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那么爱我吗
梁行野微抬起头抵住门框,盯着看了很久,直到池宁发现了他。
池宁略显笨拙地走到梁行野面前,在他手里放上几颗今日份的珍珠,然后仰头朝他笑。
池宁心里清楚,他哥是指望不上了,如果他想在岸上生活,就得和梁行野搞好关系。金条没了,但珍珠管够,只要梁行野不赶他走就行。
池宁的水草兜被梁行野挂在浴室墙上,梁行野颠了下手里的珍珠,随手塞进兜里,对池宁说:“以后别哭了,我不要你的珍珠。”
池宁紧张起来,他什么意思?又要把自己扔回海里吗?
池宁抿起唇看他,眼里水润润的,有股可怜劲儿。
梁行野说:“裤子穿上,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他不知道池宁的鱼尾为什么会变成腿,不过遇见池宁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又见过他趁热捏珍珠的场面,能变出腿似乎也不奇怪。
梁行野话音刚落,手机响了起来,他扫了眼,边接边往外走。
电话那端传来许晋的声音,有点抖,像是慌得喘不过气:“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是段沂逼我的,全都是段沂的错,我昏了头才听他的……”
“我一开始只是想赚钱证明自己,着了他的道,没想过后果会这么严重,” 那边的声音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哥,你放过我,就一次,就这一次,我不想进去!”
“求你了哥,我求你……”
梁行野走到沙发上坐着,交叠双腿,身体放松地后仰,笑了声:“晚了。”
他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很冷,最近这段时间公司被搅得一团乱,他熬了半个月才控制住场面,不是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
梁行野从没把许晋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放进眼里,草包一个,被他妈宠坏了,自大张扬,眼高手低,最爱仗着身份欺男霸女。
许晋在读大三,暑假无聊,想来他公司玩。他妈软硬兼施,让他同意了让许晋来鸿景实习。许晋进公司后,跟着梁行野秘书做事,半参与了鸿景最大的一个土地项目,这个项目从立项到招标,花费了不少人力物力,眼看要有结果,出了岔子。
项目的一些步骤需要审批,审批到了尾声,莫名其妙被卡住,不仅被别人摘了桃,交上去的审批资料还突然爆雷,打了梁行野一个措手不及。
梁行野马上着手去查,查到许晋身上。他没料到许晋有机会接触到那些资料,更没料到许晋敢和他的竞争对手段沂勾搭在一起,私底下弄个空壳公司,利用信息差来搞他。
要不是他反应快,这次真有可能吃个大亏。
许晋的声音断断续续,无比沙哑,梁行野撂了句 “省省嗓子” 便打算挂。
许晋急了,哭喊着提高声音:“你就不怕我妈……”
“你妈?” 梁行野脸上泛起兴味,“她能怎么样?”
梁行野神色更冷,挂断电话,把手机摔到一边。
门铃叮铃响,冲散了他的思绪,应该是秘书过来拿珍珠去寄,梁行野起身开门。
门一开,外面站着个约摸四十来岁的女人,短发干净利落,鼻梁直,颧骨高,气场强大,就是面色有些憔悴。
“妈,” 梁行野退开一步让她进来,明知故问,“你怎么来了?”
周纭见他脸上有伤,皱起眉:“行野,你脸怎么了?”
“没事。” 梁行野轻描淡写,转身倒了杯水放到沙发前的大理石桌上。
周纭坐下来,端起水抿了一口,试探着问:“你是不是去打拳了?”
“昨天无聊,去拳击场玩了玩。” 梁行野坐到她对面,随意地用手撑着头。
周纭沉默了几秒。
梁行野练拳击,小时候目的在于锻炼身体,长大后主要是为了发泄情绪。自从腿受伤,他好几年没碰过,这次大概被许晋气狠了,也许还气她,不管不顾地纵容许晋。
梁行野坐的位置离她很远,周纭望着他,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她和梁佑江结婚完全出于利益考虑,没有感情。当时她有男朋友,一个普通大学的教授,性情温柔,能惯着她的性子。可她家那样的背景,最看重门当户对,她性格再要强,也拗不过家里人,最后她男朋友扛不住压力,和她散了。
之后她遇见了梁佑江。梁家是祖坟冒青烟的典型,老家在一个偏远的少数民族村寨,梁佑江他爸心思活络,最早做旅游业起家,后来越做越大,在云城占了一席之地。等到梁佑江这辈,各项产业都有涉及,更是混得风生水起。
她和梁佑江结了婚,两人都强势,又都心高气傲,婚姻只强撑了三年。离婚后,她兜兜转转,和前男友再续前缘,生了一儿一女。
她和梁佑江相看两相厌,但梁行野这个儿子,她是真心喜欢。
可能更多遗传到了梁佑江,梁行野混血即视感很强,从小人见人夸。只不过小时候夸的是长相,长大了夸的是能力,从小梁总到梁总,他花了不到两年时间。
她有新家庭,没过多时间跟梁行野相处。但她偶尔会去他公司,见过他处理事情的状态,冷静专注,像一只猎豹。也听过别人背后议论他谈判时步步紧逼的强势。而最广为流传的,是他刚接手生意,碰了壁,在没十足把握的情况下,加注豪赌,最后逆风翻盘的韵事。
周纭望着梁行野,眉眼深邃,鼻梁挺直,从长相到能力都挑不出一点瑕疵,就是脾气不太好,继承了她和他爸的强势。
想到许晋,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行野,你对许晋下手太重了,” 周纭握紧水杯,“他毕竟大学都没毕业,还是你弟弟。”
梁行野说:“妈,孩子不是这么宠的,他从小身体不好年纪小这种理由我听腻了,我给他留了余地,就看他有没有能力处理了。”
“他能有什么能力?如果不是段沂威胁……”
梁行野笑了声,打断她:“确实没能力,蠢到压上所有身家给人做担保,便宜没占着,倒沾了一身腥,该被教训一顿了。”
梁行野了解情况,许晋被段沂忽悠得团团转,搞了不少钱给他做担保。段沂事后翻脸,利用这点逼着许晋下手,但做了就是做了,什么苦衷不苦衷,谁还没点苦衷。不过他妈真是大方,人还没大学毕业,账户里就存了那么多钱。
“教训也不是这样教训的,他给你造成的损失我会补偿给你,你现在立刻收手,再晚就来不及了。” 周纭满脸焦急,声音跟着上扬。
梁行野收拾完公司的烂摊子,把矛头对准段沂和许晋。其实他也没做什么,四两拨千斤,和当地一个领导吃了顿饭。先在担保这事上插了一手,然后掐住他们开的那个空壳公司的喉咙,逮着往死里查。这种公司,一查一个准,许晋蠢,段沂却狡猾得像个狐狸,撇的一干二净,所有责任担在了许晋身上。
周纭知道后,连忙找梁行野,但梁行野没接她电话。她找人找关系,也于事无补,在梁行野摆明了要收拾许晋的情况下,没人会因为许晋得罪他。
周纭没办法,只能直接找上门。
周纭声音一大,梁行野声音跟着冷下来:“我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外面有多少人在看我笑话,不收拾他,我没脸出门。”
周纭腾地站起身:“我不是拦着你收拾他,他毕竟是你弟弟,你能不能有点分寸?”
“什么分寸?” 梁行野说,“我做事不需要别人教,您要是想指手画脚,现在马上出去。”
客厅里气氛无比压抑,周纭缓了缓情绪,刚才太急了,没控制住脾气,行野一向吃软不吃硬。
她坐下来,放轻声音:“我不打算替许晋推脱责任,这件事是他的错,他也确实该得到教训,但这个惩罚太重了。他畏首畏尾,胆小怕事,如果下狠手教训,我怕他撑不住。”
许晋从小身体差,软弱爱撒娇。梁行野从来不黏她,却更像她,一直是同龄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存在。都是自己生的,周纭自觉对他们的感情大差不差。只是梁行野太耀眼,不需要她保护,也不需要她替他承担什么,而许晋太弱,她得时刻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