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冰山总裁同居
由于不熟悉,他走了大半天也没找到,正犹豫是否打开手机照亮找路,恍惚中左前方有幽幽明明的星光闪烁着亮起,吓了他一跳!
因为他一直尽量保持直线穿行,左边如果有坟地,也该早有磷光疏落出现,而不像现在这样一片突然闪起来,倒像是鬼魂约好了一起亮相。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走近去看,一个身影从坟地里慢慢升起,默不做声地对着他,纹丝不动的样子,说不出的诡异。
秦正对着那鬼影子,突然一笑,同时抬起手,手机的灯光直射对方的眼睛——正是那位老支书。只是他双眼既盲,全然不惧灯光的直射,仍然一动不动地正对着秦正的方向屹立不动。
秦正好笑地问:“今天晚上您准备在这儿站岗吗?”
老支书森然道:“当然!不然就对不起这些死鬼。我只奇怪,你还有胆子回来。”
秦正心中傲气顿起:“凭这点萤火就想吓住我?如果真有冤鬼,我可能是他们申冤的唯一机会。”
老支书恨恨地说:“我不信!我不会再上你的当。”
秦正道:“我也不信,有机会你都不试一下,就算你每晚守在这里又有何用?以你这把年纪你还能守到几时?何不相信我一回。”
老支书怅然若失,终于还是说道:“你走吧,我不会回答你的任何问题,我也不会答应你的任何要求。”
秦正一扬眉毛:“你还是先问问这些鬼魂,再代他们做决定吧。”
老支书倔强地沉默着,秦正决定换种方式:“这儿没有当官的,也没有记者,所以你不需要回答我任何问题。我的想法很简单:我给你讲一个鬼故事,我说得好的地方,您就拍拍手;我说得不合乎情理的地方,您就跺跺脚。怎么样?”
老支书一声冷笑,秦正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秦正开讲道:“十一年前,杨家窑被政府规划给了孔雀集团下面的香海公司,但征地的过程中出现纠纷,导致项目迟迟不能推进。当时,主政的沈副市长算是一位清官,不愿意逼迫乡里,所以打算将征地计划暂缓。
村民知道这个消息很是高兴,却不想接着就收到了来自香海公司的礼物:每户一份待签协议,外加一只乌盆。杨家窑虽然称之为窑,是因为这里原是一个富产的渔村,古时称之为渔窑。后来杨姓占了大半,就改名为杨家窑,但这村子里是不制窑的。所以大家并不明白为什么香海要送乌盆,但既然不想签那协议,就不要再起祸端,也不必为这么个不值钱的东西与鼎鼎大名的孔雀集团做对,大家就收下了。
没想到,却发现那乌盆到晚上会发光,就有人想起传说中包公巧判阴阳的乌盆案:那盆里藏着人骨头所以才会发光。大家开始有些怕,感觉到威胁,就有人偷偷抱给沈副市长。沈副市长当然秉公执法,马上去化验,发现里面不过是些虾皮蟹骨,还特地发公告给大家安心。
但接下来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
☆、50. 死亡封印
秦正缓了缓,接着说道:“一户人家突然食物中毒,满户灭门,死状凄惨。而他家里的那只乌盆也发生了变化——盆底多了三道黄线。
那时还没有这么发达的互联网可以去查,所以大家尽管担心,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第二天,又有一户人家食物中毒,满户灭门,死状同样凄惨,家里的乌盆同样有三道黄线。
这时大家已经极为恐慌,请防疫站来检查、请大神来消灾,甚至有一户人家把乌盆砸了。结果第三天,那户人家就食物中毒,满户灭门,死状同样凄惨,家里出现了一只乌盆,底上同样有三道黄线。
这样一来,大家不敢再动乌盆,也不敢再住下去。”
说到这里,只听着凄迷的风声里,隐隐夹杂着老人的呜咽声。
秦正同情地望着老人,没有说话。
老人哽咽道:“第一天是老七家,二个孩子二个大人,就那么在地上打滚,我们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痛苦地死了,一点儿办法都没有。送去医院,说是食物中毒,他们连饭还没吃,怎么就同时食物中毒了呢?
第二天是村东头新结婚的杨火林小两口,年轻气盛刚结婚,就算是食物中毒,你说他们身体怎么可能那么不经折腾,就那么一会儿功夫就过去了?
第三天是我侄子一家,我亲侄子呀,一家三口也这么就没了!
这三家平时都好好的,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那带着三道线的乌盆。那三道黄线就是催命符,那是孔雀胆的标志呀!可怜我们村里老老少少几千口子,就这么被孔雀胆给蛊惑住了!”
秦正的心乱极了,还是尽量用平静的口气说下去:“村里的人虽然不明白,但有些人被吓到了,从第一天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跟香海签约搬离,等到第三天晚上,全村的人几乎都签了。这时候香海要求大家在二个月内必须搬走,尽管这个期限不合情理,但没有人敢去争辩,大家都想着赶快离开这个被死神惦记上的地方。”
老支书怒道:“谁说我们不敢抗争?我去找沈副市长反应情况,谁知这个官僚竟一反常态,不再支持我们,反而督促我们尽量配合,尽快搬走,完全是一副被黑心钱买通了的嘴脸!”
秦正突然说:“他现在退休,就住在华城的养老院,得了老年痴呆症,所以跟傻了没什么区别。你知道为什么吗?”
老支书一听,冷笑道:“他是于心有愧吧?”
秦正长叹一声,说:“其实,他才是第一个接到乌盆的人——带三道黄线的那种,在他一公布项目延期时就收到了,同时收到的是一个期限——全体村民必须搬走的期限。
刚开始,他勃然大怒,觉得收到的不是恐吓而是侮辱,然后他就意外地发现,真的会有不着痕迹的谋杀在按部就班地一步一步、一户一户、一天一天地发生。
他气极了,也怕极了,他没有证据、也没有时间,就抱着乌盆去找孔雀王。他不能直接去公司,就去了孔雀王的家里,在那里孔雀王非常坦率地告诉他:他要为现在死去的每一个人负责,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证项目按期完成搬迁,这样,就不再会有新的死亡发生。”
老支书张着没有一颗牙的嘴巴嚎啕大苦起来:“三家呀,都绝户了,一共九口人呢!老天爷呀!”
秦正低头折着手里的纸,轻声说:“不,是十口人,还有杨在渔老人。”
老支书一怔:“他也是?”
秦正道:“本来我没怀疑到他,但他床下那只盆也带着三道黄线,说明他的死绝对没那么简单。”
老支书冷笑道:“能有什么关联?他不是孔雀胆害死的,他根本就是叛徒!他当时是村里的会记,要不是他,我们在前期的协议价格不可能被压得那么低!最后,他自己的孙子倒是被香海公司招成正式工,而我们全村却只能在这里捡垃圾。”
秦正淡然一笑:“他的孙子是叫杨卫国吗?”
老支书也不意外:“你早就知道?”
秦正诚恳地答:“不,我也是刚刚想到。他可能是你说的叛徒,但他必须得死,是因为他发现了沈副市长被孔雀王胁迫的秘密,而他也想从这个秘密上分到一些好处。沈副市长怕再出人命,因此不遗余力地推动搬迁进程,而他则拖延着不肯搬迁。
沈副市长还在跟他做工作,孔雀王已经等得不耐烦就先动了手,老人死在家里,村里人都知道,这是要杀鸡给猴看。但杨在渔的家人为什么会保持沉默?我想是因为作为补偿,他的孙子被香海聘用了——就是杨卫国。”
老支书对着秦正嚎哭不止:“这就是你老子干的好事呀!你今天就把它当鬼故事讲吗?”
秦正吃惊地问:“你见过孔雀王?”
老支书有些意外:“我当然见过,你怎么知道?”
秦正一笑:“不然你怎么认得出我?”
老支书咬牙道:“你和你老子一个德性——就是化成灰我都认得!不是你老子,我们一村子人也不至于死的死、亡的亡,活下来只能在这里捡垃圾。”
秦正只问:“他来见你做什么?”
老支书恨恨地道:“当时香海拿下地,我代表村民跟香海谈判,希望这里开发后能给我们这些村民一个营生,总不能拿了钱我们就没有了赖以养家的土地,一家子人坐吃等死吧?他们却让我们先签。我当然不答应,就僵持在那里,沈市长希望他们能答应我们的请求,就同意项目延期。
那天,就是那个黑着脸的孔雀王来亲自视察,他在村头一站,我就感觉到那股来自阴曹地府的鬼气。我当时想上去跟他谈,却被他身边的人给拦住,根本近不了他的身。我很气愤,就骂他:‘你不要被财迷了心窍,小心报应!’他戴着墨镜,我却看到他的眼睛一定在冷笑。
第二天,大家就收到了乌盆,死亡就开始了。从那时起,我知道就是这个孔雀王干的——他一定是来自地狱的魔鬼!虽然我们只能搬走,拿到的补偿根本不足以置办起一个新家,手里有了那笔现钱,一些年青人家不懂得节俭着当一辈子的钱花,反而吃了赌了迅速就败光了,最后只能去外地打工,留些个老幼婆媳在这里,我们能怎么办?我就把大家都聚在这儿,我就要让香海天天看着,提醒他还欠着一笔良心债!
我们就在这里与垃圾为生,我们在世人眼里也跟垃圾一样,恨不得我们不曾存在这个世上,但是我们也曾是这里的主人,也曾跟路那边的人一样自食其力活得有尊严。只是在那一次土地游戏中我们莫名其妙地输掉了,从此就失去了家园。沈市长应该还是顾念当初对不起老杨家的人,所以也不曾真正来清理过这个垃圾村。
十年了,有些老人死了,我们就埋在这儿,个个坟头都把那乌盆支上,就是提醒无论谁要是到了阴曹地府,都要记得去鸣冤。活着的,有些本事的都走了,有些人没本事也走了,强胜过在这里死守。可是我不死心,我就要守在这里,我要亲眼看看,到底有没有报应!”
秦正说:“因为这样一桩惨案,您失去了对光明的信心,象个瞎子一样生活了十年;沈老失去神智放弃尊严,象个傻子一样走向死亡;而孔雀王则永远失去了欲望和梦想的权力,现在只能象死人一样活在无知无觉的世界里。其实,生活还在继续,还是要给活着的人一些希望,不见得一定能实现,至少让他们有一个栖息之所,有一个生活的空间。这,就交给我来做吧。”
他最后一次看看村头的墓地,和身后生活在垃圾里的村民,转身离去。
老支书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像是仍纠缠在对命运的质问,迎着风竟怔怔地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