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言喻的忧伤
清了清嗓子,他看看黑板,又看看课本,找到刚才中断的地方,继续往下讲。
他既然没说什么,学生们就算对少荆河很好奇,但至少也知道这人梁教授肯定认识,所以乖乖地都转了回来,认真听讲。
只有两个女生,从看清少荆河就眼睛一亮,这会儿虽然转回来了,还是忍不住交头接耳,频频想向后看。
这种不正常的课堂异动,梁袈言自然注意到了。
不仅注意到学生的异动,连他自己也很受影响。
少荆河说是说上过他的课,但当时他也不认识他。现在他再跑来听他上课,梁袈言自然不能当不认识。
不仅不能当不认识,而且还不能当普通学生无视。
本来以少荆河的学历身份,当他的学生也合理。
再说他是个专业的大学教授,不管谁来听课--哪怕是聂齐铮或其他老师--他都能做到一视同仁,正常专注。
可是他现在发现,对着少荆河不行。
他开始频频走神。脑子乱,也组织不好语言,还频繁地吃螺丝。
他觉得这有可能是头疼闹的。
但更主要的,是少荆河眼神闹的。
这家伙显然也不是来听课的,什么都没带,就在桌面上撑着腮帮子看他。
梁袈言感觉就像两道X光在扫视他的全身。从头到脚,从脚到头。
一遍一遍又一遍。
这家伙这么久没见,也不跟他联系,一来就看得他呼吸急促,说话不利索,手抖声音抖,还腿软。
简直是可气又可恨。
他竭力无视他。
可把视线投向学生,又看到那两个女生总在自以为隐秘地回头后顾。
他真是……有些火了。
课再次停了下来。
梁教授抬起头,肃着脸,目光严厉,对后排的少荆河冷声说:
“那位同学,这不是你的课,请你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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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第144章
话音刚落,少荆河还没说什么,他自己就开始后悔了。
因为他就看着少荆河一愣,笑容很快消退至仅剩一点,尴尬而浅薄地挂在脸上。
然后什么也没说,果真站起来,在他和学生的众目睽睽之下低下头走了。
他那样子使得梁袈言屏住了呼吸,心里直发紧,一眨不眨地目送他的背影直至消失在门后。
当门再次轻轻关起,仅仅这十几秒已数次涌到嘴边的反悔终究是没能说出口。
他欲言又止地站在原地呆看了一会儿,才回过神,不自然地扫了眼台下的学生,忽然又忘了现在说到了哪儿。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转过身对着白板抬起手想要借着板书赶紧整理下思绪。
然而手里的笔悬在板子上,糊里糊涂地就着惯性写了“喀特”两个字,就顿住了。
他脑子里完全没有半点要讲的课的内容,全是少荆河出去的画面,同时胸腔里一阵比一阵地紧,心揪得慌。而害他头疼的那根筋,此刻也在脑袋里像一根烧红了的铁丝,让他再次灼热而剧烈地疼痛起来。
教室里鸦雀无声,梁袈言拿着笔的手压在白板上,自己却垂下了头。
仿佛一个被突然定格了的画面。
直到有学生耐不住轻轻叫了声:“梁教授?”
他才惊醒一样立刻抬起了头,回身怔怔地看着他们,努力扯动嘴角露出个笑:
“不好意思,我……”
另一个活泼的男生立刻问:
“梁教授,您是不是不舒服?你现在脸色不太好。”
梁袈言抬眼看了眼他,也看到其他人都在不约而同地点头。
他僵硬地笑笑:“我今天有点头疼,可能是感冒了。”
“哦……”
学生们纷纷表示理解,然而也还是不能说什么。总不能说:那今天的课就先上到这里,梁教授您回去休息吧。
梁袈言自己没说下课,他们也不能主动提。
于是还是那个男生说了句:
“不然我现在去给您买药吧。”
“不不不,不用。”梁袈言赶紧抬手阻止他。学生是来上课的,他不能这么使唤学生。“坐着坐着--没关系,很快下课了。”
“不然,您喝点热水?”讲台下面又有一个男生站起来,往他的空杯子里看了眼,就手拿了过来,“我去给您倒。”
学生都很热情,梁袈言有点不好意思,只好领情:“哦好,谢谢。”
好在是有这段和学生交流的空档,他终于把注意力拉回到了课本上。
等那个男生把水杯送回他的讲台上,他已经在又继续往下讲了。
终于撑到下课。
学生们临走前还都很关切他,七嘴八舌地问要不要给他买药。他摇着头谢谢了他们的好意,学生们也就很快都走了。
收拾讲台上东西的时候,因为紧张又激动,他手抖得厉害,好几次东西都没拿住,又掉到地上,反而更拖慢了他的行动。
好不容易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他正要走,忽然想起拿出手机。手机开了静音,他怕少荆河给他打过电话他不知道。
结果既没有电话,也没有短信,也没有微信……什么都没有。
他的心又焦灼地烧起来,拿起东西几乎是要跑起来。
出了教室,他四下看了一圈,出了有几个也刚下课的学生和老师,没看到少荆河。
他不知道少荆河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甚至也不想去追究。
他就是又心疼又后悔,刚才不该那么撵他。太意气用事!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少荆河情商再高,那种时候也不会好受得了。
他们之间真有什么事已经在悄然发生,也不至于要到这个地步。
更何况少荆河进来时的那个表情,并不像他以为的有事发生。他是抱着久别重逢的兴奋心情进来的,却被他泼了盆冷水。
梁袈言悔得百爪挠心。
他其实不是那个意思,这本来也不是他会做的事,可是这阵子的情绪积累,加上身体不佳,让他现在不知不觉就成了个喜怒无常蛮横无理的人。
回办公室的路上,他正好遇到路萌。
路萌正迎面过来,一看到他,立刻喜笑颜开地冲到了他面前:
“梁教授--咦,荆河师哥呢?你们没在一起吗?”
梁袈言一听赶紧问:“你你见到他了?”
“对呀。就在宋老师那儿。他来找宋老师谈游戏的事。”
“什么时候?”
路萌看他这么惊讶,以为他们没见着:“就……”她手指点着下巴仰头想了想,“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前?他还问我你在哪间教室上课,说要过来给你惊喜。怎么他没来吗?”
梁袈言一听,想死的心都有了。
赶紧回了办公室,把东西放好,拿上包。现在是下班时间,办公室里没人了,他赶紧给少荆河打了个电话。
结果忙音,“正在通话中”。
于是梁袈言就边打着电话,边满研究所里找少荆河。
少荆河第一次来这地方,总不能出去乱跑。除非是……
一气之下买车票回去了?
应该不至于。他又不愿把事情想得这么绝望。
难得来一趟,而且才刚来,应该不会就这么走了的……
他自我安慰,跑得气喘吁吁。
少荆河的电话一直在通话,他打了二十多分钟,还是没打通。
他没办法,只好给宋空林打电话:
“宋老师,荆河跟你今天还有约吗?”
宋空林这会儿都到家了,真准备吃饭。接到他电话还挺惊讶:
“荆河?他不是去找你吗?怎么,怕我打扰你们还特地来确定一下呀?告诉他不用过来了,就照我们上午商量好的那么定就行。你们,啊,就--”
“不是宋老师,我没见到荆河。他要是不去找你了……那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可能还会去哪儿?”
“啊?不会吧?他不说了会去找你吗?没去?”
“不是……他是来过,不过当时我在上课……这事说起来有点复杂,我回头再跟你解释。你先说他有没有说还有其他的计划?”
宋空林认真想了想:
“我印象里是没有。他就在那儿呆了一个小时不到。聊的也是游戏内容的事,没聊其他的。再说他肯定是会去找你的呀,我寻思也不用多问了吧……”
梁袈言又不得不懊恼起来。
“你没给他打电话吗?”
“打了,一直在通话。”
“那可能是有别的事找他。”宋空林还劝他,“他也说了他那边现在事情挺多的。你现在哪儿呢?”
“还在所里。”
“要不然你先回家,过阵子应该就能通了。你可以先把饭做上,别待会儿人找着了,两个人还赶不上吃饭。”
梁袈言想想也对。少荆河总不可能拉黑他,既然电话能打通,那就待会儿再打。他先回去做饭,也算一点弥补。
为此他还特地先去了趟附近超市,买了些少荆河喜欢吃的食材,最后拎了一堆菜回了小区。
他刚才心里急,又跑了一阵冒了点汗,出来迎风一吹,头疼就更厉害了。
一直强忍着去了超市,现在到了楼底下,已经是喘起了粗气。
他一直知道锻炼身体的必要,但一边又毫无志气地躲着这个懒。只有每到这种分外凸显体质的时候,望着高高的楼梯,才后悔地重重喘了口气。但也只能咬着牙,一步步走上去。
他边走手里还边攥着手机,就怕错过少荆河打回来的电话。
一层、两层、三层……
他走三层歇一歇,缓缓几乎让脑袋要裂开的头疼带来的痛苦。然后再咬着牙,继续爬。
等他好不容易终于爬到了六楼半的转角,肺部已经快要闷得喘不上气了。
他站在转角,气喘吁吁地仰头看了眼自己家门口,忽然发现那门前坐了个人。
他一惊,再定睛看清楚,激动的泪花一下冲到了眼眶:
“荆河!”
他叫。
可是嗓子哑了,一半是因为生病,一半是因为没气。
声音太闷,又小,被外面马路上的车声人声淹没了,少荆河没反应。
梁袈言就地放下手里的袋子和包,轻装走了上去。
上了楼梯他才渐渐看清楚,少荆河原来是靠在门框上,大概是也累了,正在打盹。
等他快走到了头,少荆河听到了楼梯上的脚步声,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还有些迷糊地往楼梯一望,他赶紧站了起来:
“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