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渊
仍旧被束缚着全身,甚至还躺在了满地脏水里的迟等,他嘟囔出了一句:“白老师可真没有情趣啊。”
没人回应他。
迟等在院子里被晾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他眼睁睁地看着太阳落下了山,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他视线十分迅速地在这个院子内搜索着,一只带着翅膀的黑色飞虫落在了他已经被热风吹干了水的脸颊上,他耳朵内能十分清晰地听到有虫子在土壤上行走的声音、能听到土壤下蠕虫钻洞的声音、他能听见风的声音、能听见院子内花苞打开的声音、听见昆虫进食叶片的声音、他能听见远处小鸟拍打着翅膀的声音。
最后他十分清晰地听见了黑夜降临的声音。
迟等脖子上的青筋露了出来,转头眼睛狠狠地盯着自己开始吐出来的钢笔笔帽。
这是一只墨蓝色的金属笔帽,笔帽上印着一个白色的 logo。
迟等盯着笔帽,近乎凶神恶煞的神情。
隐隐一点太阳的微光也落了下来,白年的院子里没有灯光,陷入了黑暗之中。
这附近甚至没有亮起来的路灯,简直像是一个被遗忘的荒郊野外。
迟等在黑暗中用力地瞪着那隐隐反射了些许光芒的金属笔盖,他十分费力地吞咽着口水。
在不知道多少个漫长的心跳声过去,他听见屋内传出来清晰的脚步声。
迟等猛地抬起了眼睛,屋内亮了一盏十分耀眼的大灯,从落地的窗户里照了出来,散在了黑暗的院子里。
迟等的呼吸急促起来,他在束缚衣里奋力地挣扎着,像是一只见光的蛾子一样,想往光亮的地方扑腾过去。
他的动静十分大,大到一边抬手看表一边开门的白年,听见动静都站在门口顿了顿。
“你干什么?” 他问道。
白年有心要晾迟等,开门也只是因为晚饭时间过了,他要出门解决晚餐问题。
才晾了几个小时,反应这么激烈,让白年有些莫名。
而这个反应激烈的哨兵,听见了白年的声音,立刻从鼻腔里哼哼了两声:“冷。”
他说。
白年甚至怀疑自己听错。
“好冷。”
院子里的人这么说道。
白年冷嗤道:“快四十度的大热天,冷什么冷。”
迟等说:“白老师,我超级听话,放开我嘛。”
白年垮下脸来,臭着脸十分嫌弃地质问道:“怎么说话的?”
迟等拖着嗓子,听起来十分乖巧听话:“我超级听话,放开我嘛。”
白年对于他的说话方式十分嫌弃,他啧了声:“你先学会用正常语气说话,再考虑别的问题。”
迟等在黑魆魆的院子里抬起眼睛盯着站在光亮中的白年。
“白老师,” 他维持正常的语调,缓慢地开口说道,“小狗自己不知道什么叫做听话,得靠人教。”
白年挑了挑眉。
迟等就 “汪” 了一声,随后道:“我觉得应该是个非常非常好的学生。”
第16章
白年是不太相信,迟等这种品种的哨兵会仅仅因为两个半小时的无视放置,就变得真正乖乖听话起来。
但是这不妨碍他被迟等这种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顺从给取悦了。
他打开了自家院子里的灯光,再瞥了一眼表盘上的时间,他暂时放下自己要出门吃晚饭这件事情,不咸不淡地开口说道:“我问个问题来测试一下。”
迟等从喉咙里 “啊” 出了一声:“测试什么?”他问。
问完之后又十分迅速地回答道:“好的。
您请说。”
“聂平,” 白年说道,“就是哨塔治疗组的那个没什么头发的组长。”
他补充后又继续道,“他说据他们哨塔的观察人员说,你每天二十四个小时内有二十二个小时都处在精神异常且痛苦的情况下。”
迟等 “哦” 了一声,他说话的语调又有些像是街上某些地痞无赖:“我又没有计时器,当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白年手指敲了敲自己手表的表盘:“你在我家院子里躺了两个半小时以上了,有突然出现精神暴动的痛苦情况吗?”
迟等迟缓地 “啊” 出了一声,随后自我惊叹道:“好像真的没有唉。”
白年点了点头。
迟等又继续道:“不止是今天没有特别疼痛的感觉,这几天好像没什么特别痛苦的感觉。”
迟等说完后闷笑几声,又没忍住调侃了起来,“白年老师,我的救星。”
白年点了下头,他看了一眼自己手表上的时间,已经晚上八点二十多,晚饭时间早就过去。
他抬起步子径直往院门口走去,打开院门锁后,才转身对仍躺在地上的迟等随嘴说了句:“太晚了,我出去吃个饭。”
迟等在迟疑了半秒后,询问道:“您不放开我吗?”
白年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毫无人情味地轻笑了一声后道:“我没吃饭,没有力气。”
说完走出大门,“铛” 得一声带上了院门。
迟等躺在地上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他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热,身体有些发软,不像是躺在一个人为制造出的小水洼上,倒像是躺在软绵绵的云端。
白年走路的脚步声远了,迟等躺在地上嗤笑了一声。
他觉得相较于白年来说,他确实耐心十分充足。
他有足够充足的时间可以来等待白年这个脾气不好、傲慢异常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崩溃大哭的一天。
迟等睁着眼睛盯着地上泛着金属光泽的笔帽,他上下嘴唇轻轻触碰,声音低沉喑哑,古怪异常:“白年。”
他缓慢地吐出了这两个字,随后轻轻地眯起了眼睛,他觉得自己四肢百骸都因为喊出这个名字而流淌进了温热的热水,他兴奋得像是一匹饿久了的狼钻到了鸡窝里。
他要叼一只叫做白年的小鸡,然后把对方连骨带皮肉毛发一起吞进自己的肚子里。
迟等兴奋得肾上腺素狂飙,他迫不及待地等待自己期待的未来到来。
白年驱车赶往最近的商城,十分随意地挑了一家没什么人的餐厅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餐厅的服务人员也显然没什么招待顾客的心情,只坐在一旁玩手机,白年走到点餐机前,手指缓慢地滑了一圈,随后点了个简单的商务套餐,用手机结了账后,坐到了座位上。
服务人员听见订单的声音,抬起头四望了片刻,脸上带了些被打扰的不耐烦,起身往后厨方向走去了。
白年坐在餐厅椅子上垂着眼睛查阅着手机信息。
餐厅内的电视机开始随机播放新闻。
新闻里那个一板一眼的男声一板一眼地说着资讯:“最新出台的的《哨兵精神稳定性药物管理条例》,指出需要控制诸如 B 型 C 型 D 型药物的购买及滥用,国家将提高这类药物在精神药物中的税收……”
白年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冷笑了一声。
“我们社会精神药物被滥用严重,哨兵药物成瘾比例几乎达到了惊人的五比一比例,平均每五个哨兵中就有一个哨兵患有药物成瘾症状。
我们国家卫健委部门强烈呼吁哨兵减少使用药物的频率,能用 A 型药坚决不用 B 型药物……”
新闻声音还没说完,坐在距白年很远距离吃饭的人,满脸愤怒地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机。
“妈的!哨兵不是人!” 男人骂了一句,随后又更加生气地骂了一句,“穷人不是人!”
白年回头瞥了男人一眼,他站起身,步子十分稳地走到了男人面前。
男人看起来四十上下的样子,身上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 T 恤,下身一条到膝盖位置的休闲裤,脚上穿着塑胶拖鞋,餐桌上点得餐是一份鸡蛋炒饭,甚至没加一个汤。
白年长腿一迈,直接在他对面坐下,言简意赅地直问:“是个哨兵?”
男人的眼神有些警惕,随后又在白年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他神情甚至看起来有些窝囊:“我不是在骂国家出台的政策不好,我也不是一个精神不稳定未服药还到处乱跑的哨兵,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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