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
林瑟舟:“你别跟我来这一套,好全了才能停药,撒泼打滚没用。”
“……”江屿:“宝贝儿,我撒了吗?”
林瑟舟轻轻一笑,“撒娇啊。”
算了,江屿想,为爱服从吧。
不过说来也奇怪,虽然江屿经常调侃自己人到中年即将奔四,可这个年纪在正常情况下没那么不堪一击,江屿这场感冒却拖拖拉拉一个多月才好全,体检也因为这事儿往后延迟了半个月。
林瑟舟也担心,但从不在江屿面前说起。
他们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林瑟舟要上课了,江屿挂了电话,他又困了,身上盖了条小毯子。
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吧。
江屿精力不济,想着这个事情睡着了。
这一觉谁也没来打扰他,睡醒了,太阳已经下山,风一吹就打哆嗦,江屿怕又被给自己吹感冒了,立刻收拾东西往暖和的地方钻。
淡季顾客不多,江屿在店里转了一圈,没什么特殊情况,于是往包厢一躲,又开始琢磨事情,有的没的,想了好些。
夏禾秋自那天之后又来了几回,江屿全躲了,一次都没露过面,次数一多,大概夏禾秋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之后就没再来过,他也没在林瑟舟面前刷点存在感了。江屿以为夏禾秋已经走了,至少已经不在本市,他跟林瑟舟之间的话题也不在夏禾秋的存在了。
林瑟舟给江屿发了条信息,说今天下班早,来酒香接他一起回家,江屿笑着回复好。这会儿感觉饿了,他给自己点了碗汤面。
等了一会儿,汤面没上来,丁丁先进来了。
“屿哥——”丁丁探着脑袋,表情挺怪异的。
江屿问:“怎么了?”
“有个……有个人找你。”
江屿第一反应是夏禾秋,但看丁丁的反应不太像,“谁啊?”
“一个老头……”
说得挺含蓄的,江屿在酒香门口看见那个人,一个蓬头垢面的的男人,这男人的体格看上去并不健壮,身躯佝偻,由长期重体力劳作造成,他实际年龄五十多,但看上去有六十往上了,怨不得丁丁叫他大爷,顶着一张被困苦生活碾压的脸,通常人擦肩而过时,都会心生怜悯。
江屿第一眼看见这男人的脸,猛地一怔,站在屋檐下,不动了。
丁丁觉得气氛不对,脖子一缩,说忙去了,江屿没理他,点头嗯了一声。
陆刚林打从进城后,来回的地方除了烟尘满天的工地就是人挤人的医院,他在下层泥潭你摸爬滚打,吃口饭都得防着被狗抢食,头一次进这么敞亮精致的地方,除了好奇,还有兴奋。
是个有钱的!
陆刚林把这种情绪藏得很好很好,打量周边环境之余,一直留意这动静,这些都是那个他所谓的‘好心人’教他的。
听到身后的声音,陆刚林回头,他突然看见江屿了,第一眼还是看他的腿,于是,懊恼、悔恨、激动甚至还有欣慰,这些复杂情绪一涌而出,全显在了脸上。
江屿对这人外露出来的心情略感不是,脸一直冷着,没给他回应。
当陆刚林终于跟江屿对视上了,他浑浊的眼珠子突然亮了亮,一种叫贪欲的东西一闪而过,谁也没注意到。
江屿不说话,他等着陆刚林先开口。
“孩子!”陆刚林往前一步,他想抓着江屿。
江屿顺着往后退了两步,依旧一脸冷漠,“你找哪位?”
“我找你啊!”陆刚林嘶哑的声音扯到了最高度,不打扰别人用餐,但能吸引很多人。
江屿心里不适,意识到这儿不是与人纠缠的好地方,不该出来的,江屿想,他预感十分不好,想摆脱此人了。
“我不认识你,”江屿冷冰冰地问:“你想要饭还是要钱?”
这话过于不近人情了,还带着点儿居然与千里之外的鄙夷,能让有心人借题发挥的那种。
“我什么都不要。”陆刚林不知道是脸皮厚了,还是真情实感的期盼,他一直盯着江屿的脸看,看得魔障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江屿那肺连着支气管又开始作妖,他捂着嘴不停咳嗽。
陆刚林视而不见,“像!你跟你妈长得像!”
第53章 “没怪你,我心疼。”
‘妈’这个字或者这类人物对江屿来说相当陌生,他无法感同身受,听见后的第一反应只剩下可笑了。
店里用餐的人边看边吃,跟看戏似的,一场家庭伦理剧似乎很下他们的饭。
江屿不喜欢被人围观讨论,他转身就走。陆刚林扑上来,抓江屿的衣服,可是这个男人外表看着粗鲁内里十分中干,好像很多天没吃饭了,脚软的很,跑两步被什么东西绊了,江屿的衣服没够着,直接往下拽了江屿的假肢。
江屿本能反应,抬起好腿踹了陆刚林一脚,在右肩的位置,用力了,把人踢得不轻,陆刚林捂着手站不起来,疼得在地上打滚,原本就不太干净的衣服又沾上新泥,嘴里还嚎着,试图勾起江屿的同情心。
江屿冷眼旁观。
动静不小,丁丁放下手里工作又跑出,他担心江屿。
“屿哥,”丁丁看着地上的人,认定陆刚林是个无赖,他问:“要报警吗?”
江屿很决绝,“报警。”
“别、别报警,”陆刚林拦着,他被吓得发抖,又哀求江屿,“孩子,我、我只是想看看你,是、是我们对不起你——你活着、活着就好,你妈、你妈妈也能安心的。”
江屿在这方面心很硬,根本不为所动,“别张口闭口谁的妈,来我这儿碰瓷的人不少,如果谁来我都收下,那逢年过节我拜坟都拜不过来了,这位先生,你想排在第几号啊?”
陆林刚哑口无言,只能哭,哭得撕心裂肺,不少人觉得他可怜,放下筷子要扶着。陆刚林晃晃悠悠地被人架起来,像根软骨头,态度也软得很。
江屿越是冷漠强硬,陆刚林就越卑微,至少在共情点上占据了高位,所以他不跟江屿硬来,好像道德会跟他站在一条线上似的。
陆林刚反复说着同一句话——
是我们对不起你;
我们找了你很久。
这些话江屿听见了,他的心鼓着,被细针刺出了一个洞,开始漏气了。
找我?你们真的找过我?
江屿想不通,被陆林刚哭得心烦意乱,手捏着拳头背在身后,他微微发抖,却没人注意。
大家只看到了他表面呈现出来的态度。
江屿对此类‘感人肺腑’时间的反应相当冷漠,足以被人诟病,这种冷漠是因日积月累的造成。他因自身缺陷,被迫以孤儿身份长大,从未有人上门寻亲,所以,被抛弃的思想早他在脑中根深蒂固了。
直到江屿开始发家,他有钱了,在外做生意,难免被人问及身世,虽然含糊而过,但免不了被人盯着,陆续就有人找上门了。也跟今天一样,痛哭流涕地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来就是一句‘爸妈没有扔了你’。
一开始没经验,很容易让原本就处于血缘关系匮乏状态的江屿入套,也期待过对方身不由己的哭诉。
可能自己真的不是被抛弃的孩子。
于是江屿带着这种想法,真挚地接纳所谓亲人,可所以过程到最后只剩一副处心积虑的骗局,空壳在贪婪的世道下摇摇欲坠。
江屿被骗走的除了钱财,还有原本就稀薄的亲情。于是,他剔除了这方面的需求,甚至开始抵触。
这些情绪转变,江屿从未跟任何人提及,包括江国明和林瑟舟。他独自一人消化,还好没闷成神经病。每当消化差不多了,又会有所谓认亲的人冒个头,时不时刺激一下江屿,让他对这群人愈发厌恶。
比如现在。
江屿一点儿没同情心,听着陆刚林哭,偏头对叫了声丁丁。
丁丁看得出江屿心情不好,不开玩笑了。
“屿哥。”
江屿说:“你在这儿看着他哭,等他哭够了就问他想要钱还是要吃的,要吃的给他碗饭,要钱的随便拿几百记我私账上。他要是嫌少就让他走,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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