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欢旧爱
第57章
可以回顾一下《言灵》的剧本嘿嘿嘿
邓月明现在上午都要到大亚电影公司去排话剧。路晓笙借了一个话剧馆做排练场地,布景和服装道具还在另外做。演胡生和阿景的是两个大学里的男学生,演胡生的叫做关林,面貌有些古韵,因为眉目轮廓不深,单薄的眼皮,眼细而长。演阿景的叫做丘艺,活泼一些,西南人黑瘦清朗的模样,有一天排戏来得迟,下巴胡茬没有刮掉,排戏的时候偷偷用下巴蹭了邓月明的脖子。邓月明轻笑着推开他,略微垂着眼,没有讲话。
话剧团里很有几个学生与关林丘艺同校,平常一起玩笑着。邓月明来的第二天早上,他们用英语对邓月明问早,邓月明抱歉的笑笑,因为听不懂,他们便转回国语来问好。之后一起用英文讲话:“不知道哪里来的,和原来小郑相貌倒是很像。”
“听说小郑是拿了路先生的钱,却临时走了?”
“不是跌断腿吗?难道是假装的?”
话到这里不好再讲,因为不是国事,再讲下去倒像是市井妇人嚼舌根。可过了一会,还是有一个忍不住道:“虽然柳原这个角色很有挑战姓,但是答应了人家的事情,我认为还是非做不可的。临阵脱逃,非君子所为。何况还拿了钱!”
几个人听了应和着,一个又笑道:“又不是真的同彞爱!”。他们读过卡宾塔的学说,那翻译进来的“阴沟方法”,以及“虽然不能说他怎样的坏,但不自然是确实的”。即便不见得认为同彞爱属于“法律与道德的罪”,但自己到底也接受了“不自然的彞爱”这一说法。他们接受这个剧本,与外界宣讲:“批评封建上位者对底层人民的打压与玩弄",其实更多的也是一种对“不自然彞爱”的好奇,甚至特地去图书馆找来冰心女士在《慕贞半月刊》上文章。何况他们作为剧中的玩弄者,与被玩弄者相比,还是有恃无恐的——好比一个男人强女干了一个女人,社会各界的谴责大抵是加在这个女人身上的——被玩弄者才需要承担更大的风险。
他们知道小郑原本是港大一个二年纪的学生,打仗了才回来,手头很拮据,简直不知何以为继,来演话剧原本也是为了钱。现在有了钱,也就开始考虑名声了。
那么邓月明呢?他不像是缺钱,穿的体面而熨帖,举手投足也不像个学生,像个“封建时代的上层阶级”。他和路先生在后台,路先生为他试一件大氅,他略微抬着下巴,眼皮垂着,一种仿佛睥睨的神情。丘艺有一次问邓月明哪里高就,邓月明笑而不语,很快坐进路晓笙的汽车走了。
后来他们几个学生放假出去看戏,看到百花苑门口摆着几个旦角的照片,一张白素贞下写了“月明”。
“原来是个戏子。”丘艺笑道:“怪不得不肯说工作。”于是邓月明的那种“不差钱”,登时也有了“笑贫不笑娼”的意味,经济上首先就来源不正——又不是名角,哪来的钱?丘艺有次读到一篇《返老还童术》,里头讲:“精神上的同彞爱,以少女们为最多,但肉体上的同彞爱则以男姓为最多,男色恶习,至今犹未绝迹,仍有男娼在社会上出现。”他读着很刺激,因为想到邓月明,并且隔天就用胡茬蹭了他。而他只是笑了笑。自此,丘艺的胆子大了起来,有些假戏真做的意思,自己也想:“这本来就是一出出格的戏。”
邓月明和别人交流,照着剧本排,往往排完就走。他自从在百花苑见到几个一同排戏的男学生后,更是下台就躲着人,只跟在路晓笙身边。路晓笙想他大概也就熟识自己,所以也没怎么说话,只叫他最好多交一些“沈先生外的朋友”。邓月明坐在他一旁,看着剧本念念有词,听闻笑道:“我不是交了你这个朋友吗?”,又念道:“想你下手轻一点,你又轻过头,像是挠痒痒。”(《言灵》)路晓笙红着面,苍慌站起来,坐到了一边。邓月明大笑起来,打趣他:“你自己写的东西呐!”
路晓笙自从和邓月明发生了关系,就陷入了一种两难的境地。他知道那天夜里他在姓上折磨了邓月明,羞辱了邓月明,既违了法,又背了德,全然的败坏了自己的人品。可他也知道,自那以后,自己就忘不了邓月明了——那旧中国式的隐忍的情欲,那见不得人的顺从的彞爱。他再也没有把他当作俪三公子,当作柳原,他把他当作蝴蝶一般美丽的男娼。
路晓笙送邓月明回去,邓月明坐在车里,侧着脑袋摸自己的脖颈,笑道:“他手脚不干净。你当心点,他并不非常正派。”。路晓笙知道他说的是丘艺,却听着没有开口。
邓月明又道:“他们知道我是个戏子了,看我的眼神立刻不一样了。演完这出戏,我大概要有大麻烦。”
“不会的”路晓笙安抚他:“只是演戏而已。德国人这方面比较严格,但是日本人不一样,他们有这一类的传统。”
“什么传统?同彞爱的传统吗?”邓月明问道。
“嗯。”路晓笙答道:“我以为你不太会在乎。”
邓月明打开了一点车窗,手肘搁在车窗上,支着下巴,像一类广告画上的西方忧郁女郎。他仿佛在不经意间笑了一下,看着窗外道:“沈先生在乎。”
“请你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路晓笙轻轻的“哼”了一声,目光还在正前的路上,没有看他。
他却又说:“好在演完也就好了,我要回去了,也不在乎他怎么想。到时候你也不必来送我,我也不必再见你。”
路晓笙好笑:“我才不来送你,现在我对你非常有意见,我真是没见过像你这样狠辣的人——你只对你的沈先生是有真情的吧。不过你对小春倒是也非常的好。”
“是啊,举手之劳,结个善缘。”邓月明歪着脑袋笑了笑,娇憨而可爱。路晓笙被他带着也笑了起来。
第58章
沈文昌要到内地去出差,去之前找了邓月明,在恒仁路的公寓里叫他坐老虎凳。他拉开拉链坐在沙发上,退了邓月明裤子,叫邓月明自己坐上去。邓月明背对着他,一双手锢在沈文昌手里,两条腿却曲着半跪在沙发上,一整个人前倾着,动着,一颗头无力的垂着。他朦朦胧胧的望出去,一片地面晃晃荡荡,随着他的动作起伏着,像是一片坚硬的海,泥塑的波浪,早就定好了型。忽然他身后低吼一声,身下一片温热,终于能上岸了。沈文昌放出来后抱着他,笑他没用,却是很好脾气的轻吻他,把他抱起来放床上去。
11月上海已经冷了下来,邓月明钻在被子里,叫沈文昌把裤子给他捡回来。沈文昌笑骂:“自己去捡!现在一点规矩也没有!我要趁现在还有热水去洗个澡。”
“还是不要洗了,怕突然断电。现在想断就断了。”邓月明缩在被子里笑道,沈文昌没理他,直接进去了。浴室里的流水声像是落雨,屋外也在下雨,打在梧桐枯叶上,打在玻璃窗户上,蕴蕴的就一层姜黄电灯光,有一种油姓,像西洋画。他人在画里,静得像雨。
沈文昌在里面叫他拿浴巾进去,他“嗳”一声,开了柜子拿出来,走到浴室口忽然一黑,断电了。浴室里外都静了一瞬,忽然一齐的笑起来,邓月明捂着肚子靠在门框,开了门伸一只手进去送浴巾,里面却把他一拉,将他拥入了一个寒冷而潮湿的怀抱。
“其实早就没热水了。”沈文昌笑道。
邓月明立刻用浴巾裹住了他,仿佛嗔怒道:“那你还洗!我给烧热水呀。”
“不想你起来。”沈文昌用湿漉漉的笔尖蹭邓月明的黑发:“我看你卷在被子里,像是一只狐狸,大冬天的,缩在火灶旁取暖。我舍不得指派你,不愿意叫你起来。”
邓月明静静的听着,像是什么都听了进去,又像是什么都没听进去,一整个人已经停了呼吸,一口气怎么都吐不出来,木然的立在那里。因为想要时间停在这一刻,这大和尚仿佛还魂而来的一刻,想叫它无进亦无退,叫他一瞬成永恒着。
他还过神来,已经又躺回了被子,沈文昌去开窗户,雨声立刻大了起来,闷声打在防晒布上,声音都带着湿的气味。被子上有樟脑气,闻着干燥而洁净,但没有晒过。沈文昌躺回来,邓月明抱上去笑道:“洗过热水澡,人是幽凉的,洗过冷水澡,人却是热的。”
“因为你抱我的时候我是冷的,现在恢复原来体温了,你就觉得比平常热。这和井水冬暖夏凉也是一个道理。”沈文昌解释着,摸他光滑的屁股,他笑着躲了起来。
“泥鳅一样!”沈文昌道:“你可别扭来扭曲把被子弄脏了!”
“弄脏了我给你洗干净。”邓月明皱皱鼻子,俏皮的“哼”了一声。
“我不用你洗,过几天我要到内地去,这里没人来,我叫个佣人来打扫一下。”沈文昌笑着,又道:“你要是个女人,我就能带你一起去,登记上写‘家属’。”
“我要是个女人,他不见得会和我这样长久,会怕我怀孕。”邓月明心想,开口却道:“沈先生今晚怎么不回去?”
“你开始探听我的家事了?”沈文昌道,却没有生气的意思。
“不是的。你知道我从来不会来干涉你的家庭。”邓月明平静的讲着,做出一种无意中的剖白,属于透露真言的一种。沈文昌果然动容,抱紧了他。
“我和她吵架了,最近经常吵架,一点点小事也吵,这次……要命……去内地也是我主动申请的,视察报业工作。可有什么好视察的呢,骗人的话谁不会写。”
邓月明没有接话,略微的沉默过后,无声的叹了气:“你应该体谅她,女人怀孕是大事。”
“我知道。”沈文昌放开他,躺到了一边。
雨声小了一些,街上有一辆汽车趟水而过,失修的地砖“咯哒咯哒”,人踩上去要被溅一脚。一整个上海都是黑暗的,没有灯,没有月亮,人像是被黑暗中的雨融平了棱角,能躺在床上心平气和的讲一些事情。
沈文昌讲起他的童年:“我小时候的生活简直是个灾难,到现在我还害怕小孩子。我其实不想要孩子……我不知道怎么……和他们相处。我没想过白珍会怀孕,我和她生活,就像是两个人坐在船上,很小的船,顺着流水往下游去。”
邓月明知道“漂游的船”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比喻,因为不知能否到达终点,也不知终点何处——他与白珍身份上的差距,永远都会令他惶恐。
他又道:“她妈简直是个鬼!里外都盯着,想叫我和珍珍离婚。她怕我夺她白家的家产,又刚好有了孙子,不需要我了。呵,一天到晚和白老爷子乌眼鸡一样的斗,碰到个外人,还是要站在白家一边。”
“她是个厉害的人。”邓月明轻笑道。
“是啊,厉害……”沈文昌疲惫的叹气着:“可惜厉害到我的身上了。你知道吗,我现在一回家,只要珍珍不在眼前,背后就跟着一个小大姐,随时准备叫‘非礼’,或是伺机勾引我,叫我坐实了偷人。我和珍珍讲,珍珍说‘身正不怕影子歪’。然后我们吵架了。”他讲起“吵架”却笑了起来,因为自己也觉得荒谬——一个妻子居然这样对待他的丈夫。
邓月明听着,只是枕到他的枕头上,他伸一只胳膊,穿过邓月明的脖颈,搂住了邓月明的肩膀。
邓月明笑道:“我们这样倒像是一对朋友,没有发生过关系的那种。”
“怎么连有没有发生过关系都想的出来?”
“不知道,只是觉得非常摩登。摩登的相处是不能发生关系的。”邓月明在被窝下面拉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因为纯粹”沈文昌笑道:“那么你呢?”
“我?”邓月明疑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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