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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mber's Moon

作者:vallennox 时间:2020-10-28 23:52:39 标签:强强 军旅

  “晚上好,长官。”查克挪动了一下,把路易搂紧。
  “早上好。”
  “一切顺利吗?”
  “非常。”
  但他们都明白事实并非如此,皇家空军对柏林的轰炸几乎是不计成本的,自11月18日晚开始,整个冬天,柏林的防空警报都没有停过,英国轰炸机的折损率也是,休养多时的美国第八航空队再不重返战场,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新年过后,联合指挥部重新调配了七零八落的轰炸机小队,把残缺的机组拼凑在一起。查克被分配到一架名叫“雷鸟进行曲”的B-17轰炸机上,原先的飞行员在“黑色星期四”那天丧生,机枪手和无线电操作员也是,只有投弹手和领航员跳伞活了下来。因为查克这边有两个空床位,这两个人准备搬进来,查克只好把乔迪的东西收拾到箱子里,堆到墙角,腾出位置给新室友。
  “我明晚不能再过来了。”
  路易把被子拉过来,把自己和查克一起裹住。两人刚刚做完爱,汗淋淋的,开始觉得冷了。“新室友住进去了?”
  “对,他们迟早会发现我不是真的在外面对着月亮写诗。”
  “你们差不多要出任务了?”
  “昨天试飞过,至少我还记得控制杆在哪里。”
  “新机组怎么样?”
  “还可以。”
  “只是‘还可以’?”
  “他们很棒,但是。”查克犹豫了一会,“但是他们不是利奥和乔迪。”
  “你会习惯的,就算不习惯也没有选择。”路易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而且你再飞一次就可以回国了,不是吗?第二十五次出勤。”
  “我可能不回去了。”
  路易重新转过来,用手肘支起上半身,看着查克,冷空气因为他这个动作乘机钻进被子里:“什么叫‘不回去’?”
  “就是在比根山继续服役。”
  “你应该回去。”
  “什么?我还以为你听到我打算留下会高兴的。”
  “我是,但是,”路易抿了抿嘴唇,重新编排回答,“这里不安全。”
  查克差点笑起来,“谢谢,你不说我还以为这里是度假胜地呢。”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回去美国,我至少会不那么担惊受怕。”路易摸了摸他左边眼角的疤痕,“你非常擅长让人担心,辛克莱中士。”
  “长官,你才是每天晚上开着喷火在海峡上乱窜的那个人。”
  “查尔斯,我没打算和你争论谁的任务更危险一些。重新考虑一下,好吗?就当是为了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顺便把灯关上,我累了。”
  查克想继续争辩,质问“那我们怎么办”,但这个问题不可避免涉及到未来,而他现在所能看见的未来是一片被战争焚烧过的焦土,这就是为什么没有飞行员乐意谈论“以后”,对他们来说太奢侈了。查克关上灯,从背后抱住路易,吻了吻他的后颈,闭上眼睛,在黑暗中听着小座钟的滴答声。
  这一晚查克没有再梦见烟草田。
  ——
  查克重返战场的日期原本安排在1944年1月24日,然而行动当天下起了冻雨,雾和云一拥而上,捂住整个东安格利亚海岸线。他们勉强在大雨和黑暗中升空,最后还是被召回了,任务宣告取消。神经紧张的飞行员们被打发回宿舍里,“等下一次通知”。虽然谁也没有说出来,但查克敢肯定其他人和他一样松了一口气,尤其是“长颈鹿”。
  “长颈鹿”睡在利奥以前的床位上,是“雷鸟进行曲”的机枪手,查克只知道他的绰号,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这个绰号散发着显而易见的讥讽气味,因为“长颈鹿”只有一米五七,非常适合钻进球形炮塔里,也非常适合被嘲笑。而占据了乔迪铺位的是弗林特中士,查克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懒得问。
  机组成员不是查克唯一要适应的新东西,二月带着一身的雨水和薄冰爬来的时候,美国陆军航空队翘首以盼的长距离战斗机终于降落比根山。这些崭新的P-51野马战斗机有一个额外的大容量油箱,足够支撑它们陪轰炸机群深入德国再回来。超过一半的野马飞行员是刚刚从美国过来的,兴奋,精力充沛,像一群急不可耐要尝到第一滴血的猎犬。查克不由得思忖两年前的自己看起来是不是也这么热切又天真。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路易,对方笑了好一会,没有回答。
  查克的第二十五次任务正好是野马小队的第一次任务。1944年2月2日,烈风在低垂的云层里吹出了一个宝贵的晴朗空隙,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白昼,轰炸机队天还没亮就要出发。查克扫视着机库,路易多半会以各种理由出现在这里,看着他起飞。
  然而今天是例外。查克摇摇头,咽下隐约的失望,跑向停在远处的“雷鸟进行曲”,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原本在期待什么。涂装鲜艳的导航机(*注1)在他眼前起飞了,一抹一闪而过的亮蓝色。查克收回目光,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控制台和起飞步骤上。
  暌违四个月,比根山的B-17轰炸机再次升空,集结完毕,在银光闪闪的野马簇拥下转向东面,飞向柏林。
  注1:
  导航机并不参与任务,仅作为集结时的参照点使用,所以都会被涂得花枝招展(。


第26章
  轰炸机起飞的噪音像海潮一样拍打着窗户和墙壁。路易躺在原处,在毯子里蜷缩起来。查克最近天天窝在这里,被子和枕头闻起来都有他的气味,路易摸到手表,看了一眼,把脸埋进枕头里。
  他又睡着了,完全在预料之外,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轰炸机队还没回来,这很正常,B-17这种长距离轰炸机常常在清晨的黑暗中出发,最后在暮色中返航。因为能见度太低,疲劳的飞行员快要回到基地时才撞上电线坠毁的事并不罕见。但现在并不是思考坠毁原因的好时候,路易匆匆梳洗,出门到食堂去。
  等待轰炸机返航多少有点像坐在手术室外面等待结果。一些人沉默地在角落里啃指甲,一些每隔几分钟就看一眼挂钟,还有一些人尽力装得一脸轻松,吵吵闹闹地打牌,笑得比平常更大声。路易的惯常戏码是在值班室里补之前一周欠下的出勤记录表,看起来对窗外的事毫不关心。
  他几乎可以肯定查克不会回美国,中士一旦下了什么决心,就无论如何会实施,路易已经领教过了,当一头蛮牛径直往前冲的时候,绳子是拉不住的,他得另找方法说服查克。也许两人应该稍微拉开距离,他们最近走得实在太近了,查克有天早上溜出门的时候撞上隔壁的军官,只好撒谎说自己是来送电报的。路易不知道那人有没有起疑,就算有,那他也没有说出来。
  钢笔没有墨了,路易拧开桌子上的墨水瓶,重新灌上,食指沾上了墨水,他心不在焉地掏出手帕擦了擦,还是留下了一抹黑色。表格密密麻麻的,内容也差不多,路易在草稿纸上随手画了几笔,确保墨迹顺畅,才继续写下去。
  彻底离开战场是保证查克能活过这场战争的唯一方法,然后。
  路易的笔尖迟疑起来,墨水在纸上泅开了。然后怎样?像上个夏天一样把查克带回坎特伯雷?路易上一次邀请朋友回家是中学二年级暑假,他还清楚记得整件事最后变得有多么“热闹”。后来他再也没和那个赛艇队的男孩私下见过面,即使偶尔在走廊里碰到,两人也假装不认识对方,心里非常明白其他学生正观察着他们,想从他们身上找到蛛丝马迹,以便确认那些人尽皆知的流言蜚语。路易从不让他们得逞。威廉差不多是那个时候当上了板球队的队长,学生们马上找出了一个新的角度,嘲笑这对兄弟是“好树和歪树”(*注1),威廉和他一样讨厌这个说法,路易假装毫不在乎,开玩笑说自己肯定是好的那棵,但这个绰号带来的羞惭在离开学校很久之后还跟着他。
  也许他们可以去美国,路易从未去过新大陆,所以他在想象中用英格兰东部的迷人原野代替查克口中的烟草田。他放任自己在这个荒唐想法里沉湎了几分钟,摇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把出勤记录表塞进文件夹里,离开值班室,没有去停机坪,而是往酒吧的方向走,他可不想让查克以为自己一整天都趴在跑道旁边,眼巴巴地等轰炸机回来。
  天气在下午一点前后开始变好,云层被风一点点削薄,最后完全散去了,留下一个透亮而寒冷的晴天,降落时可能会遇到些调皮的侧风,但也不构成什么危险。如果一切顺利,轰炸机队大约一小时后就会调头返航,刚好在天黑之前回到比根山。路易在空无一人的吧台边找了个位置,盯着挂钟,手指焦躁地敲打着玻璃杯,啤酒还剩一大半,泡沫都消失了。
  下午四点,加满油的P-47雷霆战斗机和少部分喷火战斗机起飞,这是所谓“多层防御”的一部分,将航程不同的战斗机搭配在一起,确保轰炸机一路上都能得到保护,有了P-51之后,这种不得已拼拼凑凑的方法差不多也可以放弃了。这些P-47和喷火会在海峡上巡逻,随时准备击落打算截击轰炸机群的纳粹飞机。路易再也坐不住了,付账离开,赶回基地,机库门口已经聚集了七八个地勤,都仰头看着天空,用货车改造而成的救护车已经准备好了,万一有轰炸机迫降,就会立即开过去。五点刚过,就像有人在后台喊了一声“关灯”似的,太阳熄灭,暮色像沉重的卷帘一样落下。路易看了一眼手表,轰炸机队迟了五分钟。
  预定时间过后第二十四分钟,野马们首先出现,逐一降落。第一架轰炸机是在预定时间过去三十一分钟后出现的,从机鼻的火红图案看来,是“四月小姐”。紧随其后的是“幸运九号”和丢了半边尾翼的“佐治亚甜心”。疲惫的钢铁猛禽一架接一架降落,慢慢填满了停机坪。今天早上总共有二十架B-17从比根山起飞,回来的只有十六架。
  这十六架里面没有“雷鸟进行曲”。
  路易揉了揉喉咙,这只是一个神经质的动作,完全没法消除那种快要把他勒得无法呼吸的焦虑。别紧张,他安慰自己,又看了一眼手表,还有时间,查克会来的。
  迟到四十七分钟,又一架B-17歪斜着从夜空中出现,笨拙地落地,差点滑出跑道。机鼻上画着一只戴着星星项圈的斗牛犬,不是“雷鸟进行曲”。
  再也没有B-17从西边飞来,雷达荧屏空空如也,东安格利亚沿岸观察站也没有发来飞机坠毁或者迫降的报告。
  预定返航时间过去一小时,P-47和喷火战斗机也回来了,一架不少,根据飞行员的描述,他们在海上只遇到一小群Me
  109,缠斗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谁都没有击中谁,光线太差,战斗机飞行员无法确定“雷鸟进行曲”在不在返航的轰炸机里,但他们可以肯定的是失踪的轰炸机肯定不是在海峡上坠毁的,这不是好消息,它们很可能根本就没飞到海边。
  轰炸机机组的口头报告证实了这个最坏的猜想。虽然P-51野马战斗机成功地挡住了Me
  109,柏林的地面防空火力仍然极其猛烈,“像是往你脸上泼烧红的铁水”,“四月小姐”的飞行员描述道,他亲眼看见“爵士宝贝”被高射炮击断左翼,直接坠毁,当时“雷鸟进行曲”就在“爵士宝贝”附近,不过看起来完好无损。“佐治亚甜心”的飞行员也看见了“爵士宝贝”的死亡,而且他在右后方,能更清楚地看到“雷鸟进行曲”,他记得“雷鸟”当时在低飞投弹,看起了一切正常。而他最后一次看见查克是在返航之前不久,匆匆一瞥,“雷鸟”似乎损失了一个引擎,拖着长长的黑烟。然后他就被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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