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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狗

作者:千十九 时间:2020-02-16 23:35:00 标签: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我摇头,回握奶奶的手,“我时时都在感慨,自己有多幸运,能当你们的孩子。”
“溟溟,”奶奶唤我的小名,“‘幸运’跟‘幸福’,有时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你现在,觉得幸福吗?”
幸福的定义,究竟是什么。
我不知道,只倔强回应,“幸福。”
“傻孩子。”奶奶说我。
她的腿受了伤,昨晚没睡好,跟我聊了一会儿,就慢慢睡着了。
我给奶奶摇好床,掖好被子,在椅子上坐下。
我的视线,正对着那个漂亮的水果篮。
我唤来护工替我看一会儿,自己到外面透口气。

走出病房,我与一位女医生视线相接。
她看我的目光中再次有着打量。我们昨天碰过面的。我来时太急,在过道中差点撞到她。她看清对方是我时,目光有些异样,我没有深究,连连道歉后快步走开。今天她又这样看我,我正想开口,她却收回了视线,点了点头就经过了。
我在脑内搜索——没有这号人物。可能,她觉得我跟池又鳞长得有点像,于是多看了几眼吧。

医院天台风很大,呼呼作响,远处的城市起伏线隐在了雾霾之中。
我在发呆,有人走到了我旁边,“你好。”
我回神,来人正是那位女医生。“请问,你的右手手背是不是曾经受过伤、在医院缝过针?”
我不知所以,只根据事实点点头。
“你姓池对吗?”
我点头。
女医生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真的是你。”
“你是……?”
“我是当时给你缝针的医生,你是我第一个病号,我的印象特别深刻。”
女医生名叫乔诺。四年前,她还是实习医生,刚到急诊科轮岗,指导老师见我伤势不重,便交给她来负责。
“抱歉,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我不好意思地对她说。
“不用道歉,我当时戴着口罩呢。而且,说实话,很少有人会在那种场合把人脸记住的。”
我眨了眨眼,“那你……”怎么把我记住的?
乔诺意会,解释道,她当时心情万分紧张,生怕出差错。但我的表情相当平静——明明肉里嵌着玻璃,血还在流——好像那手不是自己的手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镇定下来了。——医生是我的职业,往后,我将会遇到无数各色各样的病人,如果我连病人都比不过,比他们还紧张,我怎么当医生?”
乔诺接着说,很少有病人一直盯着整个过程的,多半会闭一闭眼或者转开脸。我大无畏的精神给她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昨天碰见你,我几乎一下就认出来了,你没有什么变化。我只记得你姓池……”
“池亦溟。”我写给她看。
“哦,‘溟’,逍遥游?”
我惊讶,“你知道?”
她点头,“通‘冥’,北冥,是海的意思。”乔诺笑道,“我爸爸爱研究这些,我跟着学了点皮毛。”
“很少有人这么快理解我的名字。”
“可见你的家人还是花了一番心思的。……你这回来医院,是因为家人?”
“对,我奶奶摔倒了,骨折,要住院一段时间。”
这么聊着,我跟着乔诺回到了高级病房区。
“我也有病人在这边,每天都会来看一看。”乔诺站定,“希望你的家人早日康复。”
“谢谢。”
正在这个时候。
“哥哥?”母亲提着袋子走过来。
“妈妈。”我接过她手里的袋子。
“这位医生是……?”母亲看向乔诺。
我猛然记起母亲他们并不知道我手背受伤的事情,我看着乔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乔诺似乎接收到了我的无措,笑着回答母亲,“我是亦溟的朋友,我们在朋友们的饭局上认识的。”
“哦,这样啊!”
“那我先去忙了,阿姨再见。”乔诺退场得很自然,让我一人面对母亲打量的目光。
“哥哥,”母亲笑眯眯的,“是不是有情况了?”
我打住这位中年妇女多余的联想,“普通朋友,您想多了。”


Punch 18.5

是不是每位有适婚年龄子女的母亲都是如此呢?我上个洗手间的功夫,母亲已眉飞色舞地跟奶奶描述我跟乔诺当时站得有多近,气氛有多好。
“那姑娘看着真不错,大方,有礼貌。”母亲一边削苹果一边说,奶奶喝着粥,嘴角笑意满满,“哥哥,听见了吧?”
我挑眉,无辜地问,“我可以当没听见吗?”
母亲笑睨我一眼,递给我削好的苹果,“好好好,有弟弟的前车之鉴,我这回呢,不干涉,你们尽管好好发展。”
我和苹果:“……”
奶奶笑了出声。

下午,池又鳞背着吉他来看望奶奶。他只能待一会儿,接着就得去排练了。
“干嘛特地跑来,不累坏了。”奶奶看他坐下调试吉他。池又鳞试弹了几个音,笑笑,“特地来哄您高兴,那您能好快一点。”
奶奶喜欢经典歌曲,池又鳞弹唱《夜来香》,“……啊……我为你歌唱,我为你思量……”低着眉的他抬眼看奶奶,笑容甜而顽皮,多一分是狡黠,奶奶忍俊不禁。
一曲终了,池又鳞问她,“还想听什么?”
奶奶看我俩,“还记得你们小时候老爱摆弄我的留声机么?”
当然记得。小时候的我们为那部机子能发出声音而惊奇惊叹。我们最爱让它唱歌,然后跳上爷爷奶奶那张铺着凉席的大床,捏着嗓子怪声怪气地学周璇唱歌。那时,我们不懂欣赏江南唱腔;那时,爷爷养的白猫阿圆还在,它会来凑热闹,用毛茸茸的尾巴扫我们的小腿肚,痒得我们把腿缩在一起,哈哈大笑。
“您想听《天涯歌女》?”我意会。
奶奶点头,增加难度,“你们俩一起唱。”
池又鳞看向我,玩味的眼神像在问:你可以吗?
“行。”我立马从手机搜出歌词,清了清喉咙。
“我也看看。”池又鳞放下吉他,坐到了我身边。他手臂的热量传了过来,还有那淡淡的古龙水香味。
我定了定神,“你定调?”
“嗯。”池又鳞哼了几声,看我,“这个?”
“好。”
奶奶满脸期待。
我们一起唱,“天涯呀海角, 觅呀觅知音……人生呀谁不,惜呀惜青春,小妹妹似线郎似针,郎呀穿在一起不离分……”
和声出奇地和谐。
童年那些无忧无虑的快乐顿时盈满胸腔。
池又鳞此时看了我一眼。
那么轻轻的一眼,酸酸涩涩的味道就从我的舌尖生出。
最后一个音落地,奶奶高兴地给我们掌声。
“谢谢。”池又鳞笑着虚行了一个绅士礼。
助理此时开门探出脑袋,提醒池又鳞时间到了。
“不好意思啊奶奶,老是打扰你们家人团聚。”助理小安不好意思地跟奶奶道歉,“演唱会进行中,时间紧……”他过来替池又鳞背起吉他。
“没事没事,你们尽管去忙。”奶奶挥挥手让他们赶紧走。
“奶奶,我走了,迟点再来看您。”池又鳞再次把帽子、墨镜和口罩三件套戴上,起身离开。
他起身时,手指似有若无地从我手背掠过,像羽毛轻抚,惊得我心头一阵颤栗。
他走后,我借给奶奶倒水的时机,背对她老人家,调整心绪。


Punch 19

深夜,我躺在病房里的小床上,睡不着。但又不能常翻身,怕吵醒已经入睡的奶奶。
我起来,轻轻走出了病房。本打算在过道上走一走,经过值班室时往里看了一眼,发现值班医生是乔诺。
其时,她正张大嘴巴,要把手里一个团子送进去。我们四目相对,两秒后,扑哧笑了出来。她把食物放下,“你守夜?”
我点头,“睡不着,打算走走。”忽而想起上午一事还没跟她道谢,便走进办公室,“上午的事情,谢谢你,幸亏你机智。”
乔诺摆摆手,表示并没有什么,“我当医生这些年,也遇到过不少不愿意家人知道情况的病人,你当时的表情很经典,我一下就明白了。”
我的目光无意间落在她桌面上的饭盒,里面装着几个团子。
觉察我的目光,乔诺反应过来,笑说,“这是我做的草莓大福,你要尝尝吗?”说着,她拿纸巾给我包起了一个,递出。“生活那么累,要吃点甜的!”说到食物,她好开心,笑嘻嘻地等我接过。
我被她感染,接过甜点,笑着道谢。咬一口,口感绵软,中间的草莓甜甜的,“好吃!”很难想象这并非店家出品。
“是吗?”乔诺眼睛都亮了,“太好了!”
生活不只眼前的苟且,还有诗与美食——乔医生的人生信条。
第二次守夜时,我再度与刚好代同事值夜班的乔诺相会,这回乔医生拿出的美食是抹茶卷。她眨着眼等我的评价,我说好吃时她双眼闪闪发亮,很自豪地拿起一块大咬一口,然后享受地眯起眼。
或许这些天我摄入了比往常多的糖分,做梦时我也在吃蛋糕,香甜可口,让人心满意足。
然而,所有的甜,都会有等量的苦在后面候着。

这天,我带着著名甜品店的香芒布丁到医院,打算送给乔诺,算是两次蹭吃的回礼。等待到达高级病房区的专用电梯时,电梯门开,池又鳞跟助理从里面出来。
“你看过奶奶了?”我问他一句。
助理跟我点点头,先行去热车。
池又鳞步出电梯,经过我时脱下口罩,声音平静,“……听妈妈说,乔医生人不错?”
我的心猛一跳。他戴着墨镜,我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能从他的墨镜镜片上看到自己睁大了眼睛。
池又鳞指了指我手上提着的甜品盒。“你不怎么吃甜品的,……给奶奶的?还是,”他压低一点声线,“给乔医生的?”
我正想做出反应,助理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池哥,赶紧!”
池又鳞戴回口罩,迈开了步子。
而我一句话都没能说,只看着保姆车驶离停车场。

我独自占据上升的电梯。
当我连吞咽口水都觉得困难时,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惊慌失措中。
过往的种种,不断在我脑海中闪回。
我咬紧下唇。
电梯到达指定楼层时,我首先前往的目的地不是奶奶的病房,而是医生值班室。
乔诺不在,护士说她今天一天都在门诊,可能晚上才会过来住院楼看一看。
我站在过道中,闭眼定了定神,才往奶奶的病房去。



Punch 20

晚上,我站在值班室门口旁等待乔诺的到来。
但是,见到了她,我该说什么呢?让她小心池又鳞?这么没头没脑的话,只会徒增麻烦。
我不自觉咬上拇指,该怎么办?

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我转过头。
乔诺笑得眼弯弯的,“你怎么站在这里?怎么了?”
我敛去不安情绪,把甜品盒递出,微笑,“送你的,当是回礼。”
乔诺熟悉包装,喜出望外,接过捧起,“这个好难买到的!”眼里全是吃货的爱心,“池老师,我要给你点个大大的赞!”
我真心地笑出来,“都是你的,好好享受。”
“谢谢!对了,这个周末我休息,听说希顿酒店的美食节正好开幕,一起去尝尝吗?”乔诺邀请道。
我正想说什么,忽然。
“哥哥。”
一瞬间我背后的寒毛竖起。
他走近了。“哦?这位……就是乔医生吗?”
池又鳞摘下墨镜。“我听妈妈提起过你呢。”
“你好,你……”乔诺抬眼看清楚来人时,话音骤停,眼睛一直眨啊眨。“你、你是……”她不敢肯定地小心问。
池又鳞笑了,报出名字,“池又鳞。”
乔诺张大嘴巴,一脸不可置信,好几秒,她才回过神,看看我又看看他,“你们……兄弟吗?”
“是的。”池又鳞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
乔诺大方地回握,“我也是!”
“听说你跟哥哥在朋友的饭局上认识的?”
乔诺看了我一眼,点点头,“是的。”
池又鳞脸上一直带着温和的笑容,“哥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往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哦。”
乔诺脸红了,挠了挠头,“这怎么好意思。”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表情平静且礼貌的。我只听闻池又鳞问,“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啊,我在邀请你哥哥一起去周末的美食节呢!”乔诺这才记起正题。
“那哥哥去吗?”池又鳞看向我,嘴角含笑。
一瞬间,我想起我的家教对象、夏鸥、施南。
“……抱歉,我这个周末有学术研讨会,没办法抽身。”
“这样啊,”乔诺笑笑,“没关系,工作要紧!”
“如果不是因为还有演唱会,我或许可以陪你去哦。”池又鳞非常自然地接话。
“是、是吗?”乔诺又脸红了,“我好大的面子啊……”
“医生的工作应该很忙,‘野火’最后一场压轴演唱会在这个周日晚上,你要是有时间和心情,不妨去放松一下?我可以替你留票。”
“真、真的吗?”
“真的,你可以捎上你的朋友一起。”
接下来,他们是不是该交换联系方式以方便取票了。
我开口,“那乔诺决定好票数后跟我说吧,我再转告助理,毕竟又鳞的工作更忙。”我对上池又鳞的眼,微笑,“对吧?”
“是的是的,不能麻烦大明星,那就按你说的那样吧!”乔诺笑道。
这里面,心思最单纯的不过她了。
池又鳞笑笑,不再说什么。

乔诺去巡房后。
我盯着池又鳞,“……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漫不经心地勾起嘴角,“你说呢?”
我趁四下无人抓住他的手臂拉到安全出口。
“你不要乱来。”我警告。
他看着我,明知故问,“‘乱来’是什么意思?”
“你想想之前都做了什么事情!”
池又鳞不在乎地笑了笑,“那又怎样?”
他总是很会挑起我的火气。
这里是医院,奶奶正躺在病床上。我不能揍他。但我的脑海里全是他跟那些人的画面。
池又鳞伸手扳我的下颌,“别咬了,要流血了。”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正用力咬唇来发泄。
我猛地打开他的手。
“……我们来赌赌看,这次需要多少时间?”池又鳞说。
我听明白了——需要用多少时间让乔诺沦陷。让她跟之前的人一样,躺在某个地方,心甘情愿为他打开身体。
我咬牙切齿地讲出每一个字,“池又鳞,你真是个人渣。”
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
楼梯间的光照不甚明亮,池又鳞脸上明暗交织。他说,“我巴不得自己是个人渣。”


Punch 21

回到住所后,我冲到客厅,把海报撕掉。
海报太大太厚,扯下两角时,整个上半张往我头顶盖下。
在这个临时形成的小空间里,我的胸腔激烈起伏。
我伸手想拨开,抬眼才发现,我离池又鳞海报上的唇,只有咫尺。
一下子就悲从中来。
我恨他对我身边的人出手,我恨我总是知道得毫无预警。而我最恨的,是在我不知道的时间和空间里,他们之间发生的所有细节。
池又鳞如何吻他们,如何爱`抚他们,是否会在他们耳畔低声细语,是否会霸道地命令他们臣服于他。

我恨池又鳞,我更恨我自己。

我抹了一下眼角,从海报的包围中出来,重新把它贴好。
这是我唯一的念想了。

第二天上午,我替乔诺转告了票数,下午小安就把票送来了。
我们在学校中庭的亭子见面,我将在路上买的酸梅汁递给助理,“天这么热,辛苦你了。”希望我的一点小心意,能让他更尽心地照顾池又鳞。
小安惊喜接过,连连道谢。他打开了话匣子,“我之前没怎么听过池哥说起您,所以第一次见面时没反应过来,礼数不周到,您别见怪啊!”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有点黯然,但脸上带笑,“没事,我们平时工作都挺忙,没怎么联系。”
“你们一家人都很好,我之前还觉得您有点难接近,但也不是这么回事儿!”小安咧嘴笑,“池大哥,那我先走啦!”
“好,路上小心。”

目送助理离开,我看着手里的票。
思来想去,最终我给乔诺打电话,说周末的学术研讨会因故取消了,自己可以跟她一块去美食节,顺便把票给她。
电话那头的她卯足了劲儿,笑说要带我大吃四方。

我本打算借这个机会委婉地提醒她小心池又鳞,但看见她笑意满满的脸,又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委婉地做到了。
尤其她接过演唱会门票的时候,像接过珍宝一样。
她人生信条中的“诗”,会不会包含了池又鳞的歌曲在里面呢?

美食节活动现场人山人海,食物的香浪一波接一波,诱惑着所有吃货的心。
乔诺手里捧着小碗的西班牙海鲜烩饭,眼睛却看着对面的北海道刺身拼盘,还当起指挥,“池老师,你去前面的普罗旺斯迷迭香烤羊排那里排队,我等会儿跟你会师!”
我嘴里的韩国炸鸡还没吃完,她已经火速跑到墨西哥玉米薄饼卷的摊档前了。
有些人,你看她吃什么都很香,继而你也会胃口大开——乔医生真是这类人中的典范。
跟着她,我好像把一年份的食物都塞进肚子里了,她还哈哈大笑,说我胃小。其时她的嘴角沾了一点番茄酱,很好地烘托了她的吃货形象,不丢人,反而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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