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总说我撩他
桑野看了他俩一会儿,不甚在意不去抹那两滴眼泪,笑说:“年纪小就是好,可以哭疼喊娘,有人疼。”
林烝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方廉却道:“我妈妈不疼我。”
桑野闻言都没个停顿,直接笑了笑。
方廉又问他:“你往下跳的时候,疼不疼?”
这回舒望和白耀都听懂了,方廉是问他“死”疼不疼。
白耀立时拉住他的手:“方廉!”
方廉被他的大嗓门吼得一震,小声说:“我就问问。”
白耀喊道:“你问个屁!”
舒望走过去帮白耀拎住了他的吊瓶,不然位置太低了回血。
这回桑野也听懂了,愈发觉得事情好玩起来,指着自己的腿笑说:“活着才疼呢。”
舒望震惊地抬头盯住他,没料到他居然在小孩儿面前说这话,傅知非也看出方廉的不太对劲,摁住桑野的肩膀沉了声音:“别胡说八道。”
桑野冲方廉招招手,方廉想过去,被白耀和舒望拦住。
桑野也不介意,就那么笑着跟他说:“怎么的,你想找死啊?他们这么怕你来找我,我又没有死。”
舒望终于是没忍住:“桑爷,你闭嘴吧!”
桑野那性子,现在连林烝都羁不住了,哪能听他的,当下接着就说:“活着一直都挺疼,偶尔快乐两下也是假象。”
“桑野!”傅知非低喝了声,却被桑野懒散地抬了抬手挡住:“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嘛,急什么。”
他看着那小孩儿:“死就不一样了,死有疼的,也有不疼的。”
“如果你身边有家人,有朋友,你死了他们会来吊唁,会哭,会难过,会让你心疼得都不忍心离开,死就比活着更疼。”
“如果你身边谁都没有,他们不会来哭你,不会关心你,不会为了你打架,连送医院都懒得送你,而且你也不在乎,死和活着没什么两样。”
“如果你身边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只有一个可以停靠的人……”桑野的目光挪到林烝身上,忽然一笑,脸上风骚的表情像是在演一出盛大的舞台剧。
“那就完蛋了。”
“你会想束缚他,把他绑在你的身边,嵌进你的血肉,你会想养着他,又会想喝他的血。”
“你会把他关进你的别墅里,斩断他和外界一切的联系,控制他的一切,像是在驯养一只宠物,作为你最后的救赎。”
“你对他的喜爱是因为你想要而不是你愿意,你对他的容忍也限于豢养而不是口上大言不惭说着的爱。你根本就不爱他,你只想让他成为你对生活的眷恋,填满你空虚的余生,然后让两个人同时失去自由。”
桑野冲林烝风骚地笑了一下:“我说得对不对啊烝烝宝贝儿?”
演出还未完成,乐曲最终一声的琴键砸落,桑野阴鸷了面容,却仍旧带着他标志性的放浪的笑意:
“可我又不是你养的狗。”
60.朋友,疯子,追
他的话说得绝情又愤恨, 偏偏说话的语气抑扬顿挫像是在念一首回环往复的十四行诗。
舒望看见林烝越来越苍白的脸色, 好像被桑野的这几句话抽掉了身上的力气和血肉。
林烝敏锐的察觉到舒望看他的眼神,眼神一眯, 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袖口, 又变得冷漠起来。
桑野看得嗤笑一声。
方廉和白耀这两个孩子还小,听不出来桑野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孩童情绪敏感,看出眼前这两个都不是好人,他们下意识往舒望背后躲了躲。
桑野的眼神瞟过来要看方廉, 被舒望挡住, 方廉拽着舒望的衣角,打吊针的手被白耀托着, 从他身后露了个脸。
他看起来似乎也并没有那么怯懦。
难得的在场几人从桑野的脸上看见了温柔,收敛他平时的风骚,桑野的面容的确算是好看,正经的时候和他以往的笑容形成鲜明的对比, 让小方廉没来由的觉得他好可怜。
“你还太小了, 不要去寻死,”桑野干干净净地笑了笑, “哪怕没什么人爱你,自由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你可以去到很多的地方。还没有看过加拿大的丹枫, 也没有往冰岛看过极光, 没有巡航大海看鲸鱼跃起甩尾, 连真正的流星都没见过,没许过愿望,怎么就知道愿望不会实现呢?”
他瞟了一眼方廉身边的白耀,拍了拍肩上傅知非的手:“果然有朋友还是挺好的,至少能在需要的时候来救个命。”
方廉偏头看着他的小伙伴,没有做声。
桑野又说了:“可问题是要怎么才能自由呢?”
他分外夸张地叹了口气:“难道是我的钱还不够多吗?”
桑野饶有兴趣地看着方廉,又起了不正经的心思,笑说道:“我和你讲,你要自由的第一步就是要有钱,光明正大的有钱,不用躲着警察叔叔,不犯法的那种有钱,非常有钱!然后他们就会来喜欢你,但是你不要信,他们都是假的,喜欢的是你的钱。”
舒望无奈地深叹一口气,桑野还在说:“直到你遇见一个和你一样有钱的,用钱都打发不掉,那你就逃跑吧,去北极我觉得挺好的,我一直想去玩一玩。”
傅知非从后边捂住他的嘴。
桑野还在眯眯眼睛地笑,白耀古怪地看着他,非常真挚地小声问了句:“他是不是摔坏了头?”
舒望没憋住嘴角的一点笑意,也小声对他说:“对,他是个疯子。”
白耀紧张地看了眼方廉,低声道:“太可怕了,你还是别想什么死啊活的,摔到头就傻了。”
桑野刚拍开傅知非的手,听见他们的话,眼睛都笑弯了。
林烝站在他们的那头,像是孤零零的站在了黑暗里,看着这边桑野骚包又像光的笑,不知道在想什么。
桑野说:“我要转院。”
林烝摇了摇头:“不行。”
傅知非沉下眉眼:“林烝,你拦不住他一辈子,拦住了,桑野就不是那个桑野了。”
桑野摇头晃脑笑说:“知我者,知非也!”
傅知非没好气拍他一下:“滚蛋。”
桑野转了转他的轮椅,在小孩面前玩了个花样的圈儿,甩得正对病房,偏过头对林烝一笑:“行吧,你想怎么样都行,那我不转了,就在这儿待着……”
他后面还有话要说,看了眼方廉,欲言又止,把最后那句“待到死”咽到肚子里去,眉眼明媚地朝林烝笑了笑。
林烝心里一痛,知道在这个瞬间,他就已经失去他了。
可惜放不开手。
私立医院豪华病房,兵荒马乱的上午过去,方廉的高烧退了,身上还烫着。
他身体瘦小,舒望看了心疼,想一直把他抱着。方廉没同意,理由是他已经六年级要上初中了,不能叫人抱,所以舒望打算背着他,但是被傅知非接过了这个工作,带了两个小孩儿去吃了顿好的。
方廉这会儿不像早上那样沉沉没生机的模样,笑起来的时候眉毛会有些耷拉着的感觉,看起来无奈又无害的模样,也没有那么胆怯了。
白耀叽叽喳喳像得了多动症,总和他说话,一副“我是大哥大”的模样。
他还破天荒的和傅知非聊起了天,傅知非对待小孩没有舒望预想的那么冷漠,淡淡笑着,很有耐心的听他讲话,场面温馨得好像他们是血亲的一家子。
白耀问到傅知非是做什么的,听见傅知非会画画,问他会不会画宇宙航舰。
舒望觉得好笑,就见着傅知非微微皱了下眉头,从桌边的抽纸里拿了一张,随身带着笔,听白耀近乎描述怪兽的模样,给他画了艘宇宙航舰。
白耀哇了一声,问他还会画什么,傅知非又给他画了只栩栩如生的鸟,画了朵玉兰花,外围圆框几笔一勾,在方方的纸巾上画出个窗外闲景。
方廉也觉得厉害,靠了过来簇在一起看他画画。
白耀又问他会不会画李白,傅知非略略想了想,给他画了个衣袂迎风的诗仙,白耀嫌弃地看了眼:“为啥他留了胡子,他的衣服还是这样的?”
傅知非看了眼觉得没毛病,唐代服饰就是这样的,他怎么可能会画错。
谁知道那小孩儿问他:“叔叔,你是不是从来不打游戏啊?那你和哥哥差了这么多岁,你怎么追到哥哥的?没有代沟吗?”
舒望在旁边呛了口茶水,还好上菜来得及时,小孩的记忆和金鱼一样,馋虫一勾味蕾,转眼就把这事忘了。
下午的时候方廉彻底退了烧,舒望给他妈妈打了个电话。
方廉妈妈显得非常疲惫,声音淡淡温柔的说谢谢,说着又有些哽咽,说要和方廉说几句话。
方廉接了电话一直沉默着,好一会儿才“嗯”上一下,而后淡淡抿了下嘴,勾起一点欢喜说:“谢谢妈妈。”
挂了电话就笑了:“我妈说叫我今天可以去白耀家住,后天上课,明天回去就行。”
白耀也笑开觉得好,也没意识到别的事情。
下午他们一起去看了电影,买了零食吃的,傍晚才一起回去临河小区。
白耀的妈妈就是和舒望学烧红烧排骨的那位,性格十分开朗,见了方廉就笑,把他们往屋里迎,又问舒望和傅知非吃了饭没呀,一起吃啊,上回他教的红烧排骨的方法好极了。
舒望再三推辞,白耀妈妈又谢他们对自家小子包容,说她家白耀就是个捣蛋鬼。
白耀冲她做了个怪相。
白耀爸爸也是个亲切熟络的,摸摸儿子脑袋,笑着和他们打招呼,说白耀对舒望可喜欢了,干脆放到他们楼上去养,好让他和白耀妈妈过二人世界。
白耀的姐姐跳出来气鼓鼓说:“爸爸!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