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父和继母这才没再说什么，只叮嘱单宁等会儿多放点鞭炮，吓走鬼怪。
　　单宁惦记着小纸人的情况，草草吃过早饭，和单朗一起放了鞭炮，就寻个借口出了门。他去了芮老先生开的仙客来那边。
　　仙客来门前还是挂着芮老先生亲手做的灯笼。见单宁来了，芮老先生朝他微微颔首：“碰上事情了？”
　　“算是。”单宁说，“过来和您借个房间，有点事要和我儿子谈谈。”
　　芮老先生点头，没再说话，继续做他的灯笼。单宁上了楼，走进个空房间，把小纸人喊出来。
　　小纸人磨蹭老半天，没吱声，也没出现。直至感觉单宁有点生气了，它才小心翼翼地钻出乾坤戒，耷拉着脑袋坐到单宁身边，鼓不起勇气和单宁对视。
　　单宁也不说话，等着小纸人主动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小纸人伸手拉了拉单宁的衣角：“爸爸，你是不是生气了？”
　　“对，”单宁说，“我生气了。”
　　“爸爸你会不会不要我了？”小纸人一阵紧张，忍不住抬起头看向单宁，眼睛里有泪水在转悠，仿佛随时会哗啦啦地哭出来。
　　“我为什么不要你？”单宁抬手摸摸小纸人的脑袋，“别说你这么能干，就算你什么都不会，我和你坏爸爸也会养着你。”
　　“可、可是，”小纸人说，“那个坏家伙说，我不是好爸爸和坏爸爸的儿子。他说我不是人，好爸爸和坏爸爸是人，所以我根本不是你们的孩子。”
　　“你觉得呢？”
　　“我、我……”小纸人抱住单宁长长的食指，“我觉得只要爸爸认我，我就是爸爸的儿子——就算以后爸爸不认我，我也还是爸爸的儿子，一直一直是爸爸的儿子。”
　　“对，你永远是爸爸的儿子。”单宁说，“那你怕什么？刚才为什么躲着不出来？”
　　“我坏。”小纸人说，“我骗了爸爸。”
　　单宁严肃地看着小纸人。
　　小纸人说：“龙先生解决邪魔之后的一天晚上，有奇怪的坏东西来我们家。我本来准备用猫叔叔教我的东西把它打跑，没想到它好像被我吃掉了。爸爸说我不能吃坏东西，我怕爸爸生气，就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爸爸。爸爸，我是不是很坏？”
　　单宁把小纸人检查了一遍，没发现小纸人有什么异常才稍稍放心。他说：“是很坏，骗爸爸是不对的，下次不能再这样。要是你生病了怎么办？”
　　“我也会生病吗？”小纸人忍不住问。
　　“为什么不会？”单宁注视着小纸人。
　　“刚才那个坏家伙说我不是人，他说我是‘奇灵’。”小纸人说，“不是人也会生病吗？”
　　单宁觉得自己刚才真该拜托池队长一定要把那老家伙抓去当苦力！
　　有这么对小孩说话的吗？小纸人心智和人类小孩差不多，被人当面说出它不是人类小孩的事实，它当然会躲着不愿意出来！
　　当苦力都便宜那老家伙了！
　　单宁说：“当然会。连树木都会生病对吧？”
　　小纸人认真点头，向单宁保证：“下次我不会再骗爸爸！”
　　单宁这才稍稍满意。他脸色认真：“阴阳交汇生奇灵。我是纯阳之体，你坏爸爸是纯阴之体，我和你爸爸在一起之后有了你，你当然就是我们的孩子。”
　　小纸人记得刚才那个坏家伙也说过这句话，顿时高兴起来：“真的吗？”
　　“真的。”单宁说，“老魔头前辈说奇灵吃了坏东西会变坏，甚至有可能失去灵智，变为邪魔一样的生物。到时候你可能会把我和坏爸爸忘记了——还有可能想杀死我和坏爸爸，所以你以后吃了坏东西绝对不能瞒着我们知道吗？”
　　小纸人害怕了：“绝对不瞒着！”小纸人顺着单宁手臂爬上单宁肩膀，往单宁脸颊上用力亲了一下，“我永远不会忘记爸爸的，我最喜欢爸爸了！”
　　单宁听小纸人答应下来才稍稍放心。他说：“不管别人怎么说你都别相信，我和你坏爸爸绝对不会不要你。”
　　小纸人用力点头。它才不会相信呢！它没那么笨！
　　小纸人伸手用力圈住单宁的脖子：“我最喜欢好爸爸和坏爸爸了！”
　　单宁被小纸人抱得痒痒的，又和它说了一会儿话，才带着小纸人下楼找芮老先生。单宁向芮老先生问起关于紫霄宗的事。
　　芮老先生说：“紫霄宗世俗化做得挺不错，各州几乎都有个紫霄观。你说的那个五蕴道人还挺有名的，主要是他在网络上名气颇大，粉丝多得很，紫霄宗给了他一个长老职务，算是嘉奖他对紫霄宗世俗化的贡献。论修为、论品行，这五蕴道人都是够不上宗门长老标准的。怎么？你遇上他了？”
　　单宁说：“遇上了，他还打我儿子主意！我拜托池队长把他抓去临兴群岛当苦力去了。”
　　芮老先生说：“紫霄宗那边估计也不会保他，因为紫霄宗里很多人早就对他不满了，觉得这样的人占据长老之位是他们的耻辱。不过自己人瞧不起五蕴道人是他们自己的事，但你收拾了他，紫霄宗那边怕也会记恨上你。”
　　单宁觉得这些人忒不要脸：“还有这样的道理？他犯上门来还不许我报个警？”
　　芮老先生说：“这些宗门向来是一致对外的，要不也不可能一代代传延下来。这事要是不闹开还好，要是闹开了让他们紫霄宗丢了脸，你就得小心紫霄宗那边了。”
　　单宁点头记下芮老先生的话，正要离开，突然又被小纸人扯了扯衣角。
　　单宁低头看去，发现小纸人举起手机让他看上面的头条新闻——
　　作者有话要说：
　　小纸人：我好像搞了大新闻！


第八十九章 紫霄山
　　【头条新闻】震惊！紫霄观五蕴道人惨遭挂墙头！有图有真相！
　　@每日笑闻：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挂墙头
　　@目睹整件事情的刘先生：只有我好奇五蕴道人为什么会被挂墙头吗？
　　@今天也要学玄学：根据观察, @紫霄观五蕴道人身上并没有束具, 却被牢牢地固定在围墙上, 应该是玄学事件。我猜@紫霄观五蕴道人是去那边斩妖除魔，结果打不过扑街了被挂墙头示众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明真相路人甲：？？？为什么感觉楼上的都在嘲这个五蕴道人
　　@不耻下流：你们怎么能这么说话？你们考虑过@紫霄观五蕴道人的感受吗？如果你是@紫霄观五蕴道人你会怎么样想？不行我先去笑一会儿哈哈哈哈哈哈哈
　　@歌歌哥哥：今日最佳配乐：【合集！笑到癫狂！盘点那些歌词为哈哈哈哈哈哈哈的歌曲！】
　　一群热门社交账号转发, 新闻底下“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片。这种只要回个“哈哈哈哈哈哈”就可以转发的新闻最容易传播，牺牲五蕴道人一人能逗乐首页所有人，何乐而不为！
　　一时之间“五蕴道人挂墙头”的新闻迅速红遍各大社交网络, 你要是不哈哈哈两句都显得落后。
　　也不知谁起的头，居然有人开始开扒五蕴道人的光辉事迹，戳穿他为了炒作紫霄观上蹿下跳蹭热度的黑历史, 每次出了什么大事他就上去屈指一算，结果不是马后炮就是算错了悄悄删掉, 脸皮厚得很。
　　很多人不耻五蕴道人每次碰上灾祸都冲上去瞎哔哔, 不要脸地蹭死人热度, 所以他被“挂墙头”的照片发到网上之后立刻有人私信各大热门社交账号，让他们赶紧转发这个大新闻。
　　这些热门社交账号平时就非常关注热点, 确定五蕴道人的照片不是PS的之后自然立刻行动起来！一下子营销蹭热度的、路人凑热闹的、黑子浑水摸鱼暗暗下场的, 把话题给推成了头条新闻。
　　五蕴道人前面挂着“紫霄观”三个字，还经过了官方认证, 不少人吐槽五蕴道人的时候也带上这个遍地开花的紫霄观, 有的说它收费忒贵, 有的说它管理忒差，有的索性说它修起来就是用来圈钱的应该取缔掉，甚至还有人号召打击封建迷信一次性清扫这些封建迷信毒瘤！
　　这时紫霄观官方账号出来说话了：@紫霄观五蕴道人违反宗门规矩, 已被停职处理，@紫霄观五蕴道人将交由宗门长老飞云道人接手，更名为@紫霄观飞云道人。
　　@目睹整件事情的刘先生：66666官方反应很快啊
　　@不耻下流：“五蕴，你的任务结束了，给，这是你的锅，背好它，宗门会永远记住你！”“为宗门服务！”
　　@今天也要学玄学：所以他为什么会被挂墙头？没有人扒一扒吗？
　　@科技口口人生：图片追源分析显示，这照片出自海湾雾台镇。从卫星图像分析，事情应该发生在雾台镇中心小学教工宿舍。提醒广大社交平台用户，使用手机拍摄照片记得先关闭定位系统，否则别人能对你发布的照片进行追源分析，确定你所在的详细位置。
　　@不明真相路人甲：惊现口口君！一直很好奇，口口君的口口里到底要填哪两个字？科技改变人生？还是科技强-奸人生？我觉得比较像后者，每次看到口口君都觉得上网真可怕，我要断网好好学习
　　单宁粗略大致把头条新闻有关的评论扫了一遍，幽幽地拿着手机问芮老先生：“芮爷爷您看这算不算闹开了？”
　　芮老先生：“……”
　　芮老先生劝慰：“紫霄宗主要在北方活跃，在南方这边影响力不算大，你也不用太担心。”
　　“我也没担心，我不怕他们。明明是那个五蕴道人先来挑事的，还成了我的错不成？”单宁说，“只要他们不耍阴招，应该没什么可怕，大不了以后我绕着他们走就是了。”
　　芮老先生点头。
　　单宁带着小纸人回家。过年是难得的休息日，一家人窝在家里看看电视吃吃小吃，好不悠哉。单宁拿手机和霍铭衍交流着早上发生的事，网上都已经闹大了，他总不能让霍铭衍最后一个知道这事儿。
　　霍铭衍得知紫霄宗的人打小纸人主意，眉头跳了跳，叮嘱单宁和小纸人平时要小心点，别再让其他人有可乘之机。网上已经曝光了五蕴道人被“挂墙头”地址，接下来指不定有挺多人“慕名而至”，要是没事的话可以早点回西城区。
　　单宁总觉得第一句话才是重点。霍铭衍难道也想回西城区了？
　　单宁回道：“毕竟是过年，总得再呆两三天。我已经请教过老魔头前辈，会想办法帮咱儿子驱除体内的邪气。你难得回去一趟，也别急着回来。”
　　继母见单宁拿着手机噼里啪啦地聊天，轻轻咳了一声。单宁和霍铭衍再聊了几句，笑眯眯地收起手机，和单朗一起对着电视节目开启吐槽模式。
　　单父看看单宁，又看看单宁继母，没说什么，在一边听着两个儿子融洽地说笑。虽说单父和家里断了关系，家中却还有些别的亲戚需要探望，比如单宁舅公之类的，单宁跑到年初四才算告一段落。
　　单宁计划着带小纸人回西城区去。
　　家里那么挤，单宁又要工作，单父和单宁继母没多留，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送单宁到车站。
　　单朗也跟着单宁一起出市区，因为过年他亲友群有个聚会要他出去玩。
　　单宁领着单朗上了车，不由感叹：“你小子的活动比我还丰富。”
　　单朗说：“因为我会拍照，所以鱼姐姐她们聚会总叫上我。”
　　单宁点头，又给霍铭衍发了个消息，告诉霍铭衍自己要回西城区去了。
　　霍铭衍那边却要晚一点回来，因为初五是霍老爷子的寿辰，霍铭衍都留到初四了，总不能在寿辰前一天走。
　　单宁翻出霍铭衍的号码拨了过去：“有没有给你爷爷准备好寿礼？”
　　霍铭衍说：“准备了。爷爷喜欢喝茶，我给他准备了我们儿子炒的茶叶。”
　　“那不是让你过年拿回去送你爷爷的吗？”单宁忍不住纳闷。
　　“没单独说话的机会。”霍铭衍说。过年了，他父亲那边的门路走不通，许多人改为去巴结霍老爷子。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霍老爷子几乎没有半点空闲，连他这个亲孙子都找不着机会往跟前凑。
　　当然，这也跟霍铭衍不爱热闹有关系，一看见有人在他就不乐意往前凑，他回本家好些天爷孙俩竟连一次单独见面都没有过。
　　单宁：“……”
　　虽然很不厚道，但单宁心里也稍稍平衡了。瞧瞧，连一直对霍铭衍最好的霍老爷子都是这待遇，当初霍铭衍肯理他、肯和他出去约会已经很了不得了！可惜那会儿他还不够了解霍铭衍，要不然他怎么都不会放手！
　　单宁说：“既然是你爷爷寿辰，你今晚或者明天可得找时间和他老人家好好说说话，东西也别捂着，该送的都送出去。”
　　霍铭衍答应下来。
　　*
　　一挂掉电话，霍铭衍就从乾坤戒里取出里面早早准备好的茶叶，去敲霍老爷子房门。
　　霍老爷子应付了好些天的客人，本来有些心烦，一听到霍铭衍顿时又精神了，笑呵呵地让霍铭衍进来。
　　瞧见霍铭衍手里拎着东西，霍老爷子颇为惊奇：“哟，你小子还会给我准备寿礼啊？”
　　霍铭衍“嗯”地应了一声：“爷爷生日快乐。”
　　霍老爷子知道霍铭衍十棍子打不出一句话来，能找他一次已经很难得了，也不在意霍铭衍话少，接过霍铭衍带来的茶叶。两个人是亲爷孙，没那么多讲究，他打开茶叶盒子嗅了嗅，竖起拇指夸了一句：“好茶，看着就很不错。”
　　霍铭衍点头。小纸人种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那几株茶树后来被移栽到他们花园里了，现在那里不止有果树，还多了茶树，再加点小纸人培养的食用花卉，可以说是一年四季都有吃有喝。
　　霍老爷子捻起一小撮茶叶仔细看了看，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他亲自煮水，慢条斯理地泡了茶。爷孙俩没人说话，屋里出奇地安静，霍老爷子慢悠悠地倒好两杯茶，自己品了一口，精神一振，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清明了不少。人上了年纪思维容易变得缓滞，这茶一入喉他却感觉自己脑袋里的淤塞一下子被清空了，仿佛年轻了十几二十岁。
　　“好茶！”饶是霍老爷子见多识广，还是不由自主地赞叹出声。他问霍铭衍，“我喝了这么多茶，居然品不出这茶出自哪里。你小子从哪弄来的？”
　　“您重孙给您种的。”霍铭衍平静地说。
　　噗——
　　霍老爷子刚了第二口茶，听到霍铭衍的话后直接把它给喷了出来。等他回过神，又是心疼浪费掉的一口好茶，又是恼愤自己的失态，忍不住吹胡子瞪眼：“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刚才绝对听到了“重孙”两个字！
　　他还没耳背！
　　霍老爷子搁下茶杯等霍铭衍回答。他不敢再喝了，怕霍铭衍又说出什么太刺激人的话。
　　霍铭衍说：“这茶是您重孙给您种的。”
　　“我不记得致和有这门手艺。”霍老爷子试探着说。
　　“不是致和。”致和是他大哥的儿子，也是霍家的长孙，小小年纪就十分优秀，和他大哥一样一看就知道以后要撑起霍家重担。霍铭衍说，“是我和单宁的孩子。”
　　“就算你们能怀孕，这么小半年也生不出孩子来吧？”霍老爷子还是觉得霍铭衍在说笑，“难道当年那小子怀了你的孩子偷偷跑远了，你找到他以后发现自己已经有个六七岁的小孩？六七岁的小孩也不会种茶！”
　　霍铭衍：“……”
　　霍铭衍说：“我和单宁都不会怀孕。”他认真地望着霍老爷子，说出了小纸人的存在，最后表态，“我和单宁都认了这个孩子，以后它就是我们的孩子。有机会的话，我会带它回来见您。”
　　单父和单宁继母都是普通人，单宁不好直接把小纸人的存在告诉他们，霍老爷子却不一样。霍老爷子知道青绳链的用处，告诉霍老爷子有这么个“孙子”的存在他肯定比其他人容易接受。
　　霍老爷子听完霍铭衍的话，点了点头。到底是霍铭衍和单宁之间决定的事，他一个老头子不好掺和。本来他还觉得两个男人在一起会不会太冷清，现在知道他们有了个“孩子”，反而比以前要宽心许多。霍老爷子说：“这可是你说的，回头一定要把他们带回来见我。”
　　霍铭衍点头。
　　第二天就是霍老爷子的寿宴。
　　霍老爷子没打算大办，寿宴当天却还是宾客如云——霍老爷子就是不想逐一应付这么多人才会直接开了寿宴。
　　霍铭衍一向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他是霍老爷子两个嫡亲的孙子之一，再不喜欢也得露把脸。
　　开场之后霍铭衍就找了个角落呆着，有一口没一口地合着果汁，时不时掏出手机与单宁聊上几句。他坐在角落本来是想图个清静，没想到只清净了一会儿就碰到一出好戏——
　　那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和两个追求者给霍铭衍演的。
　　那女孩气质有些冷淡，偶尔给一个笑脸那两个追求者就激动不已。也不知女孩是怎么办到的，没一会儿那两个追求者就大打出手，闹得相熟的长辈过来把他们给拉走了。
　　从霍铭衍的角度看去，那女孩眼底写满了冷漠与讥嘲，一看就知道是故意而为。
　　似乎是察觉了霍铭衍的视线，那女孩转过头看向角落里坐着的霍铭衍。
　　霍铭衍觉得那女孩有点儿眼熟，尤其是那双带着冷意的眼睛。不过霍铭衍对陌生人没什么兴趣，对陌生异性更没有兴趣，与女孩对视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这时又有人走到那女孩身边。霍铭衍离他们不远，可以听到对方说话的声音：“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带进来，你不要总摆出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机会难得，你给我好好把握！你妈和你爸可都不是你这种性格，也不知你到底像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