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
秦舟犹豫了会,打开一个文件。
那是他们从甘肃回北京后录的。刚确定关系的清纯大学生,脸红心跳如胶似漆,仗着同校区天天黏在一起,冲动又青涩地把彼此身体仔细探索完全。
*
屏幕中其实根本没有画面,尽是黑漆漆的夜色和噪点,只能听见两个人年轻的声音和暧昧的动静。
那时柏知望伏在秦舟的耳边,每个音都带着热气,“给你买了个礼物,套上?”
秦舟正被校服蒙着眼,咬着牙说:“现在是戴戒指的时候吗!”
柏知望不容分说地抚摸他的手背,从身后给他戴上素环,后面又干了些连禽兽见了都会摇头的事情,让秦舟的声音陡然提高。
“有本事你就把我解开……”秦舟气喘吁吁,声都变了,“我X。”
柏知望咬着他的耳垂,勾着讲:“这句话,倒过来说。”
好一顿教训后,秦舟终于服软了,有气无力地照做,求饶。
柏知望这才放过他,温柔地祝福:“生日快乐,小船。”
*
到这已经不大能听了,秦舟赶紧关掉手机丢到一边,低笑着骂柏知望蔫坏。
当初一捧玫瑰换一个吻,他们凭爱意坚持了十三年,没能养活这束花。可他还是很想他。
秦舟看着中指上的戒指,怎么也笑不出来,眼睛反倒有些湿。
第12章 我们早分开了
柏知望就住秦舟楼下,外面不出十里就是他们初见的戈壁滩,又刚被一句“别放下”说得心里七上八下,这晚不可能有囫囵觉。
翻来覆去到天明,秦舟起床后,揉揉酸胀的太阳穴,心里还是空落落,抓不住也填不满。
七点半左右正是用电梯的高峰期,秦舟睡眼惺忪出门,头发因为睡觉压坏了只能拿帽子遮,图方便随便穿着T恤就出门了。
等他挤出电梯准备去吃早餐,眼前突然闪过一个蓝色的影子,他忽然精神起来。
也不怪他,主要柏知望过于打眼,肩平腿长,长长的工靴勾勒出完美的腿部线条,小臂肌肉明显而流畅。
秦舟皱起眉,这人怎么刚说完想自己,第二天就花孔雀似的跟别人开屏?
虽然人家遮得严严实实只是挽了一半工装袖而已,但不妨碍秦舟控诉他。
柏组长布置工作时认真且专业,小年轻组员们看着他各个眼里带光,那点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假正经。秦舟在心里轻骂,也不知道脑子犯什么抽,秦舟忽然捏着饭卡往反方向走。
等电梯,上楼,在衣柜里挑了两分钟,选出设计感十足的上衣,换上,眼镜随性地一戴,头发给抓得微卷。镜子里的模样可以说是嫩得出水,哪怕他说自己是美院刚毕业的大学生也许都有人信。
至于拾掇成这样是在跟谁较劲,秦舟自然不肯承认。
往西走不远是临时租的办公楼,装修简单但研究设施俱全。大开间里放着一排排电脑,进门大屏滚动通知,许多秦舟认不出的仪器都在机房或库房。
秦舟与孟玄在同一间办公室,是临时分出来的工作间。
八点半,全员准时到齐。
孟玄“啧”道:“秦老师今天怎么打扮这么帅,是要去约会吗?”
“哪打扮了,别瞎说。”秦舟把椅子往后拉,矢口否认。
孟玄偷笑两声,转回去接着干活。
保护文化遗产从来就不是单打独斗,这个项目组里二十来号人,各专业的都有。勘测队需要调试各种设备留存影像等等数据,化学实验室的负责采样颜料再推算成分,懂计算机的要研究算法进而搭建数字化修复系统。
当然,每个人并不只负责一项,有交叉学科背景的——比如秦舟孟玄这种——需要身兼多职,除了做线描补色给计算机当学习样本外,还要做文化研究。
目前大家的处理重点是B-04窟,里面都是难得的重层壁画,但表层破损特别严重,是个很典型的研究案例。[1]
壁画面上那层断代更近,唐晚期的手笔。清末后偷盗者、投机者纷纷将魔爪伸入洞窟,导致很多表层壁画被人为剥落,这就是其中之一。现在它已经经过抢救性修复做过整体揭取,但侵蚀损伤几乎不可逆,图像非常触目惊心。[2]
孟玄看到后蹭地冒火:“哪个杀千刀的干的……”
不管是物理修复还是数字化修复,首先都得搞清楚壁画的原始状态,所以秦舟让孟玄先去对颜料分析报告,自己去画病害分析图,确定破损区域再给接下来的补形方案定调。
画图讲究一个清晰疏朗,形要准块要全。大桌上铺散点纸,再盖层宣纸,笔尖蘸墨描摹轮廓,再点以不同色块斑点标明病害位置。
越画秦舟越觉得不对劲,佛像脸部有好几块细长的黑色,看着又不像是刮痕,倒像哪里留下来的影子。
正想跟孟玄讨论一下,那边倒是先开口了:“秦老师,我咋觉得不对劲呢?”
秦舟跟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刚想找你说。”他指着那几团黑线,“这里边缘柔和发散,不像是磨损剐蹭之类的痕迹,倒像是光照到旁边起甲地方留下的阴影。”
“那可不行,有阴影干扰那到时候线条可能会不准啊。”孟玄直皱眉,急得把自己手里的材料递出去,“而且您看这两片衣服,我觉得它们颜色挺奇怪的。这种矿物颜料的稳定性特别好,就算是经过两千年也不至于出现这么大色差。”
秦舟揉揉太阳穴才继续辨认,现在不比年轻时,只要长时间盯屏幕就容易流眼泪。
“按理说所有数据都经过校色,不该出现这种问题的。”秦舟对着墙上的图纸,再看看电脑,眉头拧成一团,“这样吧,我去找柏……”
话说到一半,秦舟突然觉出不对,自己这遇到事第一个想找柏知望的毛病到底是谁给惯出来的。
他咬了咬牙,改口道:“还是你去吧,问问柏组长怎么回事。”
老夫老夫就在对门,为什么要她去见?孟玄好奇地确认道:“我吗?”
秦舟还对自己的不告而来耿耿于怀,虽然昨天柏知望跟自己透了底,但鬼知道那是不是醉话。
科研院的同事们是否清楚他俩的关系都还是未知,秦舟生怕给对面添堵,不敢露面:“嗯,你去。”
孟玄挠挠头,“……好的。”
小姑娘办事利索,没多久就把问题数据分门别类打包好,拿着存储盘跑到柏知望办公室敲门。
秦舟的余光一直在门外,柏知望拉开办公室的门后朝他这边望了眼,吓得他赶紧挪开。
可他分明跟柏知望有短暂的眼神相接,只消短短半秒,心跳就乱了,只能心虚地偏头看墙。
一刻钟后,脚步声由远及近,孟玄跑回来如实转达:“负责这个洞子的杜老师昨天请假了,柏老师说他过会忙完就亲自带着勘测队再进一趟洞子,要是真有问题的话一定及时更新。”
秦舟被刚刚那一眼看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面上冷静,权当没那插曲:“好,那咱先把图画完,再翻翻同代文献找点参考。”
孟玄典型急性子做事,老师的话音没落资料已经被她调出来。
秦舟对这个学生很满意,嘴里念念有词:“喔唷,断代是唐晚期呀?那可少见,找的时候心细点,重点看阿弥陀经变里主尊的服饰,没褪的色块也能做参考。对了,你再去问问柏老师有没有色彩库。”
这个窟里的壁画大部分为单色晕染或纯色,在大量记载中有迹可循,所以柏知望进修那会就提取过常用色做知识库。
孟玄刚准备坐下,一头雾水地站起来——刚刚还能说是传数据麻烦需要跑腿,这就一句话的事干嘛还要自己传来传去?
孟玄损他:“您二位平常不用微信吗?”
“……”秦舟正别扭着,“我们都是飞鸽传书。”
孟玄吐舌不信,正要走,秦舟又拿出一盒创可贴递出去,“还有这个,顺便一起给他。”
那创可贴非常可爱,薄到透明的粘面上还画着小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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