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与意难平共处180天
我说:“抱歉老师,没有准备。”
后面紧接着就是我的赛后采访,编剧老师问我:“作为曾经一起出过道的朋友或者说对手,再见到展老师心态上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我当时早就想过会被问到这个问题,很公式的准备了特别客套的答案,但是不知道节目组从我的哪个回答里掐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放在后面,我自己看着都觉得这人真讨厌。
弹幕噼里啪啦的飞,大部分都在问这哪儿来的野鸡敢这么diao,小部分说呵呵呵呵齐悠扬都糊穿地心了吧还有脸在这儿跟导师叫板。
好巧,想一块儿去了,有机会可以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节目想造点声势,总要有些噱头,看见展书佚的那一刻起我其实就明白这一届的锅就砸在我头上了。也幸亏我刚才只搜了路择远和CP相关的超话,要是想不开搜自己的名字玩儿,这会儿可能已经被骂到抑郁了。
虽然看见自己被剪成这个德行,完全不难受是不可能的,但是相比之下,泄气要明显地多。当时被路择远一句话轻易点燃的火苗,现在一下就被吹得蔫儿不拉几。
我现在显然在节目的出品方和公司两边都不做好,他们甚至就没考虑让我黑红,完全是打算我黑,让展书佚红。加上我又被降了级,没几天要公演还失了声。
说明白点就是,不出意外的话我八成凉透了。
不过要说展书佚也挺不是人,心里面门儿清,就乐意看着我掉进陷阱呗,再假惺惺伸出援手。
我没生气,就是觉得疲惫,一时也不知道公司当时答应我的后续工作有没有着落。
倒是路择远眉头紧锁,似乎难以理解。他起身和我拉开一些距离,坐回之前那把椅子,问道“怎么能这么剪?”
我把手机拿起来,为了安慰路择远故意把语气写得轻松,我说没事儿,你可能第一次参加这种综艺,这玩意儿都这样,习惯就行。
路择远接了手机,两行话看了半天,眉头也没舒展开,一言不发地打字。他回我,等回去了我们找他们谈谈。
我看了觉得好气又好笑,路择远,二十多了,说话怎么还像个大男孩儿一样?我一连串问回去,找谁谈?怎么谈?人听你的么?
路择远就说,总要试试,难道就站着被欺负?
夏夏在一旁收拾碗筷,看我们俩一个真哑一个装哑,傻/逼似的在那儿传手机。
我心累,自己已经够烦的了,还要在这儿给可能真的是刚刚入行的路老师解释行业规则。
不是被欺负,我说,他们给我们资源和平台,然后从我们身上取所需。
路择远可能真的难以接受这种不太公平的待遇,还在犯轴,说,这样的平台我也不想要,大不了就一起退赛。
我快被他气到咽气,用最后一点耐心解释,你可以,但是我不行,你有钱,又没签公司,随时能全身而退。可我的情况你了解吗?我当时签的是正式的经纪约,还剩三年,违约金两百万,别说赔不起了,有钱也舍不得赔,我的三年哪值两百万?
而且,我又补充一句,整个行业都是这样,他们是资本方,我们现在连个真艺人都不算,胳膊拧不过大腿懂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路择远这次看了很久也想了很久,终于不再继续打字,也许是有意不想听我在这儿装明白人。
“可错的事情就是错的,”他继续道,不再皱眉,直视我的眼睛,“再怎么无可奈何、再多人习以为常也是错的。”
“齐悠扬,”他说:“这是我曾经从你身上学来的。”
我一口气团在胸口,很多种情绪同时翻上来,不知道应该先捡哪一种出来讲。
可能还是不甘心吧,再怎么费尽心思自我欺骗,还是觉得不甘心,凭什么交不上好运的人总是我。
不甘心才是那团真正的火。
第24章 第一次公演(八)
至于路择远是怎么从我这里学到这种观点的,我其实也没有什么头绪。他讲完这句话便拿了帽子出去,说是要去结账取药,我猜八成也要顺道去一趟抽烟区。
我的水快要挂完,躺在床上把手机侧边的按键扳上来又抠回去。
“节目才刚开始,”夏夏来安慰我:“还是有机会翻盘的。”
我打字道,谢谢夏姐,我没事,不用安慰我了。
“倒也不是安慰你......”夏夏说,从自己的手机相册里调了张截图给我看:“想开点,还是会有这样的粉丝嘛。”
她截的是一条微博,发布时间看起来应该是节目刚播出之后大概一个多小时。
这位粉丝朋友说:哈哈哈哈哈齐悠扬敢怼展书佚好耿直一男的我pick了!
她的头像是歪歪扭扭的几个字,齐悠扬给我出道。
非常简陋,看起来就是一时兴起打开备忘录手写的。
合着我和路择远刚才激烈讨论时,夏夏在一边抱着手机是在找这个,过滤了几千条黑图和辱骂,才翻出来这么一道微弱的光来。
我几乎立刻就红了眼眶。
回程路上,冷静下来之后,早上对路择远说的话就在我脑子里过了无数遍。
当时大言不惭说他不了解我的情况,那我呢,又了解他的情况吗?
当然不了解。我其实一肚子问题,但总是缺个开口的契机,又因为对他不够了解,这个契机变得更加难拿捏和把握。没问出口的不敢再问,一时冲动问出口的都没得到什么好结果。
也不知道我这会儿算不算体验到了《回信》这首歌里那句歌词。
人人都怕难怕倦怕扑空。
回厂之后我的手机又交了上去,跟大家纸笔交流。路择远一反之前的被动态度,开始积极监督大家训练,我们组从原本的其乐融融变得严肃了不少。
仅一期节目,路择远就算粉丝暴涨,一时半会也难敌左清秋,分给他的外务没那么多,练习时间还算充分。相对的左清秋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练习室几乎见不到人影,这点让我们组员都多少有了点信心。
不过最让人发愁的还是我,烧虽然早就退掉,但是嗓子仍然迟迟不见好转,到彩排那天也只是刚能开口讲话的程度,稍微高一点的调子就唱不上去。
展书佚看完我们的表演后眉头紧皱,问道:“齐悠扬到底能唱吗?”
“能,”我几乎想也没想便回答:“能唱。”
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我真的不想放过,也不能放过。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心里压根没底儿,像在赌博,但又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又道:“不行你的部分去录个音修一下,表演的时候半开麦,起码有个保障。”
我的眉头皱了起来,顶住了这段可能又会被恶意剪辑的压力,回答他:“我能唱。”
我一个做音乐的,声音和琴是最后的武器与防线,我再怎么自暴自弃,也唯独不想对这两样东西撒谎。
想想又觉得好笑,我凭什么觉得路择远幼稚,分明自己心里也的确认同错的事情就是错的。
彩排结束,周图留下向展书佚请教问题,蒋三七也呆在演播室想看其他组的表演,我和路择远都打算回宿舍早点休息,保证明天公演有一个好的状态。
我洗了澡,盘腿坐在椅子上一边吹头发,一边祈祷明天嗓子能好个彻底。
路择远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后,右手抚在我的脖子上,拇指轻轻滑过我的喉结。
我对他要做什么毫无头绪,下意识关掉了手里的吹风机。 干嘛啊?我一头雾水,耍流氓吗?
“明天一定会好的。”路择远说,语气真诚又温柔。
我竟一时弄不清楚他到底是在说我的嗓子,还是在说我的未来。
但他极不负责,撩完就跑,留我自己原地凌乱。
妈的,比不要脸呗,摸一下就能好?我看起码得亲一下儿才能好。
周图回来的时候带了台GoPro给我,说路上碰到夏夏,让我抽时间把宿舍大扫荡录了。我妆早就卸了个干净,正拿热毛巾捂脖子,我说明天早上吧,早点起来录了。
路择远问:“你想好去哪间宿舍了吗?”
我嘿嘿笑道说你别管我自有安排。
第二天我早早起来去做了妆发,回来的时候大家都没醒,路择远还抱着那只鲨鱼,一条胳膊搭在外面。我把gopro打开,压低声音对着镜头快速做了一个自我介绍。
“我齐悠扬,”我说:“今天打算来扫荡自己宿舍。”
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想没想到?
“不知道你们注意过没有,”我小声继续:“路择远经常会随身带一个ipod,我们今天就趁他没醒来研究一下他平时都在听什么歌。”
说完我还有点害臊,在这冠冕堂皇讲得像粉丝福利一样,其实说到底就是我自己想知道。
我把相机找了个地方摆好,做贼似的小心翼翼翻找路择远的播放器,中途两次差点把他弄醒,可能因为最近练习真的很累,他只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最后我在他昨天的私服外套口袋里找到这枚白色的播放器。
我如获至宝,捧着它坐回自己的床上,按下了开机键,谨慎地像在推开一间密室的大门。
路择远有五个歌单,一个是他自己平时跳舞常用的音乐,另外三个,如果不是标题的话,差点让我误以为拿的是自己的ipod。
这三个歌单分别叫做“悠扬喜欢的歌2011”“悠扬喜欢的歌2012”和“悠扬喜欢的歌2013”。
我这人听歌有个习惯。
每年都会开一个新的列表,把这一整年喜欢的音乐放在一起,一般一年下来能攒将近三百首。我自己的播放器里,这个习惯一直到今年还在继续,而2011到2013,是我的三年高中时代。
我带着路择远的耳机,把他的ipod握在手里。一边心酸,一边又为他觉得不值。
我难受的要死,趁眼泪流出来之前关掉了摄像头。
这些音乐我已经很久没听过了,上学的时候我几乎每学期都有那么几天找不到我的ipod,过几天又出现在课桌里,但因为我的座位实在是太乱了,只当是自己没发现,现在想想,路择远应该就是那时候拿走抄的歌单。
喜欢一个人,就想了解他会听什么样的音乐,读什么样的书,这点上我们俩倒是如出一辙。
如果说这三个歌单只能证明他的确曾经喜欢过我的话,还剩下的最后一个,无疑是在说,他现在仍然喜欢着我。
最后一个歌单是,悠扬的歌。
里面除了当年和展书佚一起出的那张专辑里我写得那首,剩下的则是我这几年来发在微博小号上零零散散的,无人问津的乐段。有十几分钟一首的,也有三十秒就结束的。
他就是喜欢我,根本没放下,却像个傻子一样憋着不讲。他过去把这些事情讲出口,明明那么游刃有余不卑不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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