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景山9号院
他用了十年来追逐他妈妈走过的路,最后才发现道路尽头一片黑暗。
庄玠把车停在研究所门口,打开公文包,把里面的东西一一取出来——蒋危的军官证、电子卡、指纹和虹膜采集仪。他拆下仪器里的存储芯片,和证件一起装进口袋,裹紧风衣跳下车。
进入北京塔从来没有这样顺利过,变种人拿的是二级权限,出入基地还需要一位研究员的辅助认证,留观的那半年时间庄玠只出来过寥寥数次,每次都要耗费一个小时,这一次从地面建筑走到地下部分也只用了不到四十分钟。
七点整,正好是晚饭时间,基地会组织所有变种人回宿舍看新闻,工作人员进行调岗换班。
有了在天山行动的经验,庄玠几乎没走什么弯路就到了塔的心脏,最核心的指挥中心灯还亮着,负责人应该是临时去吃饭了,走的时候都没有关闭设备。
他缓步走进去,打开数据库,调取出他和蒋危的档案。
档案上的内容已经更新了,原本配偶那一栏显示的是“丧偶”两个小灰字,现在填入了一串蒋危的编号,下面也多了一张他们的合照。
庄玠盯着档案看了片刻,随后退出来关掉,轻轻拿起桌上的播音设备。
“现在播出一条公告……”清冽的声音透过基地广播一点点扩出来。
“你干什么?!”
庄玠拇指一挪,骤然按住收音孔,回过头,远远看到门口走进来一个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
白遇河这些天过得非常不顺,先是黎宗平跑了,天山塔没了,想采集个精子,被庄玠和蒋危混合双打,昨天蒋危大闹总参办公室,他又被上头领导叫去骂了一顿,说是带坏了风气,前辈干的好事让后来者有样学样。
心情不好导致他最近干什么都不在状态,回到办公室,习惯性地输入密码打开门,看见办公室里多了个人都没在意,直到听见广播里熟悉的声音才骤然反应过来。
“庄队?”
庄玠抬手按了一个按键,隔断办公室外间与里间的玻璃门快速闭合。
“庄队?!你干什么!”白遇河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扑到门上,疯狂地拍打着钢化玻璃,“你疯了?快点把门打开!”
庄玠静静地看着他,等他喊得没劲了,才慢慢开口,隔着玻璃声音有些不清晰:“白院长,你知道英才计划这个项目,已经从国防科工委移交给了中央政治局一位常委领导,这些年来一直在进行非法实验吗?”
“……我知道。”
“你知道那位领导,要利用北京塔的数据为他制造一支军队,企图实现他的政治野心吗?”
“我知道。”白遇河深呼吸两次,慢慢镇定下来,“你把门打开,我不让你和别人标记,只要你留下精子,以后我保证不打扰你们俩……”
庄玠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惊讶:“你们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无耻一些。”
“你以为毁了北京塔就能结束吗?!有你在,只要你还活着,什么样的数据我做不出来?!我能造第二个北京塔、第三个……无数个!”
庄玠笑了笑,没再管门外喊叫的人,手指从收音口移开,俯身贴近话筒——
“现在播出一条公告,突发情况,紧急避险,北京塔将在五分钟后关闭,请所有人员沿安全通道迅速撤离。”
他放下话筒,按下按钮进入自我保护程序,缓缓滑坐在椅子上。
“这当然不是结束。”
第44章
蒋危接到消息是九点半。
那时候会还没结束,38军的总司令在作报告,突然间几个领导的手机不约而同的震起来,都是秘书打来的,总参谋长接起电话,会场十分安静,隐约能听见电话那边很急,过了一会儿他脸色凝重地放下手机。
“北京塔出事了。”总参的目光在会议室逡巡一周,落在蒋危身上,“小蒋,你的证件呢?”
军改推行之后,以前的军官证就统一换发成军人身份证,蒋危从上衣口袋里拿出证件,“一直随身带着,军官证我给……”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话说了一半,又改口道:“我放家里了。”
“有人闯进北京塔,销毁了所有数据和实验设施,拿的是你的权限。”
蒋危刹那间浑身微微一凉:“什么人……人出来了吗?”
“提前播了广播,没有工作人员受伤,作案的人也从紧急通道撤离了。”总参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颇有几分看破不说破的意思,很快移开视线,站起来整了整桌上的稿纸,“总结会就开到这,走吧,到现场看看,都给老婆孩子去个电话,今晚没得睡了。”
蒋危有些茫然地跟着别人起身,收拾东西时手脚都是冷的,大脑转不过来,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连下一步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走到门口,总参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蒋,给你放两天假,这次不用参与调查了。”
“……好,好。”
蒋危于是停下来,格格不入地站在往外涌的人潮里,直到人都走光了,他还站在会议室门口,一动不动,就透过大楼玻璃望着外面的夜色。
军官证,电子卡,指纹,虹膜……所有零碎的东西串联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堵得他喘不过气来,再往深处想一点,就如同锐利的钢线勒进皮肉里,血淋淋地痛。
静默良久,他突然抄起椅背上的外套,快步朝停车场走去。
掩映在桐树叶中的公寓楼亮着一盏灯。
电视里在放晚间新闻,下方快讯栏滚动播放着最新的地震信息,北京塔自毁造成的震动微乎及微,如果没有新闻报道,大多数人甚至都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庄玠伏在餐桌上奋笔疾书,面前堆满了厚厚一摞横条稿纸。厨房正炖着羊肉,他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火,然后翻到下一页继续写。
9·22案的始末细节已经烂熟于胸,他在脑海中整理过无数遍,写起来毫不费力,从背后主使到案发当天的每一个步骤,完整的案情在纸上逐渐成型,脉络明细,证据确凿。写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他停下来。
西米露期期艾艾地蹭到他脚边,庄玠把狗抱到腿上,搁下笔,轻轻摸着西米露的头,目光落在台灯照不到的黑暗中某一处,静静看着空气中漂浮的尘埃。
发怔良久,他终于又拿起笔,在开枪分析那一段后面写下“蒋危”两个字,然后迅速添了个括号:非主观故意致人死亡。
写完,庄玠把那枚NSG-85的弹壳放进物证袋,签上字,和贺延帮他在海陀山林场调来的监控放在一起,夹在稿纸中间,装进牛皮纸袋密封好,用保险柜锁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搬出蒋危买的营养土,开始研究如何给玫瑰生根。
那朵白玫瑰折下来有一段时间了,花店扎花会挑最新鲜的,拿回来一直放在水里,他们去新疆的时候,打扫卫生的阿姨定期过来换水加营养液。即便这样费心,花瓣边缘还是有些翻卷泛黄。
庄玠用手机查出操作方法,按照步骤修剪了根部和枝叶,然后把花放进生根水里。
楼下突然响起轮胎轧过路砖的声音,军靴踩过一级一级台阶,仿佛整栋楼都在震颤,庄玠将没写完的稿纸翻过去扣在桌上,神态自若地站起身。
门猛地被人踹开,连锁声都没听到,锁完完全全是被徒手拆下来的,蒋危站在玄关处,裹着一身外面的寒气,一动不动。这个他住了一千多个日夜的家,一时间竟没有了踏进去的勇气。
庄玠关上门,走回客厅坐下,淡淡道:“不用问了,是我。”
“……为什么。”蒋危动了动唇,声音像风刮过贫瘠的戈壁,“是我对你不够好吗?我不能被你信任吗?我说过你要什么我都会尽量满足你……军官证,门禁卡,就是你现在说要找个人替你背这事儿我都可以立刻去,你为什么要骗我……”
庄玠垂下眼睫静静听着,轻轻叹了口气:“蒋危,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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