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冰山总裁同居
医生说,他可能是自闭。不是病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自我封闭,就是他不想跟外界有任何交流,也不关注外界的任何变化。他的心应该跟死了一样,不再有任何波动,而他的脑也会渐渐变得如此。”
秦正屏住呼吸,不让话筒透露他的情绪。他仿佛能看到那时的东方泽,他既无力改变孔雀王,也无法做到大义灭亲,甚至不被允许用逃避的方式离开这里,他能怎样?他还能怎样?与其无奈地看着这一些发生,不如选择活着死去……
陈立继续说着:“当时秦董很焦急,请来最好的精神科医生,都收效甚微。他让蓝之雁又住回咸阳阁,每天二十四小时为东方泽作调整和心理辅导。但是,东方泽就那样平静得像个死人一样地活着,像是并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从他受伤那天开始在大概有半年的时间里,他没有说过一句话。你无法想象一个正常人半年不开口说话,是一种什么状态?医生暗示秦董,可以放弃治疗了。
那次,秦董没有骂人,也没有发脾气,而是把自己反锁在东方泽的房间里,一个人呆了二天二夜。然后,神色如常地出来了。
几天后,是东方泽的生日,我记得那是2011年1月,应该是他二十八周岁的生日,董事长每年都会给他过生日。
那年,大家以为或许会有不同,没想到,秦董还是象往常一样订了蛋糕、鲜花、葡萄酒,请了小乐队,咸阳阁被布置得很精致漂亮的样子。正总,其实视频后面还有一段,你可以继续播放。”
秦正只好点击,让视频继续播放下去。他快进跳过东方泽被救的片断,画面一转,还是咸阳阁一楼的大厅,却是生日宴会的场景,有蛋糕、鲜花、葡萄酒,有小乐队,有坐在轮椅上的东方泽。
他消瘦得厉害,最可怕是他那双漆样黑、一向熠熠生辉的眼睛,此刻清澈依旧,却总象在向内望着自己的内心、而不是向外看眼前的世界,让人再难捕捉他的神采。
孔雀王站在他面前,他就那么仰视孔雀王,他的眼睛好像在看着孔雀王,或者说在那个方向上,眼里一点表情都没有,没有一丝色彩、一点活动的迹象,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
孔雀王平静地说:“时间过得真快,今天你二十八岁,转眼就到而立之年。我很想知道,再过三十年你会是什么样子。你站不站得起来其实没那么重要,关键要活着让我看到,不然我会失望的。”
秦正听着,后背一阵冰冷。如果当时东方泽有在听,他的感受该是多么的绝望:你不会死。你就是瘫,你也得活着。再有三十年、甚至一生,就这么活着。因为我不会让你去死。
东方泽仍然没有表情,就像什么都没听到,只是平静地不带表情地看着孔雀王。
孔雀王继续说道:“如果活着,你想选择这么瘫着、像个废人一样被人摆布地活着,还是像个正常人一样,至少有手有脚、能走来走去、看上去象个自由的人那样地活着,这是你自己的命,全部由你你自己选择。”
他说完,东方泽仍然毫无反应。
☆、53. 第一滴泪
孔雀王伸手将一只银色的镜框放到东方泽面前的桌子上。
秦正认得,那是东方泽床头那只镜框。
孔雀王按动机关,镜框打开,里面弹出暗藏的那个小相框,相框里那个甜美的女孩笑意盈盈地望着东方泽。
就在这时,东方泽动了。
他的眼睛转动了一下,深深地望向那个女孩。这应该是半年来,他脸上第一次出现带有情感的反应。
孔雀王的眼睛微眯着,注视着他的变化,不动声色地保持着语音的平稳:“你的选择,是你现在唯一的自由。只是在你选择前,你自己告诉她,这是你的决定。要记得,你答应过她什么。现在,你就告诉她,你决定照这个样子替她活下去。”
东方泽凝望着那张笑脸,脸上由最初恍然的触动渐变成沉郁的伤感,那伤感越来越深,他的眼中渐渐闪出莹然的雾汽,他的表情无辜又倔强、悲恸而绝望,他的嘴唇颤抖着,似乎想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又或者他已经不习惯自己有情绪,他就那样无法自抑地微微张开嘴巴,用颤抖着的双唇艰难地、轻声地说:“对不起……我听话……”
话音未落,那般深切而沉恸的悲伤渐凝渐重,从他泉一般清冷的眼中溢出,在眼角凝结成珍珠一般剔透的一滴泪,因睫毛承担不起的沉重和痛苦,终于不受控制地滚落,在他消瘦的脸颊上缓缓滑下。
这是秦正第一次看到东方泽流泪,这辈子都不想看到的泪,哪怕只是一滴。
孔雀王的神情震动,他在东方泽的面前蹲下,注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我拿回那份副本,是不习惯入别人的局、给别人当棋子,尤其不想给鬼子和美国佬当枪使,并不是针对中国封锁这项技术、阻碍中国军方的研发进程。我答应你,不做这个生意,我把文件交给你保管。你放心,好吗?”
这个魔鬼一样的孔雀王,声音居然是难以置信的温柔,难道魔鬼的心肠也会被触动吗?
东方泽噙着泪,看着孔雀王,没有说话。
视频结束了。
秦正挂断陈立的电话。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着走回97层,走回东方泽的办公室。他没有开灯,而是僵硬地走到沙发前,把自己放倒在沙发上。他侧着身,蜷成一团,远远地死死地、盯着东方泽那把空着的座椅。
他的心已经痛得麻木,甚至忘记了疼痛,只是一遍一遍地问:我该怎么做,才能补偿你?怎么办?那么多、那么多的伤害都已经发生,我该怎么办?告诉我,我怎样做,才能让你的身体忘掉那么多、那么多的痛苦?你吃了那么多的苦,你该得到你期望的一切,你该得到世上所有的好,只要是你想要的,我全都给你……
时钟已经指向十二点,秦正还没有回来。想着明天就走了,大周五晚上都不回来陪他亲爱的妈妈,秦母已经由冷嘲热讽、到唇枪舌剑、到怨天尤人、最后都要怪罪到命运多舛上了!
东方泽几次拔打秦正的电话都占线,发了短信也没回,后来倒不占线了,却是已关机。东方泽有些担心,犹豫再三,决定给陈立打电话。
他一般不愿意跟陈立这种孔雀黑道上的人打交道,更何况是问秦正,自己先有些尴尬,假意“咳”了一下,才问:“那个,你知道正总现在在哪儿?”
陈立更加心虚,小心地说:“他在孔雀大厦。”
东方泽心稍安,又问:“他在干嘛?”他的意思是为什么不接电话、甚至关机。
陈立一听更心虚了,立刻此地无银地表白道:“他什么都没干!好像在看什么重要的文件。”话一出口,陈立恨不能扇自己一个耳光,看来真不适合在东方泽面前说谎。
东方泽将信将疑,但总不能把秦母一个人扔家里,自己去孔雀大厦找他吧?想着也许他真的有事,凌晨总会回来。
谁知,直到第二天早上,秦正都没有回来。东方泽再次打电话给陈立,陈立只好交待:“他还在孔雀大厦,可能还在看文件。”
东方泽挂断电话,正迎上秦母气愤的泪眼:“还不回来是不是?我这个妈他是不想要了是不是?儿大不由娘,可他还没娶媳妇呢,就不要我这个娘了,他到底是不是我养大的?”
东方泽解释道:“不会,集团有事他走不开。这样,时间还来得及,您再等下,我去找他……”
秦母一摆手:“不必。他知道我今天走,我跟他说过让他不必回来送我。我只是没想到,他真就不回来了。这就是我的亲生儿子!”
东方泽只能劝道:“您误会了,他不会的。我马上打电话叫他回来。”
秦母再次制止他:“不必。我有话对你说。你有时间吗?”
东方泽点头:“当然。”
秦母道:“那麻烦你送我去机场吧。我不想见到他,正好我们俩说说话。”
车上。
秦母:“这次秦母来华城能看到你,秦母挺开心的。”
东方泽:“是。”
秦母:“前两天他说,这个家太冷清,他不愿意回来。当时你不在,只有我。这话的意思我听得明白。”
东方泽:“他喜欢热闹,应该不是对您……”
秦母:“你不用替他解释。我自己儿子什么性情,我比你了解。”
东方泽:“……是。”
秦母:“我不说你也知道,我们母子之间没什么矛盾,如果闹得不愉快,一定是原则性问题。他小时候,他是我的天、我的地,他要怎样我都会顺着他。但是这次不一样,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也不是他从前喜欢哪个玩具,三五天换换也无所谓,这是终身大事!秦家就他这么一根独苗,他父亲又变成那个样子,我要对秦家有个交待,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我不可能让步,你说是不是?”
东方泽:……
秦母:“我知道我催他他很生气,可你不知道我有多伤心!你没看到那天他在门口瞪我的表情,我感觉如果我不是他亲妈,他就会掐死我!过去三十年我们相依为命,我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间就这样对我?
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我觉得他不像我儿子,倒象一头狼,比狼还要凶残!我真伤心,从他三岁起我就一个人拉扯他长大,我容易吗?他怎么可以突然间就象变了个人一样?如果他变成这样,他还是人吗?”
东方泽:“您放心,您是这个世界上他最不想伤害的人。”
秦母:“今天我走他都不来送我,我还以为他跟他父亲一样人性泯灭了!”
东方泽:“您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他说过,只有亲情这根纽带,从出生就不会改变。其它没有什么是不可改变的,都没有那么重要。”
秦母:“他说的?他对你这样说的?”
东方泽:“是。”
秦母:“有你这句话,秦母就不伤心了。”
东方泽:“他还是他,您和他之间,一切都不会改变。”
秦母:“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小泽,你是一个好孩子,秦母知道你有多不容易,也知道你有多难。秦母会祝福你,你跟小正走的人生道路虽然不同,我希望你们都能很幸福。”
东方泽:“谢谢。”
送走秦母,东方泽一个人呆呆地坐在车里,忘记发动汽车、甚至忘记了时间,直到他下意识地伸手进口袋:那里有枚纸折的郁金香。白色的纸在口袋里太久,愈发像经久的信纸一般,不再挺括、甚至有些淡淡的黄晕,如同历经弥久的陈年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