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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途

作者:四面风 时间:2022-10-04 01:03:37 标签:治愈

  秋辞在心里冷笑。

  他双手抱于胸前,好整以暇地等着,余光在玄关的试衣镜里看到自己此时的形象,不由被自己吓了一跳:头发像鸡窝,胡子冒出芽,面部皮肤干燥,嘴唇浮着干皮。

  门铃响了,秋辞没开视频,只接通语音,低沉地问:“盛席扉?”

  外面像是延迟了,过了两秒才说“是”。

  “你等会儿,我过会儿再给你开门。”说完,秋辞也没等对方是否听清楚、是否应下来,就挂断了。

  他从小就被教育要保持身体卫生,要保持形象整洁,不能让别人看见他不修边幅的邋遢样子。

  而更重要的,是不能让盛席扉看到他如此缺乏吸引力的样子。

  从衣柜里拿衣服时,他看到那几件真丝睡袍,忽然觉得这是不错的选择;冲洗时忍不住加快速度,下意识总觉得不该让别人等,可忽又觉得,如果对方不想等,他大可以走。

  秋辞细致地洗完澡,趁吹头发的功夫做了个面膜,还涂了身体乳。平时忙的时候只肯花时间涂四肢,今天却能把身体各处都照应到。最后涂双腿。

  从脚腕开始,因为最近对绑手的兴趣大于腿,所以这里的皮肤是完好的。有时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腿长得漂亮,双手沿着小腿涂到大腿,又忍不住滑下去,握住脚。脚也不丑。Leon有时会因他的脚而控制不住地呼吸急促,那没准盛席扉也能。脚是不分性别的。

  干脆连袜子都别穿了。

  从浴室出来,翻出手机,开机。又是铺天盖地的信息。秋辞只找徐东霞的,竟然看到污言秽语。

  她是疯了吗?秋辞想,可他竟然因此感到愉悦,不由担心自己是不是也有点儿疯了?

  他给徐东霞打电话,几乎立刻就接通了,对方歇斯底里地冲他喊:“你到底想干什么!”

  秋辞平静地说:“徐老师您误会了,我和席扉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对方的声音更癫狂了,“不许你叫他‘席扉’!”

  秋辞冷笑了,他的声音也有些激动了,“不是您老是在我面前‘席扉’‘席扉’地喊吗?要不是您这么叫,我怎么可能第一次见他就喊得那么亲密?”如果不是因为弄错了,他怎么会给一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那么亲密度叫法!

  不知是哪个词刺激到徐东霞了。是“席扉”?还是“亲密”?

  对方疯狂地咆哮:“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你都这么大了,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想做那种自甘堕落的事!你就从来不想想你的父母吗?你干那种事,就不觉得对不起家长吗?”

  秋辞想说:“我怎么不要脸了?你都想起来了吗?我还以为你老年痴呆了呢。你想起我小时候干了什么,那你想起你以前干了什么吗?你为什么这么生气?是怕我报复吗?你其实是害怕对不对?怎么怕成这个样子?你儿子没有顺着你的心意吗?他在你面前说我的好话了是吗?你察觉到他对我的好感太不寻常了是吗?你发现了吗?我已经不是小时候的我了,我已经长大了,我变强了,我能做成我想做的事,我不怕你了。”

  但其实他只说了一个“我”就停嘴了,因为他嘴唇哆嗦得厉害。

  他长大了,但他没有变强,徐东霞提到了以前,就让他怕得发抖了,肉体仍是二十六岁,内里的灵魂却被瞬间压缩回十三岁,他还是要仰起头才能看见班主任那可怖的面容。

  “秋辞,我警告你。”徐东霞的声音像是在喉咙处开了个洞挤出来的,“席扉不是李斌。席扉是有过女朋友的,他绝对不会被你带坏的!”

  秋辞在心里反驳:“那你怕什么?”

  “冤有头债有主,你对我有什么不满都冲我来!那些事跟席扉没关系!席扉是无辜的!”

  秋辞在心里想,“除了你儿子,你还有什么好失去的吗?难道要我杀了你吗?蛇打七寸都不懂吗?不知道人生来都有原罪吗?”

  “秋辞,老师知道错了,知道你是记恨老师当年通知了你父母。可是你想想你当时做了那么大的事,闹得整个学校都知道了吧?就算我不说,你父母都是老师,就在隔壁学校,他们早晚也会知道的。老师是你的班主任,得尽到应尽的职责,你说对不对?你别迁怒席扉,席扉是无辜的,你认识他,就知道他有多善良,他其实早就知道你是同性恋,但是一点儿都不歧视你,他亲口跟我说,他同情你朋友少,又念在是老乡的份上,想多帮衬帮衬你。他都知道你当年干了什么了,还是一个劲儿地说你的好话,说你有这个那个的优点,还说你那会儿肯定是因为年纪小才犯错,一点儿都不嫌弃。你忍心把这么好的孩子往歪路上拐吗?席扉都跟我发誓了,说他对你就是最普通的友谊,绝对没有别的意思。但是老师实在是不放心,怕你误会他的好心,想岔了,更是怕你再往邪路上走!两个男的本来就不该走太近,还好你和席扉认识的时间不长,最好还是彻底断了联系吧,你说呢,秋辞?老师也是为你好,你父母都是那么优秀的教师,你忍心让他们再为你的事丢人吗?”

  秋辞的心里有一只落水狗在哀啼。

  他用一只手死死掐住拿手机的那只手的手腕,拼劲全力才使声带发出微小的振动:“好。”

  然而绝对不可能。

  谈判场上最忌讳就是亮出底牌,徐东霞输定了。

  秋辞翻了翻初中那个班的微信群,原来是那个李斌要结婚了,所以他们当年那件“趣事”再次被提起来。秋辞刚进群时就知道了,他们的老师忘记了,但他的同学们没有,他一进群就一片寂静,而其他时候总是热闹非凡。

  他早就知道,这里埋着一颗定时炸弹。是他非要在炸弹周围跳舞,就不能怪老天把他炸得支离破碎。

  他只是稍微觉得有些不公平,为什么对他而言是永远都跨不过去的丑闻,而对另一个当事人就只是一件小时候胡闹的趣事。好像很多事情都是如此,对他而言是难于登天,对别人却是触手可及。

  把手机再次关机,在穿过客厅的路程中酝酿出哀愁的表情,打开门,听见盛席扉说:“虞伶给我打电话,说你……”

  秋辞把他拉进屋里。

  他盯着盛席扉的脸看起来,站得很近,面部触到盛席扉的呼吸。

  盛席扉很快就局促得想要说话。秋辞不给他打破暧昧的机会,用肢体打乱他的思路,将头轻轻靠过去,就像累到精疲力竭了,借一面墙休息。

  盛席扉的身体真如一面墙壁那样僵硬,感觉到秋辞是用额头抵着他右边的锁骨,还发现秋辞穿得很少,身体前所未有的薄。

  他两手各拎一袋外卖,怕沾了油会蹭到秋辞光滑的睡衣上,就将两手都举高了,姿势宛如投降。

 

第42章 我不是

  秋辞在盛席扉身上靠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抬着头细细地观察他的脸。

  他为什么来?在他知道自己是什么的前提下——哦对,徐东霞刚才说的是,“他其实早就知道你是同性恋”——我不是。秋辞先在心里反驳,才继续想下去,在那样的前提下,他为什么来?

  这个“早就知道”有多早?比去环山路那次还早吗?还是比除夕夜那次还早?还是说早在自己忍不住偷偷地看他的手、他的脸、他手臂的肌肉,那么早?

  徐东霞还说了什么?

  想起来了,徐东霞还说,他知道自己打的什么算盘。

  秋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几个月来打的是什么算盘。

  盛席扉拎着外卖袋子,老实地被打量着。秋辞的眼神让他心里发紧,不仅因为那眼神提防而质疑,还因为那眼神非常的不快乐。

  他鼓起勇气说完刚才被打断的话,“虞伶和我说了你辞职的事,然后一直联系不上你,很担心。我正好知道你家地址,就过来看看,怕你自己在家出事。”

  他在来的路上排练过,这时候应该开玩笑了,说:“怕你真被绑架了,自己解不开。”像缺乏经验的演员直到登台时才发现台词设计得蹩脚,既庆幸没有按照既定剧本念出来,更无措接下来该如何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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