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酸危机
雁回按照池烈的喜好买够了食材,见他在后面走得太慢,便停下来等他跟上。池烈极不情愿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挑干燥的地面踩,生怕自己身上沾到什么东西。这样子让雁回又忍不住逗他:“比小姑娘还爱干净呢,要不要我抱着你走?”
“滚!”
好不容易离开市场打车回了公寓,雁回还没有让他休息的意思,把蔬菜递给他要求洗干净。池烈虽然烦闷,但想到今天自己差点把雁回大衣搞坏的事,也不得不有点歉疚地听话起来,免得雁回心血来潮找自己赔偿。
雁回把处理好的调料与活蟹一起上锅蒸,转头看到池烈还在慢吞吞地洗菜,生硬的手法显然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因为他把水龙头开得很小,几乎没声音,雁回半天都没发现他还没离开厨房。
通体白润的莲藕躺在少年纤瘦的手掌上,他轻柔地搓着莲藕上一个凹陷,大小正好容得下自己的指肚。池烈忍不住多按了几下,忽然耳边冷不丁传来雁回的声音:“你是在给婴儿洗澡吗?”
池烈倏地反应过神来,听到雁回这么揶揄自己难免有一丝羞臊。接着,他又听到雁回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放下吧。”
显然是被鄙视了。池烈也无法反驳,只好甩了甩手上的水离开厨房。他进客厅里闲得无聊到处翻,发现电视下有公寓提供的Xbox,仔细捣鼓了几下成功连接到屏幕。
他握着手柄打游戏,电子音效和厨房里的油炸声混在一起,却不觉得吵闹。池烈只要偏过头,就能看见门槛里雁回的身影,他握着锅柄,游刃有余地翻炒,不疾不徐地撒调料。明明是做饭这么有生活气息的事,雁回看着就莫名其妙地优雅起来了。
电视里发出几声低沉的音效,池烈再回头就发现自己的角色被僵尸咬死了。
啧,都是雁回的错。
心里悄悄抱怨着,可又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被自己推进雪里不会生气,弄坏了昂贵的大衣也不生气,一路提着所有的袋子回来也没有生气。
——换作自己早就拳头伺候了。
池烈不晓得雁回到底是本来就脾气好,还是这些事加在一起都根本没有令他恼怒的价值,总之这让池烈忍不住萌生出试探他底线的念头。但也仅仅是念头罢了,他还没有无聊到故意把雁回惹生气的地步,这对自己也没有任何好处。
只是有些事……不那么清晰。
隔着一层雾,视野模糊,就总想着想让光照进来。
★★★
池烈饭吃得很快,趁雁回刷碗的工夫他又跑到楼上去洗澡。等换好新睡衣下楼时,看到雁回坐在沙发上端着手柄玩起了游戏。池烈不经意瞄了一眼屏幕左上角,发现他竟然这么快就刷新了自己刚才的分数纪录。
“头发吹干了吗?”雁回没抬头,轻轻问了一声。
池烈“嗯”了两声就坐下来,拿起茶几上另一台手柄不甘心地催促他:“开双人。”
雁回没应声,抬手摸了下池烈的头顶,确认干燥后才依他的意思重新开了一局游戏。
“输的人要怎么样?”雁回偏头问他。
“你想怎么样?”
池烈刚问完就后悔了,他看着雁回的眼神总觉得不对劲,于是连忙改口:“输的人请客吧。”
“这个没吸引力。”
池烈仔细思考能引起雁回兴趣的东西,但不管怎么想,都能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各种成人禁忌的意味上去。没办法,尽管雁回现在看起来一本正经,池烈就是忍不住怀疑他满脑子淫秽色`情。
“这样吧,”雁回沉着道,“输的人当椅子吧。”
“啊?”池烈惊讶他提的要求听着好像蛮正常,不是什么“谁输谁脱衣服之类的”,下意识放下心来,随口答应了他。
反正自己不会输的,管他提了什么要求全部虐爆就是了!
刚开局,池烈就全神贯注地操纵自己的角色,十几发子弹几乎没空过。眼看着两人分数差距越拉越大,池烈就得意忘形起来,冷笑几声挑衅雁回:“欸,我让你三十秒?”
“不用了。”雁回叹了口气,声音里透着丝丝沮丧,“你赢了。”
居然这么快就投降,池烈反而觉得没意思了,“再来再来!”
“你忘了我们刚才说好,愿赌服输的吗?”雁回提醒他。
“噢。”池烈想起来了,输的人要当椅子来着。可怎么当,趴地上被自己骑背吗?想不到这么轻松就能把雁回当奴隶一样,池烈兴致大好地站起来,命令道:“行,你当椅子吧。”
雁回抬头看到他神采奕奕的,完全对自己没有防备。
池烈站着等了几秒,就开始催他:“别磨蹭了,你倒是快——喂!”
他胳膊猝不及防地被扯过去,手柄差点掉地上。池烈不得不承认雁回的力气比自己大得多,而且还很会找力量上的技巧,被他箍在怀里几乎动弹不得。
“操……放开!”早该猜到雁回没安好心的,偏偏刚才太想玩游戏忽略了他的本性。他所谓的“椅子”指的不是坐下,而是靠着。
靠!
“我都愿赌服输了,你还不心甘情愿吗?”雁回垂眼看怀里的人挣扎到脸红,越是折腾就越想把手臂收得更紧。他在池烈的耳边轻轻呼吸着,重新开了一盘游戏,“嘘,开始了。”
被对方以一种怀抱玩偶的方式拥坐着,既暧昧又耻辱,这分明是对他的惩罚。池烈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失态,他打着打着,听到雁回很近的声音:“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乖点儿呢?”
调子慵懒又温柔,让池烈一下子愣住了。画面上的人物停滞不前了几秒,他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继续手上的动作。然而在这一次操作失误后,带来的是全盘皆输的连锁反应。
两人都没有说话,新的一局又开始了。池烈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但注意力总是没办法集中到画面上,他脑子里只能想着雁回的胸膛很暖和,耳边的呼吸也吹得他心里痒。
如果忽略掉雁回耍花招戏弄自己的前提,他们现在简直是最能和谐共处的时刻。
甚至要是能一直这样相处下去,池烈觉得自己恐怕不会抗拒。
游戏画面加载的空余时间,让池烈不再精神紧绷着。雁回的下巴总是无意识般蹭到他耳廓,有时候还会低头贴过来,弄得他不敢大幅度喘气。
半晌,雁回小声问了句:“换个游戏吗?”
却听不到任何回答。
他以为池烈是默许,不过等新游戏开局后,才发现池烈已经一动不动了。
呼吸相当平稳,沉睡的样子总算如自己所愿变得乖点儿了。雁回把电视调为静音,整个屋子瞬间悄无声息,于是这样他也发现,怀里的人其实还是闹腾点好。
毕竟白天滑雪消耗体力,下午又陪自己逛了很久的商场,再青春的身体活力也是有限的。雁回动作极轻地掰开池烈的手指,把游戏手柄拿开放到一旁,然后不假思索地把自己的手牵了上去。
热度蔓延到了指尖。
雁回缓缓地攥了一下,然后又毫无留恋地放开了。
比起普普通通牵手,还是对少年纤瘦的腰更感兴趣些,不过现在也得不到池烈的任何反应,那就完全没必要趁这个时机占便宜了。
他稍稍侧过脸,嗅到了池烈脖颈与发丝间散发的橘果香气,像是未成熟的青涩水果熬成的糖浆。就算再不喜欢甜味的东西,雁回也难以抗拒这份甘甜的引诱,他手掌覆上池烈颈部裸露的皮肤,如同爱`抚一块珍藏的玉器般摩挲起来。梦里的人意识不清,酥痒的触感让喉咙主动发出似有若无的呻吟。
这孩子身体敏感得可怕。雁回及时收回了手,冷静地找好角度将他慢慢抱起,上楼放到床上。
他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床边坐下来凝视了池烈一会儿。果然一闭上眼睛就显得乖顺多了,眉头也是舒展开的,鼻梁高挺。嘴唇也一如既往红润好看,色泽饱满得像软糖。
雁回总会冒出一些古怪的念头,比如现在就很想把池烈脱干净用丝带绑起来,像是节日苹果那样。然后在他身上撒一层细粉般的砂糖,奶油大概也好,反正都是他不喜欢而对方却很喜欢的东西,将这些涂满少年的身体,再淋上蜂蜜与焦糖。
最后把嘴封上。
所有甜得发腻的东西都没资格让他品尝,只有自己才能随心所欲地侵占对方。
雁回稍微想了一下,就不禁自嘲般地笑了起来。如果把这些坏点子一五一十地告诉池烈,他恐怕脑袋都要羞耻到炸开了,还得恼羞成怒地咒骂自己。
但至少现在是安安静静的,那么自己臆想一下奇怪的东西,也无伤大雅。
“好好睡吧。”雁回歪着头看了他最后一眼,这才收回视线。
池烈睡到自然醒,这一觉漫长又舒服,他也没多余的心思去想昨晚怎么睡的,缩被窝里又闭眼耗了会儿时间才下床洗漱。
楼梯下到一半,池烈听到一楼浴室里传来淋浴声。他脚步顿住,在台阶上犹豫片刻后还是继续走下去,只不过眼睛都刻意避开了浴室的位置,径自坐到餐桌前,吃面包店买来的点心。
听起来像淅淅沥沥的雨。
池烈慢慢地啃着羊角面包,大概刚睡醒的脑子容易搭错弦,他又想起来很多天前那个濡湿了自己的梦境——错乱又温暖,想抛之脑后却挥之不去的梦境。
他现在完全不想做什么奇怪的举动,但思维就是停不下来地跳脱。他知道浴室里一定水雾氤氲,玻璃会完全模糊成同一种颜色,也知道就算现在转一下头绝对不会被任何人知道。
可是他不能。一旦转过头,就完了。
那么从此以后自己心里一定会留下偷窥者的烙印,他又不是变态,为什么会想做这么恶心的事。
池烈顿时感觉没胃口,把最后一小块羊角面包塞嘴里,再也不想吃下东西了。
他坐在餐桌前,脑袋始终没有转动别的方向上去。愣神不久,身后的水声停了,再接着是玻璃门敞开的声音。
池烈又从纸袋里拿出新的羊角面包,小口小口地咬着,就着牛奶细嚼慢咽。拖鞋在地板上缓慢地摩擦,相当慵懒的步子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在身旁停下。
湿漉漉的手掌伸过来,轻轻地在自己下颌与脖颈间抚摸,让池烈条件反射地缩了下肩膀。头顶传来几声轻笑,指尖离开了自己,皮肤上残存的温热水珠也一并冷却了下来。池烈快速抬手抹干了潮湿的脖子,侧头看到雁回裸露着上半身,于是又立刻不动声色地把目光集中回手里的面包上。
“你睡了好久,”雁回去饮水机旁拿纸杯,“早上我想喊你出去钓鱼的,但摇了几下就是不醒。”
池烈抬头看了眼钟表,竟然都下午了。感觉就这样荒废了一天假期,池烈想了想,主动提了一句:“那晚上出去吃饭。”
雁回沉默着喝水,几秒后把杯子放下轻描淡写道:“我晚上要去喝酒。”
这句话听起来有哪里怪怪的,池烈琢磨了一下,明白过来雁回的意思好像是没打算跟自己一起行动。嗯……各玩各的当然也好,反正他们也不是那种形影不离的关系,只不过一起出远门散心罢了。
“你带烟了吗?”池烈问。
“好像放外衣口袋了,”雁回想了想,“你去楼上找找吧。”
池烈上楼拿起他那件新买的大衣,伸进口袋碰到了烟盒,手再伸进去想把打火机找出来,摸了几下指尖就触碰到了糖果包装一样的东西。
他不假思索地拿出来一看,漆黑的正方形包装像是旅行装的洗发水,上面除了“0.01”的数字就只剩金色的外文。池烈没看懂,他不经意捏了一下,里面明显的圆形触感让他愣住了。
随机也反应过来上面那硕大的数字是在描述着厚度。池烈把这一小袋东西原封不动塞回去了,没想到手指又摸到了好几个同样的包装。
他顿时额头发热,在心里暗示自己这没什么好惊奇的,雁回一个成年人口袋里装着这种东西不是很正常……
个鬼啊!
哪种正经的成年人会他妈随身带着四五个安全套的?!这件衣服不是昨天才买的吗,那看来东西也是不久前放进去的,怪不得今晚打算一个人去喝酒。
不过这些东西至少不是为自己准备的,池烈意识到这点也就释然了,但放下心没几秒就觉得胸口堵得慌。他一想到几秒钟前自己还因此耳朵发热,就有一种自取其辱的难堪涌上心头,又湿又黏地将他埋没。
池烈松开手,伸进另一个口袋摸出了打火机,把雁回的大衣往床上一丢,也懒得帮他挂回衣架上。
烟卷的焦油量明显比自己平时抽的要高很多,池烈只吸了两口脑袋就轻飘飘的,这种脚下发软的感觉让他不舒服,烟还没烧到一半就掐灭了。
雁回吹完头发后上了楼,他看到池烈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走过去拿了件衬衣穿上,然后挨着池烈坐下。
“怎么了,起床气这么长时间?”他看得出池烈脸色不怎么积极,玩笑般地捏了下对方的脸,“不是说要出去吃饭,想吃什么?”
“不饿。”池烈生硬地避开雁回的手,“我饿的时候点外卖就行了。”
雁回忽略掉他的话,自顾自地说:“我们现在出门,你快点换衣服。”
池烈本想回绝,可一抬头看到雁回眼神直直地盯着自己,眨都不眨一下的,让人心里发寒。他有点不耐烦地站起来解睡衣扣子,最后一个解完,却迟迟不继续接下来的动作。
僵了片刻,池烈心一横地回头嚷:“你别盯着我!”
雁回的眼神还是相当直接,就那样注视着他的脸,然后慢慢笑起来道:“你浑身上下早被我看个遍了,现在害羞什么?”
池烈被他这么一说,喉咙更紧了。反正雁回总有歪理来反驳自己,池烈直截了当地抓着衣服和裤子下楼去换,走到台阶还能听到雁回愉悦的笑声。
换了是别人和自己同处一室,哪怕是游泳馆的更衣室,池烈也能面不改色地脱光衣服,他从来没有为此感到丝毫尴尬。可是这个“别人”换成是雁回就不行,和性取向无关,哪怕雁回是个直的也不行。
这是他在自己心里与别人最大的区别。
池烈暗自咬咬牙。
[六]
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雁回带他去了最出名的风情街,临近过年,张灯结彩,天色一暗更是热闹非凡。池烈简单吃了几口当地出名的小吃,没尝出太特别的滋味,摊位逛了逛都很难提起兴趣。
雁回忽然搂住了他的腰,池烈就装作不知情地继续向前走,但经过路口时总是被雁回牵引着选择方向。池烈发现他带自己走进了一条酒吧街,看来这就是他晚上想来的地方。
池烈觉得下一秒雁回就要赶他回去了,但实际却没有。雁回仍然抱着他,低下头亲昵地在他耳边蹭了蹭,小声问:“进去陪我吗?”
仿佛还没喝酒就已经醉了。池烈沉闷地说:“随便。”
街上的店明明那么多,雁回却偏偏挑了那家最阴暗的走进去,没有丝毫犹豫,恐怕他早就查好了这些店铺的位置,这让池烈不得不揣测他的那点心思。
而且说是“陪”,实际上雁回一坐下就没再多理会自己,只是嘱咐了调酒师把他的度数调低,然后就跟旁边的那对儿同性情侣随意聊了起来。
第一反应是,雁回要跟他们玩三个人的吗?池烈在旁边抿着鸡尾酒,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不过很快那两个人起身离开了,看来是自己胡思乱想。
但没多久又有新的男人过来坐下,这次目的好像很明显,就是为了找雁回搭讪的。池烈把杯子放下,环顾四周找到了洗手间的位置,悄悄地离开了。
他推开木门进去,站在洗手台前安静地伫立了一会儿,然后玩起了自动感应装置。水流很大也很温暖,弄得掌心痒痒的。
与其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喝酒,时不时担心自己会打扰雁回的私事,还不如在这儿玩水。是的,雁回还没有水龙头好玩,至少水龙头一伸手就能毫不意外地流出水,不需要去猜测它的水温,不需要提前知晓它坏掉没有,只要一伸手,就什么都知道了。
——可那也要自己先伸手才行。
如果只是远远地站在这里,哪怕再敏感的感应装置都不会主动有反应的。
池烈垂下了手,很快水龙头恢复了平静。他正环顾四周想找烘手机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呜咽,隐约发生在卫生间尽头的隔间里。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刚安静没几秒,类似的声音又出现,好像有人捂住了嘴试图掩盖,但淫靡的呻吟还是从指缝沉闷地流了出来。
池烈意识到自己踏入了不能被打扰的私密领地,一时间只有落荒而逃的念头,也来不及找纸巾擦干手上残留的水,直接拉开木门快步走了出去。
回归到人群密集的地方,一呼吸都是那些充满情调的陌生香水味,这种味道仿佛在驱赶着他,池烈觉得这里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当然,他也不想有,他现在一刻都不想多待,每个人身上的味道都刺鼻得令他作呕,他要立刻逃离这里。
[七]
雁回叼着烟,伸手摸了下口袋发现没带打火机,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的男人就利索地手递过来帮他点上。雁回挑了挑眉,吐出第一口烟雾问他:“多大了?”
那男人故作神秘地笑笑不说话,反问雁回:“刚刚坐这儿的男孩是跟你一起的?”
雁回转头发现位置空了,但池烈的手机还在桌上。他四处望了一下,见池烈正从洗手间出来,便又放心似的把脸转过去,“嗯,你有兴趣吗?”
“我对小年轻最感兴趣。”那人直言不讳,坦白道:“但你们像是一起过来的,他总看你。”
雁回指尖一顿,接着慢慢吸了口烟,漫不经心地问:“你对我就不感兴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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