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童涵问，“你不难过吗？”

　　童芬芳在沙拉是挤上蛋黄酱，用叉子拌了拌：“我干嘛难过？”

　　已经离婚的夫妻都会这样吗？童涵想，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好像不存在一般。他又想到董翰，对于董翰，感情是怎么样的呢？他为什么能轻易原谅董洪涛，又需要多久才能走出来？

　　“没什么，”童涵叉起一块沙拉叶子，“你准备带我去见谁？”

　　第13章

　　童芬芳回答：“妈妈的一个朋友。”

　　童涵抬起头，好像看到童芬芳不自觉地笑了一下。他低下头，扒了扒面前的沙拉。

　　吃完早饭，童芬芳带着童涵出门，童涵想到董翰，本来想拒绝，童芬芳态度强硬地要求他至少见上一面再走，无奈童涵只得跟着她上了车。

　　童芬芳带他去了市中心的缤纷广场，驾轻就熟地走进一家茶馆。服务员微笑着跟童芬芳打了招呼，直接领他们到里面的包间，显然已经是熟客。

　　童涵在后面跟着，打量着四周，童芬芳从来不是个爱喝茶的人，以前还嫌弃过董洪涛泡的大碗茶。

　　“妈，你对这里很熟？”

　　“来过几次。”童芬芳不愿多谈，推开门走进去。

　　房间里靠窗的地方已经坐了一个人，童芬芳笑着迎上去，他站起来接过童芬芳的拎包，跟她说了几句话，这才转向童涵。

　　此人约莫五十岁左右，中等身材，穿着休闲衬衫和鸡心领毛衣，头发向后梳得很整齐。他轻松地朝童涵笑了笑，眉宇间尽是商人般的精明。虽然笑得很温暖，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

　　“你就是涵涵吧？经常听芬芳提起你。”

　　童涵皱了皱眉，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求助地看童芬芳。

　　童芬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抿嘴笑得很开心。

　　童涵只好问：“妈，我怎么称呼这位叔叔？”

　　“哦哦，看我差点忘了！这是你杜叔叔。杜宇，这是我儿子童涵。”

　　“杜叔叔好。”

　　“好好，真乖。”杜宇笑了笑，扬手叫服务员上茶，“别站着了，都坐下慢慢聊吧。”

　　“不用麻烦了。不要意思，我有事先走了。”童涵保持着站立的姿势没动，礼貌的说。

　　“这……”杜宇也愣了，下意识看向童芬芳。

　　童芬芳没想到童涵这么不给面子，刚见面就要走，拉下了脸就要发火。

　　童涵记挂着董翰，没耐心在这种时候服软，干脆跟两个人道了别：“那就这样了，杜叔叔你们慢慢聊。下次见面我再向您赔罪。”说完，他直接拉开门，沿着来时的方向走了出去。

　　出了茶馆大门，童涵拿出手机，用手机软件叫车。这里是商业广场，又是周末，人来人往很多，一时半会儿没有空车响应。童涵等了一会儿，又重新查找最近的车站，还没等他选好路线，背后隐隐约约有人叫他。

　　他回过头，看到童芬芳气喘吁吁地朝他跑过来：“我、我送你。”

　　跟着童芬芳到地下车库上了车，童涵系好安全带，问：“你喝完了？”

　　“没有，我送完你再回去。”童芬芳喘息着，因为奔跑而脸色潮红。

　　“哦。”童涵不再说话，转头看窗外的风景。

　　车开出地下车库，童芬芳问：“你要去哪儿？”

　　童涵这才发现让童芬芳送他是多么不合时宜。他犹豫着，小声说：“B大的职工宿舍……”

　　童芬芳一个急刹车。

　　“我还是自己过去吧。”童涵顺势说。

　　“不了，我送你。”童芬芳掉了个头，朝B大开，“你去那儿干嘛？他不是已经——”

　　“我去看我哥。”童涵抢着说。他不想从童芬芳嘴里听到那个字，好像什么都无法挽回了一样。

　　“哦，他还好吗？”

　　童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无法确定董翰好不好。

　　第14章

　　童芬芳在距离职工宿舍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了车，她蠕动了半天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童涵想，也许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想跟他一起下车。

　　于是童涵也什么话没说，开门下车，默默注视着童芬芳的车消失。

　　前两天下过雨的缘故，天空出奇的晴朗，童涵抬头看了一会儿天，逆着风走进校园。

　　这是董洪涛曾经执教的地方，也是董翰在读的大学。董洪涛净身出户以后，暂时无家可归，从学校重新申请了一间职工宿舍。职工宿舍是分配给单身教师的免费宿舍，距离学生宿舍和教学楼不过几百米的距离。董翰跟董洪涛住在这里的话，上学只有更方便，但他仍然在外面单独租了房子，对外的说法是打工方便。

　　B大的校园比童涵自己的学校大上不少。上次来的时候童涵全副精力都放在搀扶董翰身上，没来得及注意周围环境。这次他只得循着小时候董洪涛带他来玩的记忆，寻找前往职工宿舍的路。

　　这间百年校舍似乎没什么变化，跟小时候的布局相差无几，童涵问过了几个人，顺利找到了董洪涛的楼栋。当他到达目的地，楼下蹲着一个他认识的人。

　　郐梓正蹲在地上画圈圈，见到童涵，他扔掉手里的树枝，拍拍手站起来：“你来了。”

　　童涵压下吃惊的心情：“你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郐梓摇摇头：“不是。”

　　“那你在这儿干嘛？”

　　“等你。”

　　“等我？等我做什么？”

　　“你以后就知道了。”郐梓耸耸肩，让开一条道，“你快上去吧。”

　　童涵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郐梓依然是那副样子，故弄玄虚地眨眨眼，朝童涵挥挥手。

　　童涵索性不理他，走上台阶。宿舍楼的台阶坑坑洼洼，扶手满是锈迹，童涵小心地避开角落的蜘蛛网，努力搜寻着昨晚的记忆，来到宿舍门口。

　　他敲了敲门，没多久董翰便开了门。看到他的样子，童涵有些诧异：“你怎么穿成这样？”

　　童涵头上缠了块头巾，身上穿着围裙，手上还戴着手套。他举了举手里的扫帚：“我在打扫卫生。”

　　“打扫卫生？”童涵跟着他走进宿舍，忽然明白了，他是在整理董洪涛的遗物。

　　“要帮忙吗？”童涵脱下外套，挽起袖子问道。

　　董翰呆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朝他笑了笑：“好啊。”

　　童涵从厨房里找了块抹布，帮他整理书柜和抽屉的边边角角。董洪涛离家的时候除了自己的日常用具和一些衣物以外，什么也没带走。柜子里放的大多是专业书籍，童涵把这些整理出来，想问董翰怎么处理。

　　“留着吧，”董翰过来扫了一眼，说，“我还可以看。”

　　童涵问：“你看得懂吗？”

　　董翰笑了：“我就是学这个的啊。”

　　童涵这才知道董翰不仅选了董洪涛所在学校，连专业都选了同一个。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父母离异对于孩子的影响，差别就那么大吗？他选择了童芬芳，不仅是因为从小他就更亲妈妈，而是因为造成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就是董洪涛。小时候跟他一样亲近妈妈，甚至更得童芬芳欢心的董翰，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