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笑》完结
他风尘仆仆地走向校门,看见了还在等人的江铎,和他招手问好:“在这儿干嘛,怎么还不回家?”
“等人。”江铎靠着墙看着宋昱含,宋昱含轻笑,看着面前这个表情十分认真的小孩,问道:“等谁?”“等你啊,老师。”江铎站直了身子,宋昱含更是哈哈一笑,“行,我送你回家。”
过往的画面一帧帧地从宋昱含面前闪过,他终于到达了驻扎地,宋昱含觉得这段路是他活到现在走过的、最长的路,他四肢乏力再也无法向前进一步,只记得眼前的最后画面是一群士兵喊着他的名字,朝他涌来,他两眼一黑,双腿跪重重地倒在地下,在临倒下时手还是紧紧地抓着江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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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田真嗣手上带的兵不是很多,但在今日这样一个无风无波澜的日子里,他还是坐着船抵达了上海,他的父亲母亲以及妹妹都在上海,来迎接他的人,不止父母亲,还有泽野拓真。他下了船,微笑着与泽野握手,泽野也表现出欣喜的模样与东田真嗣握手,还朝着东田英树笑道:“有真嗣君的帮助,真是如虎添翼啊。”东田英树和东田真嗣也随声应和着,作为祁家的子女,祁如珍很早就想把父母亲接去日本,可是祁家上下都是忠烈之人,绝不接受日本人的庇护,祁如珍实在是无法,于是便也留在上海,东田英树为此感到十分头疼,他夹在中间的立场实在难做,东田真嗣这孩子倒是从不向着他母亲,思想反而更是更靠军国主义一些,小女儿岁数还小根本没有什么主见……
与东田英树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后,泽野拓真便大摇大摆地回到自己的府宅,民国好男风并不是什么稀奇之事,更何况他们东瀛更是有数不清的美男子等着他泽野将军的亲睐,不过在这上海他倒是给他碰到了一绝色,此男名叫冯春生,专门唱小生,泽野拓真不是很懂中国的戏曲,但偶尔听这冯春生唱个几句,倒颇有几分情趣,“长官,您回来了。”冯春生一身象牙白的长袍,显得他瘦高纤细,低眉顺眼的模样让泽野拓真满意极了,他长臂一挥便把佳人揽入怀中,他纤细的腰在他手下嬛嬛一袅,泽野抚摸着他的腰一路笑着进了厢房。
赵衍之抵达了上海,身上的病也不见好转,东田真嗣也没再见过他,他近来一直咳嗽不停,不知是否得了肺炎,可并无人来给他看病,腿上的伤快好了,风寒很重惹得他四肢无力,像是头重脚轻般的难受,他还是被东田真嗣关在府邸之中,只余一间房,赵衍之已经足以安慰,东田真嗣没让他住柴房,他已经心满意足,不知林妈和小灵是否安好,在戏班里有没有吃饱穿暖。赵衍之现在居然还有闲情想着别人,自己的处境已经十分危险,而他不会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境况,接下来的事情也改变了他一生的走向。
第 54 章
泽野拓真在上海的权利很大,毕竟现在驻扎在上海的主力军团的长官是他同出一门的师兄,东田英树一家不得不礼让泽野拓真几分,泽野拓真其实一直打着东田一家的主意,他一直在等着东田真嗣的到来,这一回,终于可以实施他筹谋已久的计划。
他早已打听好东田爱的行踪,虽然东田家也有派人一路护送着小姐,但这回泽野拓真派出的人都是他一直以来最为看重的得力,势必要将东田爱从他们的手中夺过来,以作为这场赌局的砝码。
今夜月色迷人,后花园中一池湖水泛起涟漪,波光粼粼地闪耀着,冯春生穿着一身绸缎的黑色睡袍,只将腰带轻轻地搭着,胸前大片的肌肤□□在空气中,他翘着腿坐在二楼的阳台之上,手中端着一只酒杯,酒杯中鲜红的液体美得像是最浓郁的血,他的手腕轻轻地摇晃着高脚杯,游离的红泛着迷人的光彩。泽野拓真已经走上楼来,他望着坐在阳台的冯春生,不由被深深吸引,不过他对这个戏子没有什么感情,他们之间不过一晌贪欢。冯春生的头发很长,及腰的长发如瀑,散漫地披在身后,几缕发丝随着风的烦扰不自主地飘摇起来。
泽野一步步地走向阳台,每走一步他便解下一枚扣子,直到走到冯春生的身后,两只手顺着他的发丝一直滑入他的衣襟之中。
房内已经杂乱不堪,地板上到处都是衣物,床前的地毯上还落下了充满褶皱的长裤,长裤窝成一团静静地躺在床前,睡袍上原本系在腰间的腰带已被抽出,两只手腕被腰带紧紧地捆绑在一起,两只手臂也被迫地举高,发丝被细密的汗水浸湿,安静地贴在脸侧,冯春生的头已经仰到最高处,可一点都无法抑制住疼痛,他不是第一次,可是今晚的泽野让他觉得陌生而又令人害怕。
一阵恍惚他整个人被翻转了过来,他的脸被狠狠地按在枕头之上,他发不出声音,只能呜咽着叫出声,泽野拓真的视线一路从他的后腰扫视至双腿,从床边的抽屉中抽出一根细细的皮鞭,那皮鞭不似普通的模样,流苏状的皮鞭被泽野拓真握在了手中,他唇边绽放出一丝迷人的笑容。
第二天一早,东田一家便慌乱了阵脚,昨晚出门去买东西的东田爱到现在还没找到!东田英树急的在客厅中间团团转,祁如珍坐在位置上不敢出声,拿着手帕悄悄地抹着眼泪,东田真嗣带着人出去找了,可是已经过了一宿,至今还未有消息,护送东田爱的人也一个都没回来,东田真嗣一晚上没有睡,他这会儿又联系了中井龙之介,希望他能帮助自己寻到东田爱,前方正是战区,东田爱岁数还小千万不能出什么意外。紧蹙着眉头的东田真嗣全身上下充满了戾气,藤井慎太郎坐在他一旁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摩挲着手中的一串珠子,轻声开口道:“小爱会不会被泽野拓真……”“不会,泽野他不会做这种事,他这是要和东田家彻底撕破脸吗?”
“好,人抓住就好,放到房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不要让东田小姐受惊。”
泽野拓真穿好衣服坐在房间里的一张沙发椅上,看着手下进来汇报消息的模样惬意十分,一切都掌握在他的手中,他又侧首看向房间里的床,这张床是泽野拓真特别订做的,他有一些别人不从知晓的爱好,这张床也是他联系了工匠特意制作的,泽野家家规很严,不过泽野拓真算是一个反叛者,家中长辈总是嘱咐他不要玩的太凶,可他从来都不在意这些让他烦扰的建议。
冯春生现在还没有醒,他的嘴里还塞着东西,可是他已经睡了过去,泽野拓真站起身走到床前,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人,他弯下腰凑近冯春生的脸,像是动物嗅着美味的食物般闻他身上的味道,抬起手将冯春生额边的发拨到一边去,静静地打量一会儿又背着双手走出房门。
中井龙之介通知了东田真嗣,让他先不要轻举妄动,慢慢地在家等候消息,他也已经派人去找寻东田爱的踪迹,一有消息立马告诉他。东田真嗣接到消息后便回了家,他一整晚都没有合眼,本来他是要走回自己房间的,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推开了根本不是他房间的那扇门。
背对着他的背影看起来完美无缺,东田真嗣一下关上了房门,那人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惊愕地转过身,两人目光交接,东田真嗣什么话也没说冲上去就搂住了他,他从赵衍之的背后拢住他,赵衍之被他搂得快要喘不上气,他挣扎着想要挣脱东田真嗣的怀抱,可是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后背——被东田真嗣的脸颊贴着的后背被打湿,“别动,就让我抱一会儿好吗,求你。”东田真嗣无助地哭泣,哭腔听起来委屈又可怜,他抱着赵衍之,就像孤岛之上溺水的鸟,折断了双翅再也无法逃离这片死亡之海。
东田爱是他们一家的掌上明珠,虽然东田真嗣平日里没怎么和妹妹见面交流,可是他很爱自己的妹妹,包括爸妈在内,全家最宠爱的就是东田爱,东田爱的失踪对于他们一家来说的打击,就好像天塌下来,一点音讯也没有的东田爱让东田真嗣慌了手脚。东田真嗣在赵衍之的身后不停地发抖,他从未见过东田真嗣如此慌乱的模样,不过他也不想出声劝慰他,他的腿伤刚好,这几日的休养身体总算调理了过来,可不想再惹东田真嗣这个瘟神。
东田真嗣就这么抱着赵衍之,房里只有东田真嗣哭泣的声音,哭着哭着就没了声音,赵衍之感觉不对,他一下扶住了东田真嗣的一只臂膀,原来东田真嗣伤心过度一下晕了过去,赵衍之撇了撇嘴,扛着东田真嗣的大半个身子把他扶到床前,给他盖上被子,刚准备抽身离去,东田真嗣的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嘴里喃喃着,“小爱,哥哥对不起你,是哥哥的错,哥哥不该来上海——”
不过此时泽野拓真的门前倒是来了不少想要投靠他的中国人,这也正是泽野拓真喜闻乐见的事情,他准备大展身手的时候,有人才送上门来自然是不会有错,不过眼前的这个人他倒是颇有几分印象,此男名叫周坤,家里原来是地主出身,有几分小钱,不过前段时间家里的财产都被日军洗劫一空,他此时来投靠不知有什么目的。“小人去东瀛留过学,会日语,能做口头翻译,愿为长官效劳。”周坤卑躬屈膝地跪在地上和泽野说着他来的目的,泽野也不急,他微眯起双眼上下打量着这个周坤,“你家已经被我军扫平一空,你不仅不恨,还来投奔我,你是不是别有用心啊?”
“不敢!小人实在是不敢!只不过家父是冥顽不灵之人,此回让他与他的那帮妻妾失去了钱财反而是小人愿意看见的,殊不知长官其实是帮了小人的大忙!”
“哈哈哈哈哈哈,有趣,实在是有趣,你以后就在我身边做事吧。”
“多谢!多谢长官!”
等周坤退下,泽野打了个响指,身边的贴身的士兵向他走近了一步弯下腰,泽野将命令吩咐了下去,他要好好查清这个周坤来的目的,看向远方的泽野拓真顺手点起了一根烟,吐出的烟雾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东北方面,占据了这一城的叶轲和沈凌飞总算是休息了一阵子,不过他们也收到了消息,东田真嗣之前等待的那位铁血将军——渡久雄终是席卷着杀气朝着这里迈进了,宋子瑜呆在叶轲的身边为他包扎伤口,叶轲的左臂中了弹,伤口不深可是还是需要休养,宋子瑜便主动请缨成为贴身护士,叶轲也图个清静,省的宋子瑜三天两头到他这儿闹,随她去了。
今日他们已经严阵以待准备对战这个作风狠厉的日本大佐,千万不能把辛苦打到的地盘拱手让人,他们待在此处就是为了寻求援军,进而扩大对东北疆土的控制。
渡久雄是黑龙江东安地区第11师团长,战功赫赫为人刚正不阿,可是也嗜血残忍,对待东北地区的同胞们用尽手段,残忍地将手无寸铁的民众杀害,名声在外的渡久雄也让许多人闻风丧胆,叶轲和沈凌飞两人并肩作战了这么半年已经不会再惧怕任何战事,他们拥有的是作为一名党国军人的骄傲与使命,夺回失去的疆土才是他们的首要任务。
渡久雄的部队很快兵临城下,双方也开始激烈地交战起来,叶轲带着人包抄,沈凌飞留在原地驻守攻击,渡久雄带的人不多,可是火力很强,一上来便是大炮打了过来,他们想要速战速决,推进兵线,越是想要尽快解决那么他们就反行其道,打拖延战。
战事胶着,两方僵持着,宋子瑜还是呆在了叶轲的身边,叶轲气得直接要把宋子瑜打晕过去,一个女孩子上战场凑什么热闹,不仅没有帮忙反而会变成累赘,宋子瑜却回道:“要比一比谁的枪法更厉害吗?”
她赌气地卧倒在地上,瞄准一个士兵,那日军立刻就被子弹爆头,血溅了一地,宋子瑜刚要同叶轲炫耀自己的枪法时,叶轲猛地冲过来扑住宋子瑜,护住她的头颅——
炮声在平地上乍起,宋子瑜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叶轲没说话拉起她的手就往前跑,后面的兵也跟着跑到战壕之中开始对着东南面的敌军强力狙击,带着的重火力加农炮也派上了用场,日军方面似乎有些承受不住,叶轲眼见就要打赢这场战役,心中不由得狂喜,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叶轲迅猛地端起枪又是射中了几十个日军,正当他带人又要向前冲去之时,日军又开启了大炮,方向没有对准他们所处的位置,而是对准了正对面方向的基地——
“不!!!——”
叶轲嘶声大吼,可是那枚弹还是无情地射向了战场正对面的基地,那里是沈凌飞守着的基地,基地被弹炮从中间穿过,拦腰断开,巍峨高大的基地一下被接连不断的炮打得坍塌下来,石头堆砌的墙也被摧毁一旦,整座基地被摧枯拉朽之力一阵轰炸,转瞬间倒塌下来,在基地附近的人根本来不及逃开,围着基地一圈的地方霎时变成了一堆废墟,断壁残垣之间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浓浓的白烟冉冉升起,叶轲不顾一切地冲向那断壁残垣,他的一个副官冲上来就拉住了叶轲,“长官!长官!你不能冲动啊!!”叶轲双目充血般地转头盯着这个副官:“你不让我去?凌飞在下面!!我要救他!!”“长官不可自乱阵脚!这场仗还没打完!”“……”叶轲握紧双拳一言不发,咬紧牙关逆着方向走了回去,举起枪朝天打了一枪,“兄弟们!!上啊!!”
第 55 章
叶轲没有想到一切发生的如此突然,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基地便在一瞬间坍塌了,他强忍着不冲向废墟的冲动,心里仍抱有一丝残存的希望,凌飞你一定不要出事,等着我打完这里就回去搜救你!叶轲带着士兵向前冲杀着,对面的日军也不断地投掷炮弹来,双方打得不可开交。而就在叶轲以为要获得胜利之时,对面投来了好几枚像手榴弹一样的东西,不过那些炮弹并没有瞬间爆炸,叶轲一下反应过来,他大吼道:“快趴下!!不要呼吸!!”
日军赫赫有名的生物毒气弹,只是散播的是什么毒气这点,叶轲不清楚,但肯定的是,这些毒气弹置人于死地那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可是他的声音被淹没在炮火声之中,根本没有人能听得见,只能眼睁睁看着毒气弹慢慢地散发出白色烟雾,面前的战友士兵一个个地倒下,叶轲捂着口鼻倒在地下,烟越来越浓,像是化不开的哀愁,弥漫在战场的上空,白烟像是祭奠着战场上的亡灵般漂浮着,叶轲慢慢地也闭上了双眼,渐渐地昏了过去——
“哗——”
睁开眼睛,这里黑漆漆一片,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叶轲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手遮挡住双目,避免强光直接照射自己,一盆水淋到了他的身上,他躺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看不清站在他身前的人是谁,“叶长官,您总算是醒了。”这人的声音他从未听过,只见此人走出阴影之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穿着一身军装,不过显然是一位日本军官,他留着一绺小胡子,看起来精明狡黠,“我是渡久雄。”说完这句话的渡久雄转头又看着身边的翻译,说了一堆叶轲听不懂的话,叶轲握紧拳头,一句话也说不出,他只觉喉头发紧,鼻腔似有硬物抵住,喘不上气来,他还有什么颜面回去,不仅打了败仗,自己如今身陷囹圄被日军囚禁,若是这样的结局,他宁愿像沈凌飞一样战死沙场——
“叶长官,我们长官希望你能够和我们配合,这样长官也不会为难您,不知您意下如何?”
“呸!我叶轲绝不会任你们日本人摆布!”
翻译还未听完叶轲这句话,抬起脚就揣向了叶轲的腹部,叶轲痛的一下向后滚了半步,“劝你不要不识好歹,叶轲,你现在只不过是阶下囚,长官能来和你说话谈判,你应该感到荣幸!”翻译还想继续骂下去,渡久雄却伸出了手阻止,“叶长官,我们给你三日思考,要不要与我合作,若是不肯,那么我们只好用非常之手段了。”
叶轲听完这番话一动也未动,继续躺在地上,他卑微佝偻的身子充分表达了他充满绝望的心情,他不知道渡久雄那一伙子人是什么时候离开这座牢房,他紧闭双目,一行清泪没入身下所躺的杂草地之中。叶轲从未如此觉得自己这么无助过,打了败仗,没有战死沙场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够耻辱的事情,他叶轲,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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