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渊
本来倒不是必须要戴这个眼罩,但是迟等如此抗拒,那么显然就更加必须要做了。
白年板下脸来,说一不二的姿态:“戴上。”
迟等拿着眼罩手都缓慢地颤抖了起来:“真的不用了。”
白年说:“戴上。”
迟等的嘴唇颤了颤。
白年又道:“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迟等抿了抿唇,他的表情显得异常狼狈。
他看了一眼白年,白年表情严肃地像是个刑场的行刑官。
迟等睁大了眼睛。
白年皱起眉头,伸手:“给我。”
迟等没动。
白年伸手去拿,他扯了扯才把眼罩从迟等手中扯了出来。
迟等的喉结动了动,白年面无表情地给迟等戴眼罩。
迟等抬手想要拦,白年厉声呵斥道:“小白。”
迟等的胳膊微微一个哆嗦,他放下自己的胳膊,攥成拳头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他喉结反复吞咽数下,几乎是从喉咙口里咽下了一句提醒白年小心的话。
迟等甚至自己都不知道会在完全看不见光的地方做出什么。
白年的声音从他头顶响了起来:“我说过什么?”白年说道,“我会叫醒你,我会救你。”
眼罩缓慢地遮住了迟等眼前最后一丝光亮,迟等十分勉强地应了声,甚至他自己都不太清楚那应声到底吐出来了没有。
他眼前变得一片黑暗。
迟等觉得自己掉入了一片混沌之中,里面没有时间、空间,甚至没有自己的概念。
迟等觉得自己不存在,万事万物都不再存在。
他耳朵异常敏感地在倾听自己周围的声音,电子设备微弱的声音,卫生间水管水流的声音。
——不够、不够、不够!这些都不够。
“白老师!”迟等仓皇失措地喊人,他抬手想要摘掉自己的眼罩。
“不能动。”
白年的声音骤然响了起来。
迟等的呼吸变粗,他的手指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奋力地探过去,他勾到了一个绸缎般的衣物。
“白老师!您说说话!”迟等恳求道。
话音才落下,他眼前的眼罩被突然扯掉,光线铺天盖地充斥进他的视线。
迟等像是个即将溺毙的人,骤然呼吸到了空气。
他连呼吸声都喘得像是带着能够淹没人的水汽。
白年手指勾着眼罩,低着眼睛看惊慌失措的迟等:“怕黑?”迟等惊惧地抬眼看向白年。
白年顿了顿:“哭什么?”迟等突然伸手一把抱住了白年的双腿,他小声喘道:“白老师,我怕黑。”
-------------------害!差点又没更上。
错别字下次再改哈晚安~
第38章
白年收拾好客厅乱七八糟的东西后,他坐在沙发上观察迟等。
惊慌失措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迟等,此刻已经恢复了过来,他脸上表情尴尬异常,像是一个整天宣告自己要毁灭世界的大魔王,结果被人发现穿着印着HelloKitty的粉红色内裤。
迟等身上毛发跟他性格上所展现的攻击性相似,他头发乌黑浓密,即使长到了肩颈部位,仍旧没有柔软感。
他的睫毛也乌黑浓密,下睫毛都黑的十分明显。
此刻他双眼仍旧泛着红,下睫毛上还残留着水濡湿后的痕迹。
他脸上表情尴尬,视线在白年四周空气上飘忽,在沉默无语了好片刻,他突然像是为了挽回自己莫名的尊严,粗着嗓子暗骂了一声:“妈的。”
白年没有时间去分析迟等此刻莫名纤细的神经,他啧了一声,直接掀开迟等辛苦捡起来贴回脸上的面子:“为什么怕黑?”迟等粗声粗气地说:“没有为什么,就像您不喜欢什么东西一样,没有理由。”
白年的手掌在沙发扶手上拍了一下:“你以为我是在跟你聊天?”迟等一直漂移的视线才挪到了白年的脸上:“我就是怕。”
白年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迟等赤着脚走了过来,他站在白年面前,微微垂着头看向白年,他的表情带着些故作起来的凶狠,几乎要龇牙。
白年仰头看他,对着迟等曲了曲几根手指:“近些。”
迟等顿了顿,他先是低下头,随后弯下腰,凑近了白年。
白年张开手掌轻轻地覆盖在了迟等的眼睛上。
白年手指纤长,指节分明,能够轻松盖住迟等的双眼。
迟等轻颤的睫毛在他的掌心滑动,好半晌之后迟等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
迟等抬起手,两根手指十分轻地捏住了白年的衣袖。
白年问他:”怕?“迟等在白年手掌心内眨眼睛:“白老师,你的手指漏光。”
白年面色不变:“那你就闭上眼睛。”
他话音才落下,就感受到迟等的眼珠隔着眼皮转动的动作。
迟等闭上了眼睛,两个手指仍旧捏着白年的衣袖,他闷着嗓子笑了一声:“白老师,我对光源很敏感,闭着眼睛也能够感受到您手指漏进来的光线。”
白年从鼻腔里应出了一声,他在等迟等缓慢地适应了微弱的光源后,松散开的几指猛地紧了起来,随后紧紧地压住了迟等的眼睛。
迟等捏着他衣袖的两根手指骤然抠紧,叫声几乎脱口而出:“白老师!”白年松开手指,手掌仍旧覆盖在迟等的眼皮上,他眯了眯眼睛,问道:“现在告诉我,刚刚是什么感觉?”迟等鼻梁上开始冒汗,在白年掌心下的眼睛在紧张地眨动着。
“怕。”
迟等说。
“还有呢?”白年问。
“我觉得我要被黑暗吞掉。”
迟等说。
“你不是不怕死吗?”白年啧了声。
迟等顿了顿:“不是死,是感觉自己马上要被什么很恐怖的东西拉到很恐怖的地方去。”
白年拿开了覆在迟等眼睛上的手掌,他身子往旁边挪了挪,在沙发上轻轻地拍了拍:“坐下。”
迟等在到白年家来之前都觉得自己非常聪明,他觉得自己大脑的分析思维能力超乎常人。
他在治疗室无聊时能够通过短短几分钟的观察,就分析出他观察的这个人在某种场景下的某种反应。
但是他的这项分析能力,好像在面对白年的时候失效了。
其实刚在治疗室见面时,他也觉得自己能够判断白年的行为逻辑,至少能够分析得八九不离十。
可是现在,他才在白年家待了三天的时间,他的大脑完全无法判断出白年接下来要对他做什么。
比如此刻,白年让他“坐下”,他不确定白年是会像昨天打过他手心后一样安抚他给他上药;还是会像知道他怕蛇后,让他静坐在蛇面前相继续面对自己的恐惧。
迟等对于无法判断接下来要做什么这件事,显得有些惴惴不安,他坐在白年身边,脚指蜷缩着抠在地板上。
“白老师,你……”白年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我刚刚有一个发现,需要试一下。”
迟等疑惑:“什么?”白年却迅速又突然地转身抬手把他身体往后压,迟等睁了睁眼睛,没来得及反应。
他在面的白年时,常常反应迟钝得不像是一个哨兵。
他就任由白年一双手把他按在了沙发的扶手上,他身上触感分明,沙发扶手抵在他后腰上,有轻微的不适感,他小半个身子几乎悬空。
白年的一直手掌压在迟等的胸口上,另外一只手覆盖到迟等仍旧带着些许吃惊的双眼上。
白年身体往迟等身上压,他并紧手指,狠狠地压住迟等的双眼,遮住了迟等的光线。
迟等身上肌肉骤然绷紧,他的手掌都攥成了拳头,喊出的声音几乎有些破音:“白老师——!”迟等害怕地想要把自己蜷起来,无边的黑暗像是有无数长手在扯着他的灵魂往虚空中下坠。
迟等自己也感觉不到自己是否发出了些难堪的声音,是否做出了些会让白年愤怒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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