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管这玩意叫神?
这算不算应激反应。
祈尤心浮气躁。
他一向习惯面对着墙侧身睡,陆忏家里的床当不当正不正摆在卧室中间,离墙恨不得有八百里远。
再者就算是挨着墙,他也不想背对着陆忏,面对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祈尤不得不面对着天花板躺好,做一具愤怒的尸体。
陆忏轻叹一声,在被子底下摸索着握住他的手,用哄孩子的语调说:“来聊聊天?”
祈尤当着没听见,麻利地闭上眼睛。
陆忏当着没看见,麻利地张开嘴。
“你每次回庙里都是整个人回去吗?”
祈尤:“嗯。”
“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祈尤心想这都是什么狗屁问题,不咸不淡地说:“还有一只猫。”
“猫?”
祈尤应了一声。
“听话吗?”
祈尤默了。
不仅不听话,还喜欢抓人吃,偶尔还会抓妖吃,尤其你这种废话多多、脑袋空空的,一口一个小朋友。
陆忏轻轻笑着,像是飞雁掠过湖面,一圈圈水纹荡漾开来。
“看不出来,我的小殿下还会照顾宠物呀。”
翻译一下:你这逼样的居然没把猫猫狗狗的照顾死。
祈尤呵地冷笑一声,“我还养过鸡。”
“然后呢?”
“宰了吃肉。”
陆忏:“……”
他伸手给祈尤掖了掖被子,视线游走于他的发梢、额头、轻皱着的眉头、微颤的眼睫,最后黏在颜色似糖的双唇上。
见了便移不开眼。
陆忏又放柔了语气:“还养过什么?”
祈尤伴着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心情渐渐平缓,胸腔里点了一簇火苗似的漾开暖意。
“……狗。”
“哦,有名字吗?”
祈尤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唇角漾开一丝笑意,“有,叫大黄。”
陆忏哑然失笑。
在被子下的手,轻柔地顶开他的五指,小心翼翼地缓慢收拢扣住。
他的小殿下什么时候会明白呢……
陆忏与他十指相扣,正是怅然,却不经意间瞥见祈尤轻锁着的眉头渐渐舒展。
一个荒谬的念头骤然窜进陆忏的脑中,他不受控制地心口狂跳。
难道小殿下其实……
他刚要进一步确认,却听见祈尤平稳的呼吸声,胸口起伏缓慢且有规律性。
俨然是已经入睡了。
陆忏无声叹息,倾身印在小殿下额头一个轻柔的晚安吻。
是原谅,也是期望,
他调整调整枕头,闭上眼睛,与小殿下十指相扣,共度梦乡。
陆忏却不知道,祈尤在他入睡后,悄悄睁开眼睛,偏过脸打量着他的眉眼,神情复杂。
……
他又做梦了。
梦中不知身是客。
他一袭翩翩白衣,行过漫长石阶,穿过蜿蜒回廊,路过满树花香。
他对着传话的小童笑着说:“告诉宗主,侍奉神明自然要活鸡活鸭,贴近生灵,才显尊敬。记得了吗?”
小童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眼里沁着满满的敬佩钦慕,把话记下之后恭恭敬敬地行礼离开。
望着传话小童蹦跳的背影,他心里想:谁家神爱吃活鸡活鸭,不把人惹毛了才奇怪,真是有病。
但在梦里他是客,他只能依着“主人”这样说,然后跟着转头离开。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多远,其余景色在他眼里不过过眼云烟。
终于他在一处庭院前停了下来。
如同心里燃了如豆火苗,烧得他胸腔发烫。
他听见自己轻声喊:“十一。”
周围光景逐一黯淡,唯有石桌前那个少年好像藏着光。
少年听见了也不应,坐在桌前懒洋洋地晒太阳。
他心下奇道:已经是光了怎么还需要晒太阳。
“主人”无奈又好笑地摇头,好脾气地走过去。
他正对着少年样貌好奇着,垂首只见一片雾气氤氲,怎样也看不清长相,但他依稀知道,这少年应是长得极好看的。
是那种,让人看了心里发醉、发烫的好看。
他伸手按了按少年的脑袋,柔声训斥:“又不束发。”
少年满不在乎地打了个呵欠,变戏法似的手心一摊,正是一根红色发带。
故意阴阳怪气抻着长声说:“劳烦大祭司。”
大祭司三个字在少年唇齿间浸淫,仿佛裹着一层酒香。
他指尖一戳少年的脑袋,嗔责:“别这样说话。”
伸手取了发带,站到少年身后去,如同对待一只瓷娃娃,动作温柔又谨慎地梳理着这一头长发。
远处有鸟鸣声响起,悠长灵动。
少年望着远山,撑着下巴说:“妖市开了。”
他手一顿,问:“想去吗?”
少年说:“不想。”
这孩子向来懒的惊奇,把人扔在外头,怕是下雨都懒得挪挪窝躲一下。
但前日里看了画本子,据说妖市里头热闹又有趣,让人心生向往。
少年心间挣扎半晌,又说:“去也行。”
“那我带你去。”主人这般说。
客人心里却想这少年怕不是你弟弟,这么惯着。
少年语气淡淡,估计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少来这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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