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配
我不敢置信又恼羞成怒,那些情绪把我给塞满,我的身体比大脑先做出反应,我一把甩开他的手,我站起来,对他说:“不用你管。”
他笑了,他坐了回去,“我没想管你,只是你这样子太难看了。”
6
沈宴的确是和我理解的不一样了。
也许沈宴本质上就是这样一个人,绝情的刻薄的。
但从前的他,爱我的他,会在我面前收起这些棱角。他爱撒娇、喜欢赖床、会起个大早替我做早餐,虽然厨艺并不好。夏天下雨我们就搬个椅子坐在大门口,雨水很凉,我拿着画板,他蜷在椅子里,我偷偷画着他。等他醒过来,我把画给他看,他不喜欢他说好丑,然后拿过铅笔在自己的脸上写上一个“帅”字。我俩笑作一团。
我好爱他,好爱记得我的他。
我从派对上仓皇而逃,波文好不容易进来了,我让他在男厕门外等我,我推开隔间的门,趴在马桶上吐得胃抽抽。我晚上没吃东西,吐了之后,胃里就像是烧过一样,一阵阵泛酸。我有些脱力,翻身坐在了地上,用手捂住发烫的脸。
波文在外面喊我,我喉咙干涩,揪着衣襟把扣子解开,我张了张嘴,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尝试着自己站起来,手撑着地去拉扶手,两腿就像是被打折了,摇摇晃晃跌撞着,没走几步就摔了。我躺在地上,心里还庆幸这地方没别人,不然多丢人。
我觉得自己有些惨,喝下去的酒让我大脑混沌,胃都快废了。我趴在地上,整个身体都懒了下去,不想起来了,要这么一直躺着就好了。
昏昏沉沉闭上了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觉得脸上一凉,手腕被用力捏着,我睁开了眼。
沈宴蹲在我面前,我呆钝地看着他,他眼里是我那副痴傻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赵温嘉……”
他喊我名字,只是三个字我都要热泪盈眶了,我期盼地看着他,妄想他那颗失去记忆的脑袋是被流星砸过恢复了过来。
他对我说,“不要再喝酒了。”
我的视线贪婪地临摹他,我都快喜极而泣了,我激动地说,“好。 ”??
然后他松开了我,我的后背砸在地上,我使劲地掀开眼皮,我看着他从我视线里消失,波文进来了。
我被波文扶起来,他问我怎么了?
我低下头,我很没用,也不争气,眼泪一滴滴砸下去,我摇着头不肯说话。
7
也许沈宴对我还是有感情的,毕竟我和他死磕了两年,一直孜孜不倦地传授他如何爱我,我如何爱他,我们如何相亲相爱的凄美爱情故事。??
所以他才会放心不下,过来看我。
这样想着,至少让我觉得自己没那么悲哀了。
希望像是下水道堵塞的空隙,垃圾情绪顺着缝隙溜走。
我决定戒酒。
酒精让我快乐,戒酒让我暴躁。
这一点波文深有感触,他对我说,我应该去找个心理医生。
我也不是没有看过心理医生,只是我对把自己的隐私告诉另外一个人有些抗拒,之前尝试过还是放弃了。我买了一些关于纾解抑郁压力的心理咨询书,我试着自己来做这个和解的谈判官。
六月份时,我在红美术馆里搬了作品展览。
展览第一天来了很多人,那个在苏富比上买了我画的建筑商也到了。我没记住他的脸,还是他自亮身份我才想起来。他脸上的笑让我恶心,我让波文替我寒暄,自己偷偷溜走了。
展览分了四个大厅,我往里走,最里面只有一幅画,是一片蓝。
我走到里面,站在那片蓝色外,而后慢慢停了下来。
我看到了沈宴。
我没敢上去,我就站在几步开外,呆呆地看着他。
我忍不住臆想他为什么来?
我心里很激动,整个人都在发抖。大概是我喘气的声音太大了,他有所察觉,转过身来看到了我。他朝我走来,沈宴比我高了一个头,我微昂着脖子看他,我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扯开一个笑,我问他:“你……你怎么来了?”
他低头,“刚好路过。”
我屏住呼吸,他顿了顿,对我说:“有些事要和你说,我马上要结婚了,所以麻烦你,我们以前的事情不要说出去。如果被我未婚妻知道,会很麻烦。”
我觉得,我离死不远了。
8
沈宴在我之前谈过两次恋爱,都是女生。他和我在一起,和家里人出柜,被断绝了经济,和我挤在出租屋里,他用自己的人生前途做威胁,后来他家人拗不过他,却也从未真正接受过我们。
他要是没和我在一起,那么他三十岁的人生早已结婚生子。他是被镶嵌在奖状里的人,一帆风顺前程万里。如今他说他要结婚,我仿佛看到了他原本因我而偏差的裂缝缓缓合拢,他成了无坚不摧的盾,我再也进不去了。
我对他说,“我不会祝福你的。”
我岂止是不祝福,我还要每天诅咒他早日离婚。
他笑了笑,好似不在意,他对我说:“我那有一份协议,你有空吗,有空就来签一下。”
“什么协议?”
他说:“保密协议。”
他要给我一大笔钱,让我承诺,要我把和他的过往,找个地方挖个坑埋起来烂在里头,这辈子都不要再提起。
我听他说完,愤怒一下子占据了我的全身。我捏紧了拳头,上前一步,用手指抵着他的胸口,狠狠地瞪着他,“你能忘记这一切,我却不能。”
沈宴不语,我喘着气,气得都快哭了,我哽咽着,我说,“你不能这么欺负人,沈宴,你不能这么欺负我。我都答应你了,我什么……什么都答应你了。”
他轻轻攥住了我的手,很温柔的一握,那感觉都快让我误以为,他刚才的话都是开玩笑的。
可他却对我说,“赵温嘉,你也忘了我吧。”
9
我搜索“如何忘记一段记忆”,得出答案,不爱了就会忘记。
几天之后,沈宴来画室找我。他带了合同,要我签下协议。
我知道他想要尽快摆脱我,我不想再难为他了。我几乎都没怎么看,便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沈宴给了我一份,他对我说,“之后我的法务顾问会和你来谈合同的细节。”
我把那合同丢到了一边,我转过身去,重新在画布上涂抹,我说:“去找波文吧。”
我没有去看他,他站在我身后,像是站了会儿,我听到他轻缓的呼吸,隔了片刻,他说:“赵温嘉,再见。”
几声脚步,门轻轻打开又合上,我扭头去看,他已经走了。
我丢下手里的画刀,走去猛地把门拉开,走廊空荡荡,他已经不见了。
10
波文和我说,沈宴根本不配我爱他。
我纠正他,是现在的沈宴。
我说,以前的沈宴可好了,他会逗我开心,宠着我。我饿了,他大半夜都会开车出去给我买宵夜。他每天都会做好早餐,我有低血糖,他就经常叮嘱我要按时吃饭。一六年大雪天,他在雪地里堆了个雪人,雪人上头放了个戒指,他藏在雪人后面,等我走近了,他突然跳出来。我吓了一跳,他拿着戒指单膝跪在地上,他对我说,温嘉,我们去结婚吧。
波文说,后来呢?
我笑了笑,我说,我们打算从坦桑尼亚回来就移民的。
他露出遗憾的表情,我耸耸肩,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我尽量让自己看着没那么惨,我对他说:“中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世事无常,兴尽悲来,我得开看啊。”
看开些,看开些,就他妈几秒也行,我对自己说。
11
我谈了个恋爱,也不知道算不算,反正就是派对上认识的人,比我小了七岁,还在美院读书,青涩得很。我和他看了两场电影,吃了一顿饭,他叫我哥。
他暑假结束后就去学校了,他大概是有很多行李,我就说开车送他,他听了很开心。我的车停在他家楼下,他背着一个大包推着两个行李箱,我下车替他把行李箱搬上车。
我问他:“你这是要把整个家都给搬到学校吗?”
他笑了笑,凑过来要亲我,我侧过脸,他的吻落在我的脸颊上。
我陪着他去宿舍,宿舍里还没来人,我看着他把那些东西一件件拿出来,乱糟糟的丢在一起,我叹了口气,替他把行李整理好。我从他床上下来,他坐在椅子上看我,他站了起来,走到我身前,捏住我的下巴,我们接吻了。
我尝试着去接受新的生活,新的爱人和新的吻,很不容易。
12
杨夏很粘人,沈宴以前也很粘人。
所以我还蛮适应和他这种黏黏糊糊的相处模式,我们和所有情侣一样吃饭聊天看电影,他有时候会来我的画室,他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我,对我说,他以后也要像我一样。
我们从画室里出来,我带他去附近餐厅吃饭。这家餐厅网上的点评不错,这个时间段人很多,我和他在外面等了几桌,才排到了位置。我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就让他自己点,他挑了几个,我又加了几道菜。
吃饭时,杨夏和我说起他毕业之后的打算,我吃了一口空心菜,侧耳听他说着。我不太会给人意见,他和我说这些时,我只会点头表示自己在听着。
他问我,“哥,你像我这个时候有没有举棋不定迷茫过啊?”
我愣了愣,筷子点着碗边,我说:“有过。”
“你是怎么挨过去的?”
我迟疑道:“有人陪着,就熬过去了。”
我掀开眼皮看着杨夏,他盯着我,问我:“是你爱的人吗?”
我对他说,“是爱着我的人。”
杨夏问:“那你爱我吗?”
我没有回答,我们的气氛沉寂下来。
从餐厅出来,晚风吹在脸上。我对杨夏说我送你回去,杨夏摇头,对我说他自己回去吧。
我顿了顿,说好,你路上小心。
他没有说话,路灯下沉默地看着我,我抿着嘴,他突然拉住我的手,他把我拉过去,用力地抱住我。我吓了一跳,挣扎着要离开,他叫着我的名字,我感觉到有人在惊呼,周围开始聚人,我对杨夏说,“你放开我。”
杨夏不放开,我低声道:“你不要这样,都有人在看着。”
他说:“哥,你要和我分手了吗?”
“我没说这句话。”我余光瞥到路人拿起手机拍摄,我拉住他的手想把他拽开,他以为我生气了,拼命要拉住我。我憋了一口气,就在这时,一双手把杨夏用力扯开,我的肩膀被一把搂过,我仰起头看到了沈宴。
他似乎瘦了些。
他问我,“你没事吧?”
我不作声,拉开了他的手。我看向杨夏,那个孩子眼看着快要哭了,我朝杨夏走过去拉住他的手,我说:“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杨夏反手拉住我,他说:“哥,对不起。”
我把车钥匙给他,“你先过去,我待会过来。”
我转身看向沈宴,“谢谢你。”
沈宴的助理正在让路人把照片删掉,他走到我面前,问:“那个人是谁?”
“男朋友。”
他皱了皱眉,又笑了笑,他说:“那么小?”
上一篇:你们直男都这么Gay的吗?
下一篇:斗地主之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