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真军(中)
他吃了一惊,凌笳乐竟然没有叩响施时的房门,他只是静静站在施时的门口,落寞孤单。
沈戈刚才闹出的动静也不小,凌笳乐转头看过来,表情讶然。
沈戈似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好像凌笳乐刚刚险些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他小声但急切地喊了一声:“凌笳乐!快回来睡觉!”
凌笳乐怔然地眨了几下眼,最后侧目看了施时的房门一眼,听话地跟着沈戈回了房间。
“睡吧,明天下午就得回剧组了。”沈戈劝道。
凌笳乐就着床头灯的暖光,沉默地看了他半晌,“嗯。”
两人重新躺回床上,默契似的背对着背。
沈戈反复回想他刚才那黯然的眼神,越想越不是滋味。
“你刚才就一直在他门外站着?”
“嗯。”
“傻不傻?”
凌笳乐那边静了一会儿,回道:“那我师哥也傻。”他顿了顿,又低声道:“所有的单相思都傻!”
这句话说得又轻又急,像是从别人的伤心事里看到了自己,还带了几分针对倾听者的负气。
沈戈猛地翻过身来,他似乎听懂了什么,又很不确信,“……那为什么不答应他?”
凌笳乐也扭过头,用手肘支着身子,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他:眉头微微蹙起,像是没听懂;嘴巴却又张着,像是有很多话要问,但是不知要先说哪一个。
沈戈心跳如擂,脑子里闪过百八十种回答。
渐渐的,凌笳乐眼神里带了怨怼的意味。
沈戈心头一凉,意识到刚才这问题过分了。他只想到自己,忙着试探,直接去戳凌笳乐的为难事。
“你觉得我为什么不答应他?”凌笳乐反问道。音调拔高了,眼梢也挑起来,这是他觉得受伤时下意识的自卫反应。
在沈戈心目中,凌笳乐的眼睛是全世界最美丽动人的,可这双眼睛凌厉起来也是最能伤人的。
沈戈怔住。
为什么?因为凌笳乐不喜欢男人。
他不是早就知道这个答案吗?
凌笳乐的嘴唇轻微地蠕动了一下,似乎下一刻就要说出那句让沈戈彻底死心的话。
“睡觉!”凌笳乐负气地翻过身去,脑袋重重地往枕头上一撂。
沈戈也翻了下身,眼神空洞地看了会儿天花板。又翻一次身,与凌笳乐再度变为背对着背的姿势。
躺在另半边床上的凌笳乐也没有闭眼,他在想施时对他说的一句话,在刚刚失眠的一个多小时里,他脑子里只有这一句话。
施时说:“乐乐,我本来打算一直忍着的……但是我今天觉得,你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真可怕,施时怎么看出来的?
施时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沈戈呢?
沈戈明明那么聪明,为什么就是看不出来呢!
凌笳乐轻轻地将身体蜷起来。可其实他还是希望沈戈不要看出来。
如果沈戈已经看出来了,他还敢和沈戈说话吗?还敢和沈戈睡一张床吗?还敢打着朋友的幌子对沈戈动手动脚满足自己那点隐秘的小欲望吗?
不敢,对吧?
所以最好还是不要看出来。
第二天早晨他们都起晚了,楼下已经响起钢琴声。
凌宗夫坐在钢琴旁边听施时弹琴,时不时叫停进行一番指导,或者说是“训斥”。
沈戈之前总听凌笳乐吐槽他父母严厉,今天终于亲耳听到:
“郎朗那样的钢琴家尚且每天练习三个小时!他每年两百多场演出,世界各地地飞,尚且能每天抽出三个小时!你说你忙,你再忙能有他忙?我不信你每天连半个小时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少睡点觉、少吃一顿饭,半个小时不就出来了!”
凌笳乐破天荒地替施时说话:“爸,我师哥平时运动量那么大,少吃少睡可不行。他现在是舞蹈演员,又不准备开音乐会了,弹得稍微差一点——”
“你懂什么!他现在偷懒,之前付出的那些辛苦就都白费了!一天不摸琴,技艺不在手,三天不摸琴,技艺不在心!我是怕他一时懈怠生疏了,以后想捡也捡不回来,后悔终生!”
张媛从厨房匆匆赶出来,扬声喊道:“宗夫你少说两句!”又安慰施时,其实也是在安慰凌笳乐:“没他说得那么严重,不都是肌肉记忆吗?捡得回来的。”
她转过身,近乎小心翼翼地看着凌笳乐的脸色问道:“乐乐,你们在家吃早饭吗?”
凌笳乐仿佛什么心事都没有似的笑嘻嘻地说道:“我们起得有点晚了,今天回剧组,还是直接去酒店吃吧,省事。”
施时从凳子上站起身,“乐乐!在家吃吧……师母给你们准备好早饭了。”
凌笳乐不太敢看他,眼睛不自然地转到沈戈脸上:“那要不我们带到路上吃。我都联系我助理过来接我们了。”他这谎撒得不高明,说完以后画蛇添足地拉沈戈作证:“是吧,李李一会儿就到了。”
沈戈点头附和,用余光看到施时的失魂落魄。
凌笳乐没有叫小李。他们都是难得有假期,小李回老家陪父母去了,订的今天下午的火车票。
凌笳乐找徐峰临时给他派了个司机,徐峰那里痛痛快快应下来。
挂断电话后,凌笳乐笑着问沈戈:“看,当明星爽不爽?随叫随到。”
沈戈为他这“苦中作乐”感到心酸。
他们在凌笳乐的卧室,没有别人,说起话来方便很多。
沈戈直截了当地问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一次,你在拾以前的基本功,怎么样了?”
凌笳乐愣了一下,微微垂下眼帘:“就那样吧,闹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