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虎
穆煦听罢点头,与蓝金宝一同走出客厅,来到侧边甲板。
游轮已然靠岸,停泊在静谧的水域,白日里四处走动的宾客陆续离开,船上只剩下一对新人和一群闹哄哄的二代们。北方的冬天看不到星星,天幕挂着一弯朦胧的弦月,晚风吹起穆煦额角的碎发,为他疏离冷淡的神情增添两分柔软安静。
蓝金宝小臂搭在船舷上,说:“穆先生觉得今天怎么样?”
“不错。”穆煦说,最有价值的部分是池君韬向他描述池琰规划里的华金,年轻人亮晶晶的眼睛长久地停留在他的脑海中,漂亮得不像样。
“我们以前聚会瞎聊,常常调侃在座的都得单身到退休。”蓝金宝说,“没想到池少居然第一个找到对象。”
“人各有命。”穆煦说,“我也没想到我三十岁结婚。”
“我其实不怎么了解池少,他实在是嘴紧。”蓝金宝说,“我有点好奇你们是怎么看对眼的。”
穆煦颇感意外地瞥了蓝金宝一眼,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位伶俐聪慧的蓝家少爷同池大少一样纯粹坦诚,他说:“我把他从金水KTV捡回来。”
“这段我听瀚洋提过,你威胁池少,说他没有家了。”蓝金宝说。
“……我没有说他没有家,我是说他没地方去,不如去我那。”穆煦纠正蓝金宝的措辞。
蓝金宝耸肩:“一个意思。然后你逼着他写论文和写简历。”
“我要求他写论文和写简历。”穆煦说。
“他不写你就要去政府门口贴大字报。”蓝金宝说。
“那句是开玩笑的。”穆煦说。
“他像灰姑娘一样,要按时回家,还要学做饭。”蓝金宝说。
“……”穆煦沉默片刻,他懒得纠正了,说,“是是是,都是我做的。”
蓝金宝一边笑一边敲打船舷:“你们真有意思。”
穆煦无语地看着蓝金宝笑,他理了理鬓角的发,转身看到池君韬朝他走过来。
池大少说:“鱼在锅里炖着,你们聊什么呢?”
“聊咱俩怎么遇到的。”穆煦说。
“他去金水找我,让我去他家住。”池君韬揽住穆煦的腰,对蓝金宝说,“我出金水看到路边有个炸串小摊,买了一兜炸串,我以为他不吃,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他居然吃了。”
穆煦听着池君韬的讲述,对方问蓝金宝:“你想知道什么?”
“找到合适的人太难了。”蓝金宝说,“我前前后后谈了五六个,没有那种心动的感觉,就很无聊。”
“这我帮不了你。”池君韬说,“你得找到最特别的那个人。”
“你怎么定义‘特别’?”蓝金宝问。
池君韬牵起穆煦往船舱里走,他说:“我以为他不吃炸串,没想到他居然吃了。”
穆煦说:“我在你朋友心里是个魔王形象。”
池君韬卡壳,他狠狠瞪一眼传小话的蓝金宝,凑到穆煦耳边说:“别听他们瞎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现在听起来我像你后妈。”穆煦说。
“……”池君韬想不出辩解的词语,原地蹦跶两下,厨房里的叶仁成抬高声音喊:“君韬,你过来看看这鱼算炖好了吗?”
话音刚落,池君韬小跑冲进厨房,大力拍打叶仁成的肩膀:“好兄弟,救我于水火之中。”
叶仁成:“啊?”
穆煦望着池君韬心虚跑走的背影,轻笑一声,拉开餐桌旁的椅子坐下,挽起衬衫袖子,等待开饭。
蓝金宝将两人打闹的场景尽收眼底,原本他以为池君韬一头热,软磨硬泡拖着穆煦结婚,如此一瞧,明摆着一人弥足深陷,一人欲拒还迎,俩人你进我退默契十足,反倒衬得他多管闲事了。
曹瀚洋走出厨房,看到蓝金宝若有所思的模样,小声问:“琢磨什么呢?”
“星河说怕池少吃亏,我找穆煦随便聊了两句。”蓝金宝说,“星河扶贫扶出毛病了,一天天的瞎操心。”
“池少能吃亏?”曹瀚洋说,“虽然他有个痴情的爹,但还有个无情的爷爷,他吃人都不能吃亏。”
“啧。”蓝金宝说,“我太久没和池少一起玩了。”
“凑一块聊啥呢,让我听听。”覃星河踩着楼梯下来,“楼上有PS5,要不要一起玩?”
“吃完饭再玩。”曹瀚洋说,“走,尝尝池少亲手炖的鱼。”
“开饭啦。”叶仁成将一大盆奶白色的鱼汤端上桌,鲜味扑鼻,引人食指大动。
“池少你考什么国资委,你就该考新东方。”齐焱说。
池君韬挤到穆煦身边,塞给他一个小碗,碗里盛了一大块鲜嫩的鱼肉和浓郁的汤汁:“我先盛出来晾了一会儿,不烫,你尝尝好不好喝。”
没有人不喜欢被特殊对待,穆煦也一样,他抿唇,压下差点翘起的唇角,低头喝一口鱼汤,细品半晌,说:“你不用考新东方,你已经毕业了。”
池君韬美滋滋地看向一众眼巴巴等待他宣布开饭的发小们,说:“动筷子吧。”
齐焱第一个拿起筷子夹走鱼头:“我要这个,你们没意见吧?”
“有意见,你给我放下。”覃星河说。
“晚了,先到先得。”齐焱忙不迭舔了一下鱼眼睛。
“齐老爷子是不是把你养在猪圈里啊,饿成这样。”覃星河哭笑不得。
曹瀚洋和叶仁成埋头吃饭,蓝金宝贴心地替覃星河盛一碗鱼汤。
“还是我们金宝懂事。”覃星河说。
“金宝多大年纪?”穆煦问。
“二十。”蓝金宝说。
“金宝是我们里面最小的。”池君韬说,“老叶最大。”
“你岁数正好。”穆煦说。
“看到没老叶,找对象第一条,会做饭。”覃星河说。
“我会啊。”叶仁成夹一块鱼放进碗里。
“你会什么?烧水不算。”齐焱说。
“得了吧你连煎蛋都不会。”池君韬说。
“君韬煎蛋是我教的。”覃星河举手,他看向穆煦,“他煎得怎么样?”
“不太行。”穆煦说,“我倒掉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齐焱在一旁幸灾乐祸,“人家池君韬自力更生,不用你教。”
“你笑个屁,你会做饭吗?”覃星河又要和齐焱掐起来,叶仁成拉架:“算了算了,不值当。”
“他们是不是太闹了?”池君韬在穆煦耳边小声嘀咕。
“挺好的,我没有这么多朋友。”穆煦说。
池君韬的心脏顿时柔软,他捏捏穆煦的手,又捏捏穆煦的腰,穆煦拍他一下:“消停点。”
曹瀚洋吃饱了,他放下碗,抽一块纸巾擦嘴,说:“君韬做饭,咱们洗碗。”
“行,没问题。”覃星河说,“我刚刚去楼上看了一圈,二楼有一个游戏室和两个客房,三楼有一个客房和一个观景台。”
“三楼是我们的。”池君韬说。
“一会儿咱们去打游戏吧。”覃星河说。
“我早布置好了。”曹瀚洋拿出主人的姿态,“游戏管够酒管够。”
“瀚洋就是靠谱。”覃星河海豹鼓掌。
“你到底被发配到哪个山头当山大王去了。”叶仁成说,“见到游戏都这么高兴。”
“嗐,别提了。”覃星河说,“我住的屋子漏雨,我那个被子的保暖性还不如稻草。”
“怪不得晒那么黑。”齐焱说。
“我哪有池少好命,直接考进国资委坐办公室。”覃星河酸溜溜地说,“我的办公室不漏雨我就谢天谢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