不开——”

  却被打断:“我不会的。”

  声音微弱但清晰。

  程逸安一愣,抬眸看向他。他静了很久才喝下一口水,眼望着透明的玻璃杯,杯中水面在微微晃动。

  “不会的。”

  仰起头,尽量努力地微笑:“我就是又看到陈觉了。”

  程逸安怔在那里。

  宋珂依然望着他,眼中薄光闪烁:“为什么我总是看到他?师兄,我觉得很丢脸,总也忘不了他。”

  “他总是一声不吭地冒出来,越想忘就越忘不掉。我可能有点着急了,想快点好起来,再也不用看见他。”

  程逸安鼻酸难忍:“别犯傻,爱一个人不丢脸,知不知道?”

  不丢脸吗?这样懦弱的自己实在难堪。

  “你可以不把病情告诉任何人,这是你的权利,但你必须对自己的身体负责,不能做傻事。”

  忽然想起有谁说过一句:“人一病就没有隐私,没有尊严,行尸走肉一样的。”原来是真的。人一病,连你最亲近的朋友都会怀疑你,怀疑你会傻到放弃生命。

  宋珂默了片刻,而后才慢慢地答:“我知道。”

  他也不会,的确不会那样做。无论如何得好好活下去,草率地结束生命是对过去的一种否定,哪怕失去了很多东西,总还有很多东西留下来,比如童年,比如那三年。

  他跟陈觉,至少他们还有过去。口袋里怀揣着过去,哪怕两手空空,他也是一个富有的人。

  想好以后就轻松了很多。正是这个城市最静谧沉睡的时候,对面的住院大楼仍有房间亮着灯,远远的只是模糊的一团亮光,分不清是几楼。他望着窗外的夜色出神,程逸安在旁边陪着他,没有能够聊太多就又昏睡过去。

  慢慢的天就快亮了。

  陈念把吃的买回来,护士仍端坐在那里。她分了一些给她们:“就是一点小零食,困的时候可以磨磨牙。还有,这袋麻烦你们帮我拿给那边姓宋的病人,就说我已经回去了,请他们放心。”

  护士接过来道了声谢,她转身朝病房走,结果被犹豫着叫住:“陈小姐,陈总交待过……”

  “我知道,”她说,“看一眼我就走,不会吵醒他的。”

  见阻拦不住,护士只好由她进去。

  这是整间医院最大的一间病房,有卧室、有卫生间,甚至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阳台。陈念进去以后没有开灯,脱掉高跟鞋,放下食品袋,轻手轻脚地往里走。

  结果病床上并没有人。

  “哥?”

  不知为什么,心一下悬起来。

  黑暗里她满屋摸索,一时情急没摸准灯在哪,小腿在床边撞得青痛。可是也因此注意到窗帘后的轮廓,注意到阳台有人。

  拉开厚厚的绒布窗帘,隔着落地窗看到陈觉。他衣着单薄地坐在外面,头歪着,耳后的血都还没有擦净,地上全是抽完的烟蒂,半晌,一动也不动。

  她在里面吓得静止,打了个寒噤才推开滑门:“哥——”

  她扑倒在哥哥膝上,抬起头。过了许久,陈觉才睁开眼睛望着她,目光很疲倦,眼底分明有薄光。

  她把他左手小心地握住,感觉哥哥的手掌仍像从前那样温厚有力,感觉到他手腕血管的脉搏,一颗心怦怦直跳。她看着哥哥抬起右手,指间夹的烟早就燃尽了,手指头都灼成黄黑色。

  “哥,进去吧,外面这么冷。”

  在哥哥面前她像一只小小的雏鸟,缩在黑暗里,缩在壳里,缩在树枝搭就的窝里,全身缩成小小的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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